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女情思
赵家村深处大山，几近与世隔绝，但就在这座不起眼山村之中，却让人意外地拥有一所塾学。而苏醒，便是塾学中唯一的塾师。开塾讲学三年，山民们的适龄子弟基本都拜在了他的门下。而在此之前，对于自家儿女能够读书认字一事，山民们是从来不敢奢望的。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苏醒的到来和村中老族长的慧眼识人。 实际上，苏醒原本并非山村中人，只是机缘之下才定居于此，到如今也才不到四年时间。在他初到山村的近半年时间里，因为那冷淡的性格，敦厚的山民甚至不知如何与其相处。但那位年近七旬的老族长，在为数不多的数次接触中，越来越感到苏醒的不凡。 老族长早年曾经在外闯荡过，是村中为数不多的见过些世面的人。斟酌再三之后，他登门拜访苏醒，恳求其教授村中子弟识数断字。虽然提出请求，但老族长其实也心中忐忑，但未曾想苏醒几乎未做什么考虑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件事，可以说令山村子弟得益非常，也极为老族长所得意。 ……………… 枪，应该是指那种长柄的、由长矛演变而来的刺击兵器。这几年里，苏醒曾经跟着山民出过两次大山，在山外的县城里，不止一次地见过那种长柄兵器。 “可为什么看到这东西，居然会联想到‘枪’？难道说这世上……还另有其‘枪’？”苏醒的目光凝集在手中那块怪模怪样的石头上，脑中转过了无数的思绪，但是却始终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 这一次，苏醒的沉思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持续很长时间，大约一刻多些的时间，他就回醒了过来。 “依然是毫无头绪！每一次突然浮现的记忆残片，似乎都只是一个幻像，可以远看，却不能近触。或许，这就是上天不想让自己恢复记忆。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到哪天机缘成熟之时，失去的记忆就会突然出现，也未可知呢！最近这几个月里，脑子里隔山岔五地就会浮现出那些希奇古怪的东西，而且每一次的间隔，要比之前的三年多时间里要短得多。不知道这是否预示着自己的记忆要完全恢复？” 摇摇头，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之色，苏醒将那块石头收在了袖中，举步继续朝东山的方向走去。 “先生早！” 将到山脚处时，远远地便响起了一个问安的声音。 很快地，一个十三、四岁少年背了一捆柴，步履如飞地跑到了苏醒跟前，恭恭谨谨地行了一礼。 苏醒微点了点头，停下脚步，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回学堂？” “就今天，先生！”身体稍显单薄，眼中却透出十分灵气的少年赵山放下身后的柴枝，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几声，回道，“前些天都在家照看娘，一直没能抽出空子上学堂，心里也很着急。现在娘的腿好点了，爹从昨天就不停地催，所以就我早点起来上山砍柴，再把家里的事情忙完后就能去学堂了！” 听了少年的回答，苏醒轻应了一声，想了想后，吩咐道，“这些****落下不少课业，家里的事情忙完后，先找阿奇帮你补一补。若有什么不明了的地方，等到今天授业完毕后，可以再来问我。” 稍顿了顿后，又补充道：“让阿奇知会其他人，今日的课业从申时开始！” 苏醒口中的阿奇，本名赵奇，今年十七岁，乃是赵山的堂兄。赵奇头脑聪颖，加之勤奋好学，课业方面很是突出，平日里时常代替苏醒督查其他学生的课业。 阿山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苏醒。在夏天，因为天气炎热，苏醒一般将授课的时间放到正午以后，但通常最迟也就是到未时左右，像今天这样拖到申时，算是相当反常了，所以也难怪会让阿山生出疑惑。 “今天午后会有酷热，到申时左右才会凉爽下来！”仿佛是猜到了阿山的心思，苏醒淡淡地说道。 “哦～！”阿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村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先生能推算天气的变化，而且“算”的很准，这是早有证明了的。 不过，令少年纳闷的是，纵然是像先生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却为什么会有那么几个很奇怪的习惯。就像现在，先生正准备上山去做的一件事————睡石头！ 在东山的顶上，有一块很奇怪的大石头。先生每天早上都要上山去，在那块大石头上睡觉，一睡就是一个甚至是两个时辰。 少年并不知道苏醒在做什么，也曾经问过，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回答，也就当先生有在石头上睡觉的奇怪习惯。 不过，那块摸起来冷的要命的大石头就真的比家里的床睡起来舒服么？当然，少年自己也知道，不少人有这样那样的奇怪习惯。跟着自己的爹出山用药材野味换取米盐时，他曾经听到城里药材铺子那个穿着很富态的胖掌柜，问爹能不能弄到虎鞭、鹿鞭之类的东西。 少年很不明白————大虫是厉害，但难道吃了它下面的那条脏东西，就真能变得跟大虫一样？当时问了阿爹，阿爹也没能说出个什么道理。又问了苏先生后，才知道吃了那脏东西可以壮阳。但什么是壮阳，少年还是不明白。 总而言之，“苏先生”在石头上睡觉这事，怕就跟山外面的人喜欢吃虎鞭鹿鞭那些脏东西一样，都是属于怪习惯。 当然，这些想法少年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先生是位很了不起的人。 “记着早些去学堂！”抛下一句话后，苏醒继续朝东山的方向走去。 “知道了，先生！” ………… 待苏醒逐渐远去，赵山正准备拣起柴捆返回家中，眼睛的余光却发现了山溪边矮树丛后有一个躲躲闪闪的身影。 有些疑惑地看了片刻后，少年突然笑了起来，扬起声音喊道：“朵儿姐，别藏了，出来吧！” 好一会后，一位手提木桶的山村少女忸怩地从树丛后走了出来，脚下的步子挪动缓慢，可爱的臻首略显紧张地左右张望着，便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少女约在十六、七岁上下，正是有如初蕾绽放的年龄。秀气的面庞上鼻梁悬直，柳眉弯弯，双颊绯红，润泽的双唇微微开启，唇面好像闪烁着娇艳欲滴的红光。身段颀长而玲珑窈窕，带着十分青山碧水的灵气，尤其是修长纤细的腰身，只堪盈盈一握，却又不是那种病态的弱柳之态，显得韧性十足。由于正值盛夏，少女身上的衣物略显单薄，身体的曲线格外地凸现了出来，极尽流畅与诱人。 “朵儿姐，你不用怕，先生已经走了！”少年语中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一面嘿嘿笑着，一面还模仿着山里族长老爷子捋髯的动作，却因颔下只有些刚刚发育出来的绒毛，变成了抚mo下巴。 “啊～～”少女先是轻出一口气，但随即却意识到了少年话中别有深意，娇嫩的面庞顿时变的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苏…苏先生在……在不在，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嘿嘿……”打量着少女红艳似火染的娇颜，少年嘴里只是嘿嘿发笑，却不做回答。 脸上的晕色越发浓厚，少女洁白的贝齿轻咬着樱唇，眸子里余光不住地探视着四周。待到确认自己躲避的对象真的已经离开，才抬起头，流光溢彩的明眸中带着几分羞恼之色，语如黄莺鸣柳地说道：“臭小山，你再欺负我，我就去福爷爷那里告你的状……” “别别……”似乎对自家的祖父很有几分惧怕，少年面上的得意戏弄之色迅速褪去，忙不迭地告饶，“朵儿姐，我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少女赵朵儿与赵山是同族的本家姐弟。在山村的小辈里，赵朵儿容貌最为出众，加之心灵手细，又乖巧可人，平日里甚得山民们的疼爱关怀。就如赵山的祖父福伯，疼爱赵朵儿的程度丝毫不下与自家的孙子孙女。 若非因为大都是同姓同族出身，日后为了能让朵儿做儿媳妇，村中的山民怕不是会抢得头破血流。若是跟朵儿有什么磕磕碰碰，到了自家祖父跟前，倒霉的十有八九是赵山。所以此刻，少年也不得不思量思量。 “哼～！”少女轻哼了一声，小巧的琼鼻微微一皱，那可爱的模样，连身为族弟的赵山都不禁呆了呆。 回过神来后，少年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朵儿姐，你既然喜欢先生，怎么每次看到他又躲起来呢？ “谁……谁说我喜欢苏先生了？”听了这几句话，少女原本已逐渐褪去晕色的面庞再次飞起两片霞云，明红艳丽，话语也再度变得不流畅起来。一面辩解，少女一面如受惊小鹿般左顾右盼，生怕再有他人听到这些话。 “死小山，你再乱说话，我我……”心中既羞且急，明媚的眸中已经泛起了莹莹水色，少女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朵儿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呀……”赵山也没想到一向温婉和气的朵儿姐居然会变得如此敏感脆弱，毫无经验的他一时间也被吓得束手无策，心中更已经想到爷爷扬起木棍的情景，身体竟然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也愈发后悔不该乱开玩笑，结果不但得罪了朵儿姐，对先生也是大有不敬。 “朵儿姐，好朵儿姐，我不乱说了，我再也不乱说了……”少年一面心中大叹苦水，一面还得恬着脸不停地道着歉。 一位少女低头啜泣，又有少年在旁左哄右劝，这幕情形若是给外人看了，怕是难免会引起另一种误会。不过幸好此刻并没有旁人经过。 劝了小半会后，才算是有了转机。 少女抬起头，声音仍略带哽咽地说道：“你当真不再乱说了……” “朵儿姐放心，绝不乱说，否则叫我再也听不到先生讲的故事……”少年连忙允诺，并发下了自认为最狠毒的誓言。 “再听不到故事？？你这都……说的什么…”听了这好笑的誓言，少女一时忍不住，竟破泣为笑起来。泪痕未消的娇靥，便如带雨梨花一般盛开，无比动人。 “嘿嘿……”见朵儿终于换颜，少年大松了口气，也嘿嘿笑了起来。 白了少年一眼后，朵儿拭掉脸上的泪痕，正准备提起洗衣桶回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说道：“阿山，不许你把……把那个事告诉别人……” “啊～～？什么事”正在庆幸摆脱麻烦的赵山，一时间没能理会少女话中的意思，诧异地看向对方。 “就是……就是……”少女面色绯红，“就是”了半天，猛一咬贝齿说道，“就是我喜欢苏先生的事，不许你告诉别人，否则……” 没能坚持到把话说完，少女已经羞红了脸，提起桶，飞也似的跑开了…… ………… 小半晌后，赵山才挠了挠头，嘟囔道：“喜欢先生就喜欢先生吧，还不让人说。不说，先生怎么会知道？搞不懂，搞不懂……”少年才十四岁未到，身量虽然长得很足，但于感情方面却仍是懵懵懂懂，自然无法理解朵儿那复杂的少女情思。 摇了摇头，少年背起柴，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