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争执

    话刚说完，一个靠门的大汉忍不住站起来愤愤地说道：“你们两个也太不像话了。”杨靖扭头望去，原来是一个粗布灰衣的大汉。这个大汉大腿比水桶还要粗，满脸横rou，眼如铜铃，如果只看样子的话，这人实在不像一个好人。只听他继续说道：“破寇军怎么了？破寇军再怎么差劲也比那些口中满是道德文章，背后却尽是鸡鸣狗盗之辈要强的多。我看破寇军所行之事那才是真正的仁义之举。”

    杨靖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喜不自禁。他对那蓝袍书生抨击破寇军也是大为不满，刚才他之所以附和那姓卫的蓝袍书生主要还是想更多的人讨论破寇军这个话题。令杨靖失望的是，自己与蓝袍书生如此诋毁破寇军，客栈中这么多人，竟无一人站出来替破寇军说话。杨靖自从率领破寇军以来，自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遇到这种情况心中当然觉得委屈。现在终于站出来一个人为破寇军仗义执言，心中怎能不喜？只要破寇军能够得到百姓的认同，自己即使再多受点委屈那又何妨？

    杨靖心中狂喜，但蓝袍书生早已怒不可遏，站起来喝道：“你这泥腿子，竟为土匪说话，可是要造反？”客栈中有心附和粗衣大汉的几个人都不敢说话了，就是那个粗衣大汉本人也不服气地闭住了嘴。不管是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哪个不要命的敢出来再说话。

    见都不敢说话，杨靖对蓝袍书生说道：“卫兄，咱现在只是说些闲话，怎么关系到造反？卫兄可不要吓唬咱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啊！”蓝袍书生眉毛一抖，道：“这位仁兄此言差矣，破寇军造反，这些替破寇军说话的人岂不是造反？”杨靖笑道：“卫兄不必动怒，自古开明之君向来不以言治罪。这些人只是说说牢sao话而已，卫兄何以苛责。再说了，破寇军现在据有定襄，老百姓说一些造反的话，你又能奈何？”

    蓝袍书生勃然大怒：“这位兄台，刚才你仗义执言，我本以为你乃忠君义士，没想到你却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心里可还有君父？”一指那个粗衣大汉，说道：“他竟然同情逆贼，你我正应当以大义责之，可你怎能如此说话。昔日孔子著《春秋》而乱成贼子惧，我等应效仿先贤，教授忠义，使百姓免于乱贼蛊惑而从贼。”

    杨靖尚未说话，一旁听着蓝袍书生说话的周和豁然站起说道：“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大义？什么叫做大义？难道斗鸡走马，吃喝嫖赌，鱼rou百姓，就是你所说的大义？我粗鄙耶汉，根本不懂什么叫大义，你要怎么用大义责我？哼！迂腐！”

    蓝破书生怒道：“你这粗鄙之人也敢与我探讨大义？破寇军造反作乱，毫无忠义之心，人人应当诛之。”说完这句话，忽觉大堂里格外安静，抬头一看，几个拿着长矛的破寇军军士站在客栈门口。众人都以为是有人向破寇军高密，这些破寇军士卒是来拿人的。那蓝袍书生更是觉得心中发凉，暗道自己这辈子活到头了，这一次，必无幸理。他倒也硬气，脖子一昂，指着那几个破寇军，更加大声地说道：“我今日葬身于此，但我忠义为国，何惧你们跳梁小丑？我大明三百年江山，岂是流寇所能撼动。只恨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为国除贼。今日我毙命于斯，百年后留名青史，这一生足矣。”说完，缓缓坐下，闭目待死。杨靖虽然与他是敌对关系，但也不得不对他佩服不已。

    那几个破寇军士卒听的眼睛直冒火，心中只叹：老子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出来巡逻，竟然遇到一个疯子，糊里糊涂挨了一顿骂，真他娘的晦气。破寇军在自己眼皮底下受辱，几个人更是大为光火，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拿人。杨靖连忙阻止道：“慢着！”

    几个人见是杨靖，就要行礼，忽见杨靖对自己等人使眼色，心知杨靖不愿揭穿身份，便作罢。一个小校道：“这位公子，你有何话要说？”杨靖笑道：“几位壮士，在下听说破寇军律法极为严厉，不知贵军律法中可有‘以言罪人’这一条？”

    那破寇军马上就明白了杨靖的意思，知道今天这顿骂是白挨了，说道：“那倒没有。可这小子侮辱了我们破寇军，不能轻易放了他。”杨靖笑着说道：“既然律法没有这一条，你们怎能随意抓人？他大骂破寇军是不对。但破寇军律法中并没有这一条，你们这样就抓人岂不成了不教而诛。”

    那几个破寇军士卒互相看了几眼，都不明白杨靖的意思，一个士卒小声问道：“那公子以为我们应该怎么做？难道就这样放了这小子。”杨靖点点头，说道：“确该如此。以我之见，就放了这个书生吧。”那几个破寇军士卒见杨靖的表情，知道此事已无可更改，纷纷点头，对杨靖说道：“多谢公子指点，要不然我们今天岂不是做了错事！”杨靖继续说：“只要按律法行事，就不会出错了。”那几个破寇军连声答应，告辞而去。

    客栈里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没想到这一件事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破寇军并不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样残暴，不仅如此，破寇军好像还非常讲理。蓝袍书生也是庆幸不已，亏说杨靖说动了那几个破寇军，否则自己的大好头颅岂不是已经掉在了地上。他站起来，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对杨靖鞠躬说道：“兄台，多谢你救命之恩。刚才在下的话多有得罪，还望你海涵。”

    杨靖连忙用手托住他的身子，笑着说道：“不必谢我，你应该谢刚才那几个破寇军才是，是他们救了你。”蓝袍书生怒道：“要是他们救，我宁可就地而死。这群反贼，焉能让我屈服？我又岂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听了这话，杨靖看着书生后背被冷汗湿透的衣服，不由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大笑。那个门口的粗衣大汉更是笑得大跌，嚷嚷道：“不怕死，吹牛吧。看你刚才吓成什么样子了，还在这儿大言不惭。”

    蓝袍书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又羞又愧又觉得耻辱。见这书生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了，杨靖赶忙停笑说道：“公子不必着恼，其实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古人云，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我就比较怕死。不仅怕死，而且见血就晕，比起公子来，我是大大不如。不过，公子以后也应该多多注意祸从口出，毕竟不是哪个人都像破寇军这样好说话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父母一定会很担心，这岂不是大不孝？”

    蓝袍书生知道杨靖是为了自己好，但还是说道：“我父母若知道我是为国尽忠而死，他们心里一定会很安慰的。”杨靖笑道：“为国尽忠，舍生取义乃是我辈应有之义。你这样死，固然是死得其所，但依我看，你莫如留有用之身，以待日后报国之用，岂非更善？”

    那书生不愿再与杨靖争执，说道：“多谢兄台指点。在下卫平，字健安，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杨靖笑道：“卫兄客气了，在下杨靖，尚未加冠，亦未取字。”杨靖长期漂泊在外，又领了半年兵，长得又高大，为人又成熟，如果杨靖不说，一般都会把他当做二十岁的小伙子。卫平听杨靖如此说，仔细一看，果然发现杨靖脸色尚稚，但也不至于不到加冠的年龄。惊讶的说道：“杨兄弟，你怎么没加冠，可有什么原因？”杨靖不在意的说道：“哪有什么原因？只不过是长期不在父母身边，没有加冠罢了。”

    等到杨靖回到住宅，已经是傍晚了。想到定襄人一直把自己破寇军当做土匪，杨靖心里就不舒服。走进书房，没顾得看范林满架的藏书，笔走龙蛇，写了一篇檄文。叫来亲兵，问道：“今天是否已经把罪大恶极之辈都抓了？”那亲兵道：“已经都抓了。”杨靖点点头说道：“那好，明天把城门打开，接触门禁，让人通行。另外把这篇檄文今天晚上抄好，连夜散发定襄各地。”那亲兵点头应是，扭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