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被拘禁的清晨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九点一刻，我刚下班回到家里，发现老白端正的坐在走道前，静候着我。 “小姐，修元少爷让我在这里等您，并问您在FM咖啡座打工有多久了？”老白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知道他何出此言，因为今天下午的时候，修元叔叔从咖啡座前经过，而我正为客人端着咖啡往外走，明明看见他目不斜视的从门前经过，谁知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然后冷冷的瞪了我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那明显意外、尴尬、愤怒的眼神，如此错综复杂又不动声色的压抑表情，我到现在也忘不了，我知道这事不会轻易结束，早就准备好一回家就挨训，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才两天啊……” “不论有多久，修元少爷都觉得这很不妥，他很遗憾，您会在唐人街的对手商铺里工作，您是修元少爷的侄女的身份，早晚会让这条街的人知道，现在这种情形，让修元少爷觉得很难堪。” “难堪？”我歪歪头，“不会啊，我自食其力的，我也有很努力的工作，不会替叔叔丢人。” “但传出去，总是会不好听吧，您说呢？” “白伯，别再老您啊您啊的叫我了，也不要叫我皇小姐，我从小都不受人服侍的，听起来好别扭，你就叫皇，叫我嘿或喂也可以，我都不会计较的。” “小姐您……”老白对我这番话感到意外。 但我并没有说完，“叔叔的规定里说，除吃饭时间以外不能进厨房，所以想来那地方在罗家也是特别重要，因此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考虑在家里找工作，恐怕叔叔也会觉得我不能胜任吧。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千元这么多，很感谢叔叔的收留，让我借宿在这里，我可以支付你们房钱，罗家的规矩我也会全部遵守，但在此之外请给我自由，替我转告叔叔好吗？对了，还有，他要是怕为难，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任何人，我是他侄女，就说我是借宿房客也行。” “啊……小姐的主意竟然这样大吗？”老白显然一直以为像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假小子应该非常幼稚，绝对料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是像你的父亲，脾气性格，平常看来又蔫又萎，但认真起来的口吻和语速都一模一样。”有人说着话从楼梯缓缓而下，很明显他躲在楼上旁听了很久。“不过这样傲慢又嚣张的态度，更像你的母亲，总是目空一切、目中无人的。” 叔叔。我看着他走到我面前，老白从椅上站起退到了他的身后。 “很可惜呀。”我笑，没有逐一反驳他，只是说，“我不认识叔叔家的长辈，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无法对她做出评论，不能礼尚往来，真是抱歉。” “没教养。”叔叔大声喝斥到，话音未落，忽然有人从楼梯上扑通扑通的滚了下来，像一大块海蜇摊在我们的面前。 “啊，疼死了。”那个人又砰一下坐了起来，抱着头大叫。 “方舟大人，您没事吧，您怎么又梦游了？！”老白紧张的跑过来扶起他。 这真是叫人哑然失笑的一幕，在我和叔叔发生口角，几乎要恶语相向的时候，罗家尊贵的厨师长大人却白痴的梦游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此时叔叔也顾不得数落我，和老白一起掺扶着方舟。 “脚，脚崴了，疼啊！”方舟咧着嘴，叫苦不迭。 “唉……这毛病怎么才治得好。”叔叔苦笑着，与老白一起扶方舟上楼，竟然就不管我了。 就这么完了吗？我双手环胸的看着他们三人离去，才准备再好好顶叔叔几句嘴呢，反正最多是被赶出去，像阿茶老板这么好脾气，应该可以提供我住宿吧，反正我也无所谓，大不了打个铺盖睡在咖啡座旁边，彻底丢叔叔的脸。 我正想着，忽然见方舟偷偷冲我做了个鬼脸，我还疑心是自己看错。 可哪有这么巧他梦游正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跌下来的呢？ 唉，无所谓了，上一天班真的很累，我决定上楼洗澡睡觉。 一夜无梦，呼呼大睡到天明，闹钟响在六点半，我跳起来穿戴整齐、梳洗干净，却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白伯啊！白伯！放我出去！”我拍着门喊。 “白伯不在，他把你的门锁上就离开了。”另一个声音在门外无可奈何的响起。 “你是？厨师长？大人？”我问。 “私下就叫我方舟好了，我也叫你皇，不称呼您啊您的。”他笑。 “哦，果然昨晚是你设计了替我解围。”我拆穿他。 “没有哦，我本来就有夜游的毛病，只是昨晚特别严重，那可是真摔！疼死我了！”他还是笑，不愿承认。 “放我出去啦，方舟叔叔。” “什么！单凭叔叔二字就不可以放你走了，我有这么老嘛，我比你叔叔小两岁呢，得叫我方舟哥哥。” “好吧。”我答应到。“那方舟哥哥你放我出去吧。” “我没钥匙啊。” “啊？！原来全是费话。”我继续拍门，“替我找白伯啦，我还要上班的。” “省省吧，没人会来放你走。你胆子真不小，你叔叔这样眼里不揉沙子，这样清高自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女在对手家里打工呢，我看这锁门一定是他的意思。”方舟分析道。 “哈，他这个暴君。”我只得停手。“真是蛮不讲理！他生意不好，怎么可以怨天尤人，有本事就比对手做的生意都好嘛！” “谁告诉你罗家私房菜生意不好了？！”方舟听我此言，立刻反问道。 “生意好，他会这么酸腐？！” “你也算在唐人街上混过两天，我想这条街你也从走到尾逛过，你就没有发现这条街上每家商铺一样统一的东西，却有极大的不同？”方舟问我。 “什么统一的东西，同啊不同的？”我不明白。 “你仔细想想，挂在门上的……”他提示着。 “挂在门上的？”我努力回想着，“哦？你是说招牌吗？招牌……没什么不同啊，似乎……似乎每家都有招牌，没有一家是没有的，杨记、楚乡、樱花……FM……哦！我知道了，整条唐人街上的招牌都是红漆写字，只有罗家私菜房的招牌是金漆店名，对不对？！” “真是聪明的丫头，说对了，只有我们罗家私房菜的招牌是金漆店名，在整条唐人街的食府都不允许用金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方舟的口吻忽然骄傲起来，“这代表着整条唐人街的食府都承认罗家私房菜是全街最顶级，厨艺和品质都最精湛、高超的餐厅，是全街排名第一的食府，营业额虽然不是全街最高，但口碑却是全街最好的。我们每天都仅供应下午三点后的午茶和晚市一顿，并且是套餐形式，菜牌品种不仅少而精，完全由餐厅掌握决定权，是过时不候和过量不供的。” “什么？！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我听得瞠目结舌，“就凭这样的态度还拿金漆招牌，唐人街其他店主还肯屈就你们？” “难以置信了吧，那些都是你叔叔的手下败将呢，当然不能让你去那些人的店里打工。” “他小心眼！” “人要是一直常胜，总是会居功自伟的嘛，可以理解。毕竟罗家私房菜谱是传说中的仿御膳呢，虽然你叔叔只有大半本……”方舟哥哥东拉西扯着的说着。 大半本罗家私房菜谱，这句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诶，说来话长，不能再聊了，我要赶去厨房工作，不陪你啦，大哥哥我呢好心劝你还是乖一点，你叔叔可不好惹，我也不能总梦游摔跤，我可是rou身呐！”方舟笑着提醒我。 “喂，你就这么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总得放我出去吧，不是家规说不能随意在卧室用餐？！”我急着问。 “我看玄。”听方舟的声音已经走开几步了。 “喂！喂！方舟哥哥！”我叹着气又开始拍门，果然始终无人应我。 完了，看来上班两天就得跳票，像阿茶这样好的雇主弄丢了又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越想越恼火，虽说对什么都无所谓，但不意味着就得白白受人欺负，即使是有血缘关系的叔叔，但不讲道理，这样专横霸道总是他不对。回想昨晚他悉落mama的言语，如果mama在的话，肯定早就挥拳揍他了。 真是忍无可忍，勿须再忍。 但是我从小，爸爸就没有让我跟着mama学武功啊，真是生平最遗憾的事。 不知道现在学的话，能练到mama的几成功力，我知道临家超市右拐就是一家名叫大角的武道馆，看来赚到钱的话得乘早报名。 可一想到赚钱又令我抓狂，苍天啊，爸爸啊，mama啊，我竟然被叔叔囚禁了呢。 老天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样的地方来！ 越想越怨，我一记一记的捶打着枕头。 眼看着书桌上的记事本，看了半天竟然有了主意，在我卧室墙上的圆窗应该是面朝唐人街的，我想我现在唯一可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吧！ 于是在五分钟之内，几十张写满“阿茶救命，我是皇”字样的纸飞机从圆窗中飞了出去。 等撕完了一整本笔记簿，我只得闷头在床上躺着，然后听天由命。 谁知道纸飞机能不能被阿茶发现，他又会不会来救我，我是一点也猜不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