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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巧取南京

    秦淮河边,隔着夫子庙,南北两边一派繁荣娼盛。

    说这繁荣,便是这南院了,和北院的青楼不同,南院这块地儿的烟花之地也是风流才子的集聚之地。

    说到这,也许有些人听出些眉目了,没错,南院卖艺不卖身,北院卖艺也卖身。

    “哟,相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宜香园老鸹陈欣兰这几日正是烦闷得很,远远望见周道登的轿子向着宜香园抬了过来,心下一动,在门口迎着周道登。

    周道登正要奉承一番,园子里却是传来了那个久违的妙音。

    轻风淡丽绣帘垂,婀娜帘开花亦随。

    春草先笼红芍药,雕栏多分白棠梨。

    黄鹂梦化原无晓,杜宇声消不上枝。

    杨柳杨花皆可恨,相思无奈雨丝丝。

    陈欣兰哪里不能猜测出他来这里的目的,南京城内的大小官员,八成以上都出入过这宜香园,可以打到总督巡抚内务大臣,小到知府知县,都多多少少给她几分薄面。

    一曲终了,园子里传来了鼓掌声,欢呼声。

    “兰姨,可否借一步说话,”周道登也不进去了,就在门口说道。

    “相爷莫非有什么事么?”

    “哎!”周道登叹了口气,说道:“老母已经是古稀之年,所谓百善孝为先么,道登想从兰姨这里选个丫鬟侍奉老母,不知兰姨意思……。”

    周道登这么一说,陈欣兰自是不好拒绝。

    “不知相爷看中了谁,哪位姑娘如此好运。”

    周道登眯起眼睛再次享受式的听着园子里传来的声音,轻道:“柳影,柳姑娘。”

    而此刻,正直二八妙龄的柳如是,则是一身淡绿色青纱,纤纤玉手在琴弦中缓缓地跳动,为了自己命运的多舛。

    宜香园的头牌,光环何等荣耀,只不过在这光环的背后,却是无比的辛酸。

    进过这青楼,便会为世人所不齿,虽然南院的情况好些,可自己总不能长久在这待下去。

    “如是,”柳如是一到后院,等候在那陈欣兰便是迎了上来。

    “兰姨,怎么了,有事么,”柳如是浅笑着迎了上去,陈欣兰从北院将自己带到这宜香园后,便是一直对她关照得很,也是因为她绝顶的容貌和出众的琴技。

    “有事,当然是有事了,而且是天大的好事,”陈欣兰淡笑着上去拉着柳如是的手道。

    “到底什么事情,让兰姨这么开心呢?”

    开心,陈欣兰心下苦笑了一声,无奈地叹道:“傻丫头,我这是为了妳开心啊!趁着年轻,如是妳不应该再在这烟花之地待下去了,我们做女子的,这钱要来也没用,倒不如早些寻户好人家嫁了算了。”

    “兰姨,妳要赶影儿走……,”柳如是低头喃喃自语了几句,语气虽是落寞的很,但这一结果,只是早晚的事。

    “傻丫头,妳该高兴才是,别哭了,来,去准备准备!”

    “去哪儿?”

    “前国相周道登的府上!”

    周府地处东城,占地极广,要说这周道登没钱,除了傻子,便只有疯子相信了。

    周道登为自己安排的理由感到骄傲,垂涎这美人儿已经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眼看就要到二八之龄了,自己再不出手,只怕就没机会了。

    “老爷,柳姑娘到了,”

    周道登大喜道:“快去,快去,切记不可怠慢了柳姑娘!”

    正当周道登借口为老母办大寿从外头‘买’丫鬟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已经是开始了动作了。

    “庞兄,这样一来就有劳了,”总兵庞光的府上,常德正抱拳辞谢而去。

    “好说好说,还是常兄想的细致,这件事情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庞光道。

    “哦,对了,庞兄可千万小心杜总兵,听说他和马士英等人交往密切,恐怕这对大人不利……。”

    “哼,又是杜子腾那狗东西,常兄尽管放心,这五日我定会小心戒备,哼,等这南京城破了,我非要了他狗命不可!”

    “那是,那是,那……常德告辞了!”

    常德上了轿子,行了半会,却是自言自语道:“柳如是啊柳如是,我可是把宝全压到妳身上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离常德约定的日子,只剩下一天了。

    夜色下,五队人马迅速在离南京城五十里外的依云镇汇拢在一起,今晚是最后一次夜行军了,顺着叶枫的意思,这次偷袭的两万人马在这里安顿好后,明日便要大张旗鼓的进攻南京了。

    李定国摩挲着叶枫送给他的那柄缺口的冷月刀,浑然不知叶枫的到来,这把刀确实是锋利无比,也是李定国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兵器了。

    “怎么了,定国,是不是兴奋地睡不着觉了,”叶枫坐到了李定国的身旁,看了眼那把曾经属于厉三的刀。

    “姐夫,你什么时候来的,步法越来越好了啊!我都没有发觉呢。”

    “你小子少拍马屁,”叶枫笑道。

    “姐夫,说真的,你有没发觉到现在不仅是其他义军,就连我们这,都出现了不少败类,我觉得……这次破了南京,只怕这些败类坏了我们的名声。”

    看着李定国严肃的模样,叶枫点了点头叹道:“定国你说的没错,这也是以前义军无法最后坐稳江山的原因。”

    “那姐夫打算怎么去约束他们,不然南京好取,江南难取。”

    “定国你怕是忘了个人,”叶枫笑道。

    李定国摸着脑袋想了想,眼珠子一转:“是不是疯子?”

    转的还真快,疯子可是现在约束部下能力最高的人了,铁血冷面的,做这件事情很有保障。

    “去把这事情和疯子说说吧,再叫他抓几个典型……。”

    “理解理解,杀鸡给猴看么,姐夫,我这就去了,你有空也多关心关心仙儿jiejie…….哎,别打我!”

    李定国离去的身影在夜色下拉的老长,老长。

    国相爷周道登的府上,已经是闹得天翻地覆,柳如是刚刚进去当周道登母亲的贴身丫鬟,陈欣兰便是要来领人了。

    好说歹说,周道登无奈之下正要放了柳如是,马士英收到消息也是赶到了周道登府上。

    “马大人,你看这事……。”

    周道登眼见救星赶到,当下不忍将这到嘴的肥rou再送出去,急忙把小算盘打到了马士英头上,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妳陈欣兰再大的面子,也都不过马士英吧。

    “相爷不必担心,这事情肯定能顺你心意。”马士英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有劳马大人了,”周道登挑衅似的瞥了眼陈欣兰,这婆娘还算是风韵犹存,不过现在她已经是自己最讨厌的人了。

    陈欣兰也是知道情况不妙了,忙把柳如是往身旁拉了拉。

    “mama,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如是道。

    “妳母亲来找妳了!”

    陈欣兰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

    “冷静下,影儿,”抓着柳如是的手一紧,马湘兰轻道。

    “mama……我……我懂……妳放心,”柳如是强咽下泪水,艰难地说道。

    见柳如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陈欣兰上前一步,道:“马大人真是好兴致,放着扬州城的军务不管,来管这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军务么,有几个总兵看着呢,谅那几个毛贼,也翻不出什么事来,”马士英道。

    “哟,看不出来,马大人倒是厉害着呢,凤阳怎么说呢?”陈欣兰嘲笑道。

    “哼,陈欣兰,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见她拿凤阳一事来压自己,虽然多多少少和自己有点关系,毕竟那朱有德是自己这一派的。

    “民女哪敢,马大人威风八面,说起话来自是比放屁还要响亮。”陈欣兰话一说完,她身后带来的人和马士英身后的人都是掩嘴强忍着笑意。

    马士英正要发怒,一旁的周道登却是拉了拉他衣袖。

    “马大人,这陈欣兰看来是有什么人给她撑腰,小心为上,”周道登轻道,也只有马士英能听得见了。

    撑腰?这南京城内,就是自己最大了,她陈欣兰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如果不给她点眼色瞧瞧,今后在南京还怎么立足。

    “来人,把陈欣兰给我拿下!”

    马士英话一出口,身旁的两员随从便是迅速出列,正要去抓那陈欣兰,不想刚踏出两步,便是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马大人,好兴致啊,打搅了马大人的雅兴,庞光在这里赔礼了。”

    来的人正是庞光,他在数十人护卫下慢慢走了进来。

    “庞大人来的正好,还请大人给民女做主,这马大人想要强抢民女的女儿。”

    陈欣兰哭诉般地说着,泪花洒满了白皙的脸庞,情感非常丰富,让人丝毫起不了疑心。

    马士英强忍下怒意,不冷不淡的望着庞光,刚才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就是被庞光的冷箭杀了的,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相信庞光已经死了不下千次。

    “庞总兵,你这么做,算是什么意思,造反么?”

    他把造反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马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在下区区一总兵,造反怕也是马大人造反吧,”庞光道。

    “哼,就凭你这点兵马,庞总兵太托大了吧,”被庞光的言语一冲,马士英倒是冷静了下来,庞光手上不过四千千人马,另外两个总兵都是亲自己的。

    “呵呵,这个就不劳马大人cao心了,马大人要是乖乖跟我们走,那庞某也不为难各位,当然,要是马大人还手的话,庞某也是很乐于见到的。”

    庞光扫了一眼马士英背后的十多个身手好的大汗,冷哼道:“动手!”

    马士英的随从正要上前阻止,却是被马士英拦了下来,庞光如此有恃无恐,绝对不可能带着点人马来。

    而事实,也验证了他的想法,周道登相府周围,已经有数百个刀斧手准备着了,只要马士英反抗,他们的指令便是格杀勿论。

    此刻,南京城内已经是炸开了锅一般,离城二十里外,传来了消息。

    发现了不下两万人马!

    这一消息不亚于重磅炸弹,南京城内特别是些家资数十万的富商巨贾纷纷收拾行装,准备挟带巨款往东南一带逃窜,却是被官府强扣住,全城戒严,城门紧闭。

    阮大越此刻却是不知道马士英被庞光扣住的消息,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往杜子腾镇守的北门而去。

    “阮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马大人怎么没来?”

    杜子腾比起阮大越来,高大了许多,也镇定了很多,从收到消息开始,他便是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南京城北门的防务,对于守城,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杜总兵,我也正为这事烦呢,马大人好像失踪了一样,可是眼下贼兵将至……。”

    “阮大人只管放心,就凭那两万贼人,南京城固若金汤,除非…….”

    杜子腾犹豫了片刻方道:“东门是范总兵镇守的,倒是不用担心,西门权利互相制约,没有谁能调动全部兵力,借着南京高大的城墙,应该没有问题,就是这南门……。”

    南门是庞光镇守的,他和杜子腾,范统不同,不是马士英那派的人。

    “杜总兵放心,眼下大敌当前,他庞光玩不出什么花样,”阮大越道。

    正在两人商议之时,城楼外却是有一员小将跌跌撞撞的冲到了紧闭的城门前,不住地吐着气,显然是经过马拉松式的长袍健将。

    阮大越心下一惊,这小将不是别人,正是马士英手下一员副将,他也认识的,好像是是叫什么常威的,他不是和马士英在一起的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阮大越心里有些发毛,马士英还没有出现,难不成……不会的,自己欺骗自己而已。

    “快!快开城门!”

    阮大越急道,不住地催促着杜子腾,那小将身上插着几支箭矢,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看起来受伤很重。

    杜子腾放眼望去,见百米之外再无人马移动,这才命人开了城门。

    “阮大人……马大人被乱民带出了城,还请大人快去…….”那小将满脸痛苦之色,脸上的血迹还未干。

    “在哪里!”

    “西陵……大人快……。”

    马士英还要问个清楚,那小将却是昏死了过去。

    “杜总兵,马大人果然被混进南京城的乱民抓了,西陵离这不远,还请杜总兵发兵救回马大人!”阮大越道。

    “这……。”

    “杜总兵尽可放心,天大的事情,阮大越扛着,杜总兵眼下发兵救回马大人才是!”

    见阮大越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杜子腾一抱拳道:“马大人尽可放心,杜子腾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马大人救回来!”

    “有劳杜总兵了!”

    阮大越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他担心的倒不是离南京城不远的两万义军,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马士英的安危,自己的前途官运,可是少不了马士英的。

    杜子腾安排了一千多人仍旧守着城门,便是风风火火的带着两千多人马迅速开往西陵,西陵只是个小镇,离南京城不过十五里。

    而此时的马士英,却是被庞光关押在常德的府上,那这一切,常德已经打发了信使混入杜子腾的援军之内,此刻他正是悠闲的和庞光下着围棋。

    “常老弟这招果然妙啊!哈哈!”

    庞光全副武装,不像是在下棋,倒更像是上了战场一般,对于常德的这个计划,他是一直赞不绝口的。

    “庞大哥过奖了,”常德淡淡地笑道。

    “只是老弟如何处理那花魁,咱是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小心思,老弟直接跟我说明白就行了。”

    “大哥这话如何说起,只不过,咱们现在只能暗中保护好那花魁了,暂时不能花心思在她身上,这件事情就拜托大哥去做了。”常德神秘一笑道。

    “没问题,保护个姑娘,你大哥我还是能做到的,那其他的呢?”

    “走吧!也是时候了,这南京城,这江南,也该变天喽!”常德语重心长的轻轻扣下最后一粒黑子,向着门外走去。

    据南京城不足十里处,疯子带的五千先头部队和叶枫带的一万五千人马分两路直往南京南北两门扑去,杜子腾的人马已经去了西陵,南京城内除去庞光的四千人吗,已经只剩下七千人马镇守。

    “传我将令!进南京后,敢妄取一物者,扰民者,杀无赦!”

    疯子最后强调了遍纪律,听得他身旁的大小头目心惊胆战,如果这话是其他人说的,效果是绝不会这么大的,可疯子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他说要斩一个人,绝不会拖拉半分钟。

    这一路上这支先头部队算是大部分做到了这些,疯子杀了四五个,其中一个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头目,这令其他人不再去怀疑这条令施行的可能性。

    很快,疯子的人马便是出现在了南京守军的视野内,原地驻扎了下来。

    如今的北门,阮大越在城墙上紧张的踱着步子,身旁是杜子腾的副将不住地安慰着他,可他的心里,总是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阮大人尽管放心,就这些泥腿子流民,绝不可能有一人能上我南京城头半步!”

    杜子腾的副将张利确实有这个自信,杜子腾留下的人马中还有三百火枪兵,现在又靠着南京十数米高大的城墙,虽然只有一千人马,可义军若是想用云梯攻城,几乎是自寻死路。

    阮大越正要放下心来,却又是一员小将策马直奔而来。

    “报!南门庞总兵领兵两千前来支援!”

    庞光?他不是一直和杜子腾搭不上线么?怎么这关键时刻,竟然派兵前来支援?

    阮大越心下疑惑不已,眼下北门不过一千人马,总兵杜子腾又领兵外出,他庞光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心里的疑团还未解开,庞光便是在数百人的护卫下迅速来到了北城墙头。

    “小的张利参见庞总兵!”这些必要的礼节,张利还是认认真真的做好的。

    庞光却是睬都不睬这张利,直接把目光放到了阮大越身上,这也是自己的第二个目标了。

    “拿下!”

    庞光一声令下,已经鸠占鹊巢的庞光人马便是突然发难,将杜子腾布置的人马齐齐拿了下来。

    “庞光,你他妈想造反!”

    阮大越扭曲着身子破口大骂,虽然他早就觉得庞光是来者不善,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庞光竟敢如此,不过就算自己想到了又能怎样,凭这一千人马,又怎么能挡住庞光精心准备的两千人马。

    “哈哈,阮大越阮大人,你这脑子也未免太迟钝了吧!”

    庞光不怒反笑,神色怪异的盯着阮大越好一阵子。

    “啪啪!”

    庞光扬起粗大的手掌,狠狠地左右开弓扇了阮大越几个大耳刮子,直把阮大越打得吐血,脸涨的比猪头还猪头。

    “你,你,要杀便杀!”

    阮大越口齿不清的说道,自己现在落在他手上,外面又是义军攻城,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哈哈,阮大人忘记了么,前些日子你强占那月星楼花魁的事,咱可是还没算完帐呢。”

    见阮大越有些挂不住脸面,庞光放肆地狠狠蹿了一脚阮大越的下半身,直把阮大越踢得抱着肚子不住地在城墙上打滚。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你这条狗命,还留着有用呢,”庞光鄙视地瞄了一眼躺倒在地上不断哼哼唧唧着的阮大越,喝道:“放信号!”

    随着南京城北门大开,屯驻在城外的疯子迅速进入城内,有了庞光的配合,夺取南京城北门的行动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几乎同时,南京城南门大开,在丝毫不波及东西两门的情况下,等待着南京城不到七千守军的,便是与哗变的四千守军与将近两万的义军巷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