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碰撞（2）
夜里，杨靖正翻着报纸看，这第一份报纸虽然纸张不好，字迹也不清楚，但它作为新事物已经很令杨靖满意了，内容虽然不丰富，观点也有一些老套，但它毕竟开了一个言论先河。杨靖仔细看完后，心里一动，叫来亲兵问道：“邓九，今天外面报纸的反响如何？老百姓对报纸这件事怎么看待？”邓九笑道：“大将军，这还用说吗？外面的人都夸咱这报纸出得好，老百姓现在都把它当做故事来读的。” 杨靖听了不由哭笑不得，道：“那就好，只要有人看就好。”邓九道：“大将军，我今天在外面听了一件事，不知该讲不该讲？”杨靖奇道：“什么事？有什么不当讲的？” 邓九躬身小心翼翼道：“小的听说，今天上午有一个农夫状告太原大户梁长泰，说梁长泰侵占了他的农田。结果告到山西巡抚柳怀德那里，柳怀德说他不管这种案件，让他去太原刑事司。”杨靖笑道：“正该如此，地方主官从此以后不受理刑事案件，这很好，怎么了？”邓九道：“可是刑事司的孟庆说这农夫刁蛮无理，连审都没审，就打了三十板子，赶出去了。”说道这里，邓九满脸气愤，好像打得是他似的。 杨靖勃然大怒，道：“一个刑事司不是有三个官员吗？为什么孟庆说赶就赶，其他两个刑事司官员怎么也不过问？”邓九道：“其他两个肯定和这个孟庆是一丘之貉。”杨靖怒道：“咱们这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说着就要往外走，邓九也连忙跟上。刚出大门，正好遇到薛宗周。 薛宗周施礼完毕，问道：“大将军，已经半夜了，您这是要去哪里？”杨靖一看是薛宗周，停步道：“我要去太原刑事司看看。你是都察院尚书，督查百官，你也跟着来吧。”薛宗周道：“碰巧，我也有一件关于太原刑事司的事要跟大人说。不过现在刑事司已经关门了，大人还是别去了。” “你有什么事要说？”杨靖这时也冷静了下来，现在半夜，到了太原刑事司，恐怕除了当值的以外，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薛宗周道：“大将军，今天上午，甘水村的庄大竹状告梁长泰霸占他们的农田，没想到刑事司的官员不审理也就罢了，还打了三十板子。我身为督察部尚书，正好知道了这件事，岂能不管？我派人前去调查这件事，竟然发现刑事司三个官员贪污成性，多次妄判，我现在已经派太原警备部队将他们收押了，准备明天就向刑部起诉他们，特来向大人禀报。” 杨靖一听，事情竟然已经解决了，高兴道：“这就好，这就好，就按你说的办吧。”薛宗周又道：“不过，大人，这背后好像还有大人物撑腰，卑职恐怕控制不住局势走向。”杨靖笑道：“现在的山西，还有什么人物比咱们更大的吗？不要担心，你尽管去办就是。对了，我明天亲自去听审。” 第二天中午，刚吃完饭，薛宗周便通知杨靖前去听审。杨靖到达太原刑部，竟然发现从里到外已经挤了个水泄不通。稍微一想，便想清楚了，这件案子是破寇军第一次对自己的官员审判，影响很大，所以太原的官员基本上都来了。杨靖走进大堂，只见李连秋、薛宗周都高坐在上位，衙役分站两列，笑了笑，坐在了一旁。李连秋看了一眼杨靖，杨靖点头示意已经可以开始。 李连秋一拍惊堂木，冷声道：“押孟庆三人上堂。”不一会儿，孟庆三人便被押了上来，一边走一边高叫道：“本官无罪，为何要抓本官？”上的堂来，见大堂里竟然有这么多官员，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李连秋道：“都察院经过仔细查证，说你贪赃枉法，你可知罪？” 孟庆道：“下官自上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犯过律法，何罪之有？”薛宗周在一旁听得勃然大怒，指着孟庆骂道：“你这厮还敢抵赖，我今天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手一挥，几个衙役抬着几个大箱子，还有十几个老幼男女。箱子一打开，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孟庆眼睛一眯，这些都是过去他贪的财物，十几个男女老幼也是他曾经坑害过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怎能抵赖？不死心道：“这些都是我的家传之物，不是贪墨的。” 薛宗周道：“那这十几个苦主呢？”孟庆昂头道：“在下是秉公办理，不知道有什么错。”薛宗周气急而道：“还敢抵赖！来人，将那些行贿的全部押上来。”又是一阵脚步声，孟庆回头一看，吃了一惊，这些人都是向他贿赂过的，不知怎么做了薛宗周的证人。原来薛宗周昨天收押孟庆等人时，为了以防串供，就派人挨个做了这些行贿人的思想工作。告诉他们，只要能做证人，便可减轻处罚。这些人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况且孟庆已经被抓，没了后台。他们按照明朝的思维，认为孟庆肯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没有机会翻身，都争着和孟庆摆脱关系，是以还没等薛宗周相问，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殊不知，破寇军审案要有证据，他们要是死活不承认行贿，薛宗周也拿孟庆没有办法。 李连秋作为审判官员，问道：“孟庆，你还有何话可说？”孟庆一时说不出话来，扭头向门外众官中看去。杨靖眉毛一抖，心道：“这孟庆三人果然还有后台。”李连秋道：“孟庆，既然你们三人都无话可说，那我就宣判了。”孟庆还是不说话，他觉得王金贵肯定会有机会将自己救出来的，所以心中虽然有些慌张，但并不是十分担忧。 李连秋道：“孟庆三人贪赃枉法，身为上官，不为民做主，反而坑害黎民。贪污数额巨大，按律当斩。十日后，城门外斩首示众。”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不仅是百官，就是杨靖也觉得判重了。孟庆更是吓得嘴唇颤抖，好半天才嚎叫道：“本官不服，本官要上告。”李连秋正容道：“按照破寇军新律法，十天之内你可以上告。”说着便向大堂后走去，其余众人也一一散去，议论纷纷。 杨靖来到后堂，对李连秋道：“这样判是不是太重了，孟庆虽然贪赃枉法，但罪不至死。”李连秋道：“大人，卑职按律所判，并未加重。”说着，递给杨靖一套律法，继续道：“律法是我按照《大明律》制定的，从前到后，我都能背上来。”杨靖这才想到，破寇军的律法都是傅山和李连秋两个人根据《大明律》编订的，除了因为需要加了一些内容外，其余的和《大明律》一模一样。 杨靖叹口气道：“这件案子就算了。不过这样的审判太过严厉，以后还得改一改才行，不能照搬。”李连秋点头称是。杨靖沉吟半晌道：“这孟庆肯定还有人呢撑腰，你得查清楚。”李连秋笑道：“我也注意到了，你放心，只要咱们咬住孟庆死刑不松口，孟庆受不住压力，肯定会供出幕后人的。” 杨靖想了一想道：“你这几天要多注意点孟庆，还要好好查查过去谁和他走的比较近。”李连秋说了一声“是”，又道：“咱们是明察还是暗访？”杨靖没好气道：“当然是暗访了。你说现在咱们破寇军的俸禄也不薄，怎么还会有人贪污受贿呢？看来真的是人心不足啊！明天就把这件事刊登在报纸上，以儆效尤。” 太原东城一座院落里，夜色漆黑，只有这座院子里还灯火通明。王金贵和刘满仓各坐一边，皆愁眉苦脸。好半天，刘满仓埋怨道：“二哥，你说你好好当你的兵部尚书吧，怎么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么就做出贪墨的事。我看老六已经知道孟庆有人支持，若查到你身上，恐怕你脱不了干系。”王金贵“哼”一声道：“杨靖这小子翅膀硬了，不把咱们这些老哥哥放在眼里了。你说咱们就是不动他，他会放过咱们吗？我当个兵部尚书，明面上是掌管十几万大军的军权，可是没有他的命令，咱们却调不动一兵一卒，这算什么？我觉得要是这样，还不如回去做个山大王呢！大哥在时，六个当家的各有兵力，现在可好了，所有的兵都成了老六的，我不想再这样被人摆布。” 刘满仓连忙道：“二哥，你千万别说这种胡话。自从大哥去世后，老六大权在握，谁敢不服？况且老六对咱们还算不错。”“这算什么不错？”王金贵怒道，“我们可是他的哥哥，论起辈分来，哪个不比他大？他可好，直接把咱们留在太原，将咱们的兵力吞并了。这还算对咱们不错吗？我已经想清楚了，等我攒够了钱，然后就带着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出去另立门户。”刘满仓吓了一大跳，道：“你这是要造反？” “造反？”王金贵嘴角一撇，“咱们谁不是在造反？老六不造反能有今天吗？老三，咱们当年落草为寇，还不是为了快活。可是老六他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什么纪律，什么军法，全都是胡扯蛋。我已经联络一些旧兄弟，他们都对老六管太严不满意，都决定跟我走。老三，你也跟着我一起干吧。咱们兄弟二人重新回去当草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