第二十一章 回炉重铸
吟雪的突然出现，令炉心殿中的众弟子都呆住了。 作为真传弟子，同时又掌门之女，一直以来吟雪的身上都贴着“极品美女”、“身份尊贵”、“实力强大”几大标签，对于广大普通弟子来说，她就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高高在上，不可触摸，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真实地降临在自己面前。 对于众弟子的神态，吟雪熟视无睹，她用淡然的目光在炉心殿内扫视了一圈，然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风师叔在哪里？” 她所站的地方，正好是陈俊的面前，因此这句自然就是问的陈俊。 当初去紫电峰跟师娘学《辰光诀》的时候，陈俊跟她在霞飞居的门口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陈俊对于的她的印象极为“深刻”，但她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就连提问题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下。 对于她这种高傲的姿态，陈俊心中其实颇为不忿，但无奈形势比人强，自己作为一个被罚的内门弟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抗争的底气，况且人家又是早已名动四方真传弟子，的确是有高傲的资本…… “不知道。”陈俊老实回答。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吟雪又问。 “不知道……”陈俊再次老实回答。 吟雪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转过头来，两眼直直地看着陈俊：“你叫什么名字？” 四目相对，陈俊只觉脑际轰地一下炸开，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她的美丽让人窒息，还是她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机在压迫自己。一时间，陈俊不免心中惴惴：难道她听出了自己语气中的怠慢？ “清风。”陈俊硬着头皮回答。 吟雪点点头，说道：“清风，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 陈俊呆了呆：“师姐要我做什么？” “即刻开炉。”吟雪说道。 陈俊不禁愕然：“可是风师叔此刻并不在地炉洞中……” “风师叔不在，难道这地炉就不能开了？”吟雪反问道，“风师叔是如何开炉的，你应该看过很多次了吧？你是这里唯一的内门弟子，此处众人之中，以你修为最高，主持地炉之事，便由你负责！” 见她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陈俊不由无奈：“师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是看过许多次风师叔开炉，但我的资质愚钝，怎么可能跟风师叔相比！要是炼不出好的法剑怎么办？” 吟雪轻哼一声：“谁说要你炼出好剑了？我这里有一把现成的法剑，我要你给我回炉重铸，抹去上面的器灵！” 说着，她忽然抬起手，五根雪白的手指自虚空一抓，一把带鞘的法剑便倏地被她抓在了手里。 然后她又拔剑出鞘，随着剑鞘脱离，雪亮的剑身缓缓露了出来，一时间光华闪动，寒气逼人，仅是rou眼所见便让人感觉异常锋利。 这些天在地炉洞的库房中，各种品质的法剑陈俊见了不下万把，眼力已经渐长，因此一眼便看出了吟雪手中这把剑不是凡品，起码也是天级的法剑。 陈俊曾听赵光说起过，吟雪有一把名为“残光”的法剑，也正是天级下品，莫非就是她现在手里拿着的这把？ “吟雪师姐，这把剑已经是天级法剑，极为难得，你真的要把它回炉重铸？”陈俊不确定地问道。 这些天疯长老每天都开炉两三次，炉心殿出产的法剑已有数百把之多，但天级的法剑却是一把都没有过。陈俊曾私下里问过赵光为什么会这样，赵光解释说这并非疯长老的水平不够，而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材料，事实上只要有材料，疯长老铸炼天级法剑是一个开一个准，但要是没有充足的材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每一把天级法剑的材料，都是极为珍贵罕见的，要是吟雪硬要毁去自己的天级法剑，陈俊看着都会感觉心痛。 但吟雪却浑不在乎，随意地将法剑递给陈俊，说道：“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开炉便是，弄坏了不怪你。” 既然人家都这么表态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陈俊只好将法剑接了过来，然后与众弟子招呼了一声，准备开炉。 由于这是帮吟雪师姐办事，众弟子都很积极，工作的劲头比往日在疯长老的鞭子下还要足，很快便各就各位，随时可以开炉。 随着陈俊一声令下，地底的火舌狂窜而出，顷刻间熔炉便烧得通红。 陈俊手持法剑，不舍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狠心将其丢进了熔炉。熊熊烈火之下，原本寒光凛冽的法剑，很快就变红、变酥、变软，最终化为了液体。 陈俊学着疯长老的样子，不断叫着各个位置的编号，发出一道又一道的指令。这是他第一次主持熔炉，却也不是胡乱发号施令。这些天他一直在甲一位控火，接受疯长老的指令最多，暗中他也曾留心疯长老发出这些指令的目的，思考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指令，悄悄地偷师，虽然不能说得其精髓，却也已经是略通皮毛。 有时在开炉的过程中，疯长老也会说一些疯言疯语，似是玄之又玄的理论，陈俊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按照陈俊自己的理解，疯长老那些理论大致上是说，万物皆有其锐，万物亦有其钝，去其钝，存其锐，则锐不可当。 结合到实际的熔炼过程，则是用地火去除材料中的杂质，提炼材料中的锐意，锐意突显之时，便自然而然可以得到锋利的法剑。 坦白说，第一次接触到这套理论的时候，陈俊感觉很不可思议。按照他前世的记忆，铸炼刀剑应该是先将铁料熔化，然后倒进模具，冷却，打磨，这样才能得到锋利的刀剑，但疯长老的理论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仅凭提炼一股锐意，便可以让任何材料变成利器，不需要模具塑形，不需要打磨，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渐渐地，陈俊发现还真是这样，前世时那些塑形、冷却、打磨的工序不过是另一种形式地提炼锐意罢了，而且还是人为被动地提炼，根本比不上疯长老这种利用地火使其自锐的方法。一个是人为被动提炼，一个是自锐其身，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不过疯长老平常开炉，所发号的指令都是为了提炼熔炉中材料的锐意，而现在陈俊要做的是回炉重铸，因此他必须先反其道而行，然后再提炼锐意。 随着陈俊的指令不断发出，各个位置的火势不断变化，火舌吞吐不定，熔炉中天级法剑的液体逐渐开始扭曲。 恍惚中，陈俊似乎听到了一阵凄厉惨叫自熔炉中传出，他知道，那应该是法剑中的器灵在与地火抗争。 吟雪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陈俊悄悄斜视，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那双倒映着火光的明亮眼眸，正分明地露出了笑意。 陈俊心头不禁泛起狐疑，他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看到自己的法剑被熔炼就这么开心？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法剑？ “吟雪师姐，这个法剑器灵，似乎抹不去……”陈俊无奈说道。他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但始终未能将扭曲的液态长剑彻底打散。 毕竟这些天疯长老也没有做过回炉重铸的示范，一切全凭他自己摸索，若是见过疯长老回炉重铸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些借鉴的方法，而现在陈俊却是黔驴技穷了。 “嗯。”吟雪也并不强求，点点头道，“那就算了，你继续吧。” 于是陈俊便开始提炼锐意。 相比前一个阶段，陈俊对于这个阶段更加得心应手，随着一道一道的指令发出，熔炉的法剑逐渐由扭曲变直、变细、变长。 很快，锐意便提炼得精纯，陈俊仔细回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便大叫一声：“起——” 随着这一声大叫，熔炉倒转，地火封止。 陈俊紧张地盯着熔炉的炉口，眼睛一眨不眨，那模样比法剑的主人还要着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持熔炉，尽管吟雪已经表示过就算弄坏了也没关系，但陈俊还是希望能开出一把好剑，希望自己的心得得到证明。 但是很遗憾，从熔炉中倒出来的法剑只是一把介于地级与天级之间的法剑，虽然已经超过了地级上品的范畴，却还是比上熔炼之前的天级下品，算起来应该是地级绝品。 陈俊十分灰心，看来自己的水准跟疯长老还是差得很远，那个老家伙虽然脾气差了点，但炼器的水平真的是没话说，陈俊相信要是他来主持熔炉的话，肯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抱歉，吟雪师姐，我弄砸了……”陈俊用元气将法剑摄起，拿到吟雪的面前，一脸自责地说道。 但吟雪对于这个结果却似乎很满意，她的嘴角泛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无妨，你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把剑送到霞飞居。” 陈俊的心不禁咯噔一下，难道这把法剑真的不是她，而是霞飞居的师娘的？ 当日在霞飞居外的见闻，让他知道这对非亲生的母女关系其实是很不融洽的。若是庄吟雪为了某件事报复柳师娘，将师娘的心爱法剑偷出来，拿到地炉洞中毁去，然后再耀武扬威送还给师娘……这实在是太有可能了！ 一时间，陈俊感觉手上的法剑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有心想要拒绝，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吟雪早已没有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