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小唐一刹恍惚,被敏丽拿手在面前晃了两下,那些摇曳眼底心中的娇容浅笑才缓缓退去。【】 小唐定了定神,便笑说道:“谁失魂落魄了,方才在想部里的一件事儿罢了怀真也在这儿,你还这么顽皮,留神把她教坏了。”说话间,便跟敏丽上前来,先给母亲请安。 此刻应怀真也站起身来,就给小唐见礼,双手叠在腰间,微微屈膝,盈盈垂首,口中唤道:“唐叔叔。” 小唐因被先前那一幕情形引得心神不宁,此刻便不由多留心了几分,却见怀真一举一动,颇见风致,一声一笑,竟是无处不美无处不好。想此刻还是年纪尚小,倘若再大了,不知是如何风华绝代,怪不得处处被人惦记。 小唐心中又叹了口气,却笑道:“不用多礼,快起来罢了。”一边儿说着,竟鬼使神差地举手想扶她一把。 谁知此刻敏丽过来,便拉了应怀真过去,道:“不用理他,他人虽回来了,心思却还在朝廷里呢,眼中哪里有我们没见方才进门了还在神游” 小唐只觉着指尖擦着怀真的衣袖掠过,不知为何,手指竟无端抖了两下,忙拳了回来,心中想道:“我竟是怎么了,这般神不守舍reads;。” 应怀真被敏丽揪了回去,却回头看向小唐,目光之中尽是担忧之色,听了敏丽的话,便微笑说道:“唐叔叔事多繁忙,自然是费力耗神的。” 敏丽道:“你倒是为哥哥说话呢你不在这府里自然不知道,他整日里不着家,这两年其实还算好些,头几年你们没上京前,总是陪着林伯父天南海北的四处巡访,常常的数月半年的见不着人” 敏丽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自己竟又提起林沉舟来,不由看一眼小唐,便低下头去。 小唐笑了笑,说道:“meimei说的是,我以后尽量早些回来罢了想meimei不久也要出嫁了,相处的时候的确是越发少了。” 敏丽见小唐如此说,一时心中也伤感起来,便不言语。而唐夫人想到敏丽嫁了之后,这个家里越发清冷了,不舍之余,也略微有些伤怀。 应怀真见状,便道:“虽然jiejie嫁了后不在家里住了,可好歹是在京内,隔三岔五地走动走动也是容易,横竖不是山重水远的呢以后我自也会常来探望,这本是喜事,何苦的都伤怀起来呢” 唐夫人跟敏丽两个听了,才也破涕为笑,敏丽红着眼圈儿,道:“这丫头倒是会安慰人。” 唐夫人又把应怀真搂了过去,便道:“你jiejie出嫁了,横竖你还小,一年半载是不会嫁的,你得闲便常过来走动,也让我能常笑几回。”应怀真便笑着答应了。 如此晚饭便一桌儿吃了,用了饭后,小唐就去他哥哥府里,给平靖夫人跟一干长辈请安,唐夫人早在下午应怀真来的时候便派人去告了罪,只说家里有客今儿不能过去了。 小唐去后,三人便在炕上坐了,喝茶说话,敏丽又拿出自己的针线来给应怀真看,又问她近来可做了什么不曾,应怀真便道:“还欠着人一个物件儿呢,只因近来懒懒地,也还没做,jiejie的针线倒是大长进了呢。” 敏丽一笑不做声,唐夫人在旁说道:“要嫁人了,总得有几件儿拿得出手的东西才好,是被我逼着,她才肯绣上两针。” 如此便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里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唐夫人因习惯早睡,敏丽就拉了应怀真,两个告退出来,自回房去。 两人才到了敏丽房中,不到一刻钟功夫,便见丫鬟进来道:“姑娘,夫人请您过去,有句话说。” 敏丽疑惑道:“才回来又有什么话呢”却少不得就对应怀真道:“你且坐坐,我去去就来。” 应怀真因想着多半是唐夫人有什么私话叮嘱,必然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因此也只叫敏丽快去就是了。 敏丽便起身往外,谁知才出了门口,便见小唐不声不响地站在门边儿上。 敏丽吓了一跳,才要笑问他如何在此,小唐向她做了个手势,便把敏丽拉到旁边,低声说道:“母亲并没叫你,是我叫你。” 敏丽不解,便也低声笑说:“哥哥弄什么玄虚既然叫我,做什么只说是母亲呢” 小唐道:“因我有几句话要跟怀真说,不能当着你所以假意说是母亲,你且去我书房里坐会子罢了。” 敏丽更是诧异,歪头问道:“究竟是什么不得了的话,还要避着我说呢又做的这么神秘古怪” 小唐笑说:“是怀真那小表舅求亲的事儿,因那丫头脸皮薄,我怕当着你的面儿跟她说,她未免又羞臊reads;。” 敏丽这才了然,便道:“原来是这个怪不得要避开我呢,我白日里才说了她几句差不多的顽话,她就恼了,既然这样,我便先让开会儿就是了。” 因此敏丽便叫了自己的丫头,往小唐的书房而去,小唐见敏丽去了,才迈步进了房中。 才进屋里,就见应怀真坐在桌边上,捧着敏丽没绣完的一个帕子花样在端详,一边儿比划着手势,仿佛想给她绣两针,却又怕绣坏了,于是只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小唐走到桌边上,应怀真才察觉,猛然抬头见是他,吓了一大跳,急忙放下绷子,起身欲行礼,小唐便拦着她,道:“不用了,哪能每一照面都要行礼,我眼见着都觉得累。” 应怀真才站定了,道:“唐叔叔回来了只是敏丽jiejie方才给太太叫了去呢。” 小唐道:“我方才已经见着了想是没什么事儿,顷刻便能回来。” 应怀真便微微点了点头,一时无话。小唐让她坐了,自己便对面儿落座,说道:“是了,还不曾相谢你那日寻我之情我原本喝醉了,竟是什么也不记得,多亏了你跟郭郎中。” 应怀真闻言,便抿嘴笑道:“何必说谢我不过是担心唐叔叔罢了幸亏你只是小醉,然而以后若是喝闷酒,也别找那么生僻的地方才好,若是再喝醉了,连家也回不来,可又怎么办呢” 小唐听她声声叮嘱,先前不觉得的如何,此刻心中竟无比受用,便道:“怀真说的话,我记住便是了是了,那日可有什么得罪不曾” 应怀真想到他在马车中的醉态,却并不说,只道:“唐叔叔醉了也是温和有礼,并没有什么得罪。” 小唐便笑道:“这样儿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话,你倒是罢了,当着郭郎中的面儿可怎么好呢” 应怀真见他如此说,便莞尔一笑,却又说道:“唐叔叔手上那伤可怎么样了” 小唐几乎忘了,闻言忙抬起手来,搭在桌上给她瞧。 应怀真垂眸看去,却见那右手食指干净修长,本极好看,偏在一二骨节处豁出的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如今虽已经愈合,伤痕宛然,仍旧惊心。 怀真看了半晌,叹道:“喝醉了酒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样的傻事可万万不能做了难道竟不疼的”想到当日桌上血迹跟破碎的瓷片交错,真真地触目惊心。 小唐望着她轻颦低语,一时脑中竟忘了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惘惘然并不做声。 应怀真见他不语,只以为又触动了他的心事,便叹了声,道:“唐叔叔放宽心就是了,你这样好,以后必定会遇到个更好的女子相配我知道唐叔叔自有见识,这些话原本不该我说,也不必我说,只是” 怀真眼睛盯着小唐手指上的伤处,心中只想:陷于“情”之一字,就算冷静如唐毅,也会犯傻,若非今生亲眼所见,她也必然是不信的。 应怀真自己是吃过“情”的苦头的,知道那股透心刺骨的滋味,此刻反倒对小唐生出几分怜惜之意,便越发轻声劝道:“总归想开些就是了,这儿可疼不疼了” 她一边儿说着,便轻轻地向着那手指上吹了两口气,悄声笑道:“想来还是疼的好,叫唐叔叔长了记性,以后就不敢了reads;。” 因心中想着,如小唐这样无所不能的人,竟也会做这样赌气自伤的事,未免又觉好笑,又觉可怕,便望着他幽幽地叹了声。 不料小唐正在出神,忽然被她吐气如兰地轻轻吹了两下儿,那股温温暖暖暧暧润润之意,哪里像是吹在手上,竟像是吹到了心里。 顿时之间,小唐只觉浑身如在火中,忽然又见她叹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似怜非怜地,一瞬间竟是大不好了。 小唐猛地将手收了回去,便低了头,脸上已经发红。 应怀真反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我说笑的罢了,真的疼了”还以为自己不留神碰到伤处弄疼了他,然而明明却不曾重手的 奇异的静默中,却见小唐手拢在唇边,咳嗽了声,低低说道:“我忽地觉着口渴,不知有没有茶呢” 应怀真听他的声音仿佛微微沙哑,只当果然是渴极了,因见敏丽不在,丫鬟们也不在跟前,她少不得便起身,却见外头桌上放着一壶茶,碰了碰,还是温的,因此就捧着进来,进门便见小唐正襟危坐,背影端直,一手搁在桌前,一手放在腿上,姿态倒是极好看的。 怀真一笑,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唐叔叔既然渴了,怎么不早说呢” 小唐顾不得回答,更不抬眼看她,只举起杯子,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应怀真见状,便又给他添了一杯,因又笑道:“怎么喝的这样急,是该多渴呢留神别呛着才好。” 谁知小唐正要喝第二杯,听了这话,微微一窒,果然便呛着了,一时微微弓起身子,大咳了数声。 应怀真见他如此失态,吓得忙过来给他捶背,又自责道:“是我不好原不该这么说的。”忙又掏出帕子来给他用。 小唐头也不抬接过帕子,在唇上擦了擦,一股温香仔细沁入心脾一怔之下,便不敢再擦。 应怀真见他好歹是不咳了,才松了口气,当下不敢再信口乱说,只是打量小唐,见他仿佛是咳得厉害的缘故,脸上微微发红,眼中似有些许水色隐隐觉着似乎跟平素有些不太一样。 小唐垂眸又喝了一杯茶,仍觉得口干舌燥,又因想着时间耽搁越长,敏丽不免就回来了因此小唐低头小咳了几声,便道:“怀真一直没得空问你,前些日子,听闻郭郎中向府里提亲了” 应怀真听他忽然提起这个来,便回身坐了,低下头去,微微“嗯”了声。 小唐暗中调息,心跳才又放缓了些,便又问道:“听闻你不曾答应” 应怀真很不愿跟人说及这个,只是既然是小唐开口,少不得便说道:“是” 小唐微微一笑,便问道:“这是为何郭郎中为人倒是极好的reads;。” 应怀真不免微微蹙起眉头,道:“唐叔叔怎么也说这个我岂不知小表舅人是极好的可就算是再好的人,难道就该得是我的不成” 小唐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却仍是微笑问道:“那日我见他一路十分体贴地陪着你,我还以为原来是我误会了,不过也是在珍禽园中他不顾一切护着你,当时吏部的卢侍郎还叹了一句” 应怀真怔了怔,问道:“又叹什么” 小唐故意犹豫了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想来他也是跟我一样误会了。” 应怀真不由催促说道:“唐叔叔,你倒是说呢” 小唐便琢磨着说道:“我有些耳闻,说卢侍郎有意把女儿许配给郭郎中只是上回郭郎中偏托了卢侍郎去府上说亲虽然你并没答应,但那日见郭郎中如许护着你,卢侍郎便以为你们是迟早晚的事因此叹了一句。你也不必理会。”
应怀真听了,脸色微微透出几分苦恼之色,垂眸喃喃道:“怎么竟然是这样” 小唐看在眼里,便又道:“虽然是郭郎中一相情愿,只怕在别人眼中,看他常常在你左右,就以为只是倒也不用多心,横竖你们还是亲戚呢,清者自清,何必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 应怀真眉心皱起,就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若真的人人这样以为,岂不是仍耽误了小表舅” 小唐见她皱眉沉思,就慢慢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直到此刻,这满身满心的“异样”才缓缓平复下来。 应怀真呆呆想了半晌,忽然看见小唐举着杯子正一口一口啜着喝茶,气定神闲似的,脸上的红也已退了大半。 应怀真心中便想:“唐叔叔必然是察觉了不妥,故而用言语提醒我想来果然是这样,我虽当已经回绝了小表舅,可是他却不曾死心若我再跟他亲近,只怕对他名声也不好。” 应怀真思来想去,忧心忡忡,却又暗暗感激小唐细心。 应怀真在唐府盘桓两天,次日便回家去了,不料才回了家里,就得知了两个极好的消息。 头一件儿,却是从宫内传来的,原来应含烟近来又侍寝了两次,从美人升到婕妤,这回又被封为昭容,位列后宫九嫔之一,已算是极大的荣耀了,皇帝又另有许多赏赐不提。 第二件,却是应兰风从南边传了家书回来,说已经启程回京,估计应该在十一月左右便能到家。 对于应公府而言,自然是第一件更为轰动,但是对应怀真跟李贤淑而言,自然是应兰风的消息更叫人喜欢,她们父女、夫妻的分离了这许多年,日思夜想盼着的便是重逢,一时李贤淑同应怀真竟喜极而泣。 如此又过了月余,眼见便入秋了,暑气消退,渐渐有了凉意。 且说这一日,敏丽因念着这许多日子以来都不见来府上,便以为她被小唐所伤,必然赌气不来了。 虽然小唐也曾叮嘱过不叫她去林府只是敏丽自觉已过去这么多天,有什么话总该能好好地说开罢了,她跟从小的情谊,岂能不挂心的因此这日趁着小唐不在家里,敏丽便乘车往林府而来reads;。 林府门人见是唐小姐来到,便忙往内通报,偏不在房中,她的丫鬟们接了消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犹豫间,敏丽便来到房中,丫鬟们忙纷纷见礼,敏丽见她们都在门口,却独独不见,便笑道:“林jiejie人呢莫非还在生气不成” 其中一个丫鬟便道:“姑娘先前去花园里散心了”才说一句,就被另外一个拉扯了一下。 敏丽笑道:“原来是去了花园,也罢,不用你们去了,我自己去找她就是了。” 丫鬟们想拦着,却又不敢,迟疑之中,敏丽已经去了。 眼见敏丽走远,的丫鬟便埋怨先前说话的那个,道:“你怎么多嘴说姑娘在花园里呢姑娘先前出去的时候,已经吩咐了不许我们去打扰找寻的如今倒是好若怪罪下来可算谁的” 且不说的丫鬟们暗中悬心,只说敏丽因也常来林府,对花园也自熟悉,轻车熟路地便到了院子里,放眼看去,并不见的人影。 敏丽便心想:“难不成是自己藏在哪里哭呢唉我该早些来看看她的”一边儿想着,一边儿便往院子里头走去。因想跟说些体己话,就叫自己丫鬟在门口等着是了。 敏丽且走且看,正不知藏在何处,忽然隐约听到前方花木掩映中有说话的声音。 敏丽自忖应该是在此了,心中才微微欢喜,又放轻了脚步往前走了一会子,才站住脚。 前方花木繁茂,仍是看不见人,敏丽刚要唤一声“林jiejie”,忽然听的声音道:“爹说了等你巡城校尉一职妥当后,咱们便即刻订亲。” 敏丽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虽听出是的声,却又不敢相信,只觉得这声音之中甜意非常,浑然不似伤心之态,更所谓“巡城校尉、订亲”等话,却是从何而来莫非她已经有了另外订亲之人 敏丽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另一个人说道:“大人既往不咎,如此器重,又肯把你许配给我,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你还是少约我来这里私下相见为好,给大人知道,又要不喜。” 敏丽对这个声音却极为熟悉,自从她懂事开始,便一直魂牵梦萦的便是他只是万万不信,木木然然站着,无法动弹。 却听低低笑了两声,道:“我不管就要约你,你敢不来,我更要不喜,你自个儿选,究竟是要得罪我爹呢,还是得罪我” 敏丽听到这里,伸手死死地掩住嘴,浑身是筛箩似的抖了起来,身子碰到旁边的花枝,便发出簌簌地声响,那边仿佛察觉,有人厉声问道:“是谁”说着便有一道人影站了起来,双眸幽深锐利,直看过来。 隔着花丛,目光相对,敏丽看见那双同样曾叫她牵肠挂肚夜不能寐的双眼,然而此刻她却再也看不清任何,毫无预兆的泪一涌而出,敏丽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什么,无法出一声。 此刻也起身来看,见是敏丽在前,一惊之下,脸上微微地红了起来。 敏丽眼中的泪掉下来,便看清楚眼前情形,见跟凌景深两人站在一处,敏丽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来不及多想,转身便往外跑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