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杀手

    如果放在前世的时候，杀人，尤其是当街杀人这种事情，在方宏进的眼里估计会是一种不可想象的事情，其实即便是在现在，当他与嘉兵卫错身而过，将手中的直刃径直掼入他心窝的时候，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只不过这心跳声里蕴含的并不仅仅是紧张，更多的恐怕还是一种亢奋，一种人的野兽天性被开掘出来时所特有的亢奋。

    要害处中刀的宇田嘉兵卫没有直接倒地，他一手捂着心口，先是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着从他身边快步走过的方宏进，又扭头看了看即将走到近前的一群手持利刃的年轻人，而后背靠着车身，缓缓坐倒在地。

    大野武藏大步流星的赶过来，倒握着的锋刃在大腿外侧轻轻一抹，恰到好处的又在宇田嘉兵卫咽喉上补了一刀。他知道这个中年人不可能是山口组的组员，但不管此人是谁，既然方宏进对他下了刀，而且一下就是死手，那这家伙肯定就有该死的理由。

    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站在海之屋门前的竹中绫乃将这一切看的清楚，她那双貌似清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酷的厉芒。

    正如方宏进所猜测的那样，她今天安排的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潜在的对手，也就是方宏进本人，从井口俊英的合作者选项中排挤出去。

    方宏进只知道井口俊英是大和银行内的一条蛀虫，只知道他涉及到了后世震动全日本的一项金融丑闻，但他却不知道这条蛀虫所犯下的罪行，并不仅仅是挪用储户存款那么简单的，他的手里还掌握着一个庞大的黑金漂白网络。换句话说，井口所充当的身份，不仅仅是为他背后那些高官显贵们赚钱，还负责为他们洗钱，长期以来，山口组秘密向这些高官显贵们提供的贿金，也是由井口负责漂白的。

    竹中绫乃之所以找上井口，就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重回山口组，拿回原本应该属于她们竹中家的那一部分东西，她知道如果井口真心愿意帮忙的话，她要实现这个愿望并不是很困难。

    可惜的是，竹中绫乃了解井口手中的能量，却抓不到他的把柄，更拿不出能让他感兴趣的筹码，所以两人之间的合作始终都不是很顺利。恰恰是在这个时候，方宏进出现了，这个住吉会的下层小干部出乎意料的得到了井口的赏识，同时也让竹中绫乃有了更强的危机感。

    其实竹中并不明白，方宏进之所以能够得到井口俊英的看重，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能，而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井口手里的能量有多大，但却偏偏抓了他的痛脚。在这个时候，竹中即便是排挤掉了方宏进，她也仍旧得不到井口俊英的全力支持。

    竹中绫乃在台阶上看着的时候，大雨中的两批人已经冲到了一起，类似这样的殴斗，她过去看到过无数次了，自己参加的也有那么几回。在她看来，这样的厮杀其实很愚蠢，也很无聊，这世上的争斗，难道仅仅凭着一份蛮力就能解决了吗？

    撇撇嘴，竹中的心里充满了不屑。

    大雨中的两伙人厮杀的很热闹，真可谓是刀光剑影、险象环生，叫骂声与厮杀声响成一片，倒是颇有几分让人热血沸腾的味道。可竹中绫乃却知道，不管是山口组也好，住吉会也罢，两个社团下层组织内的这些一线喽啰，都是些地地道道的jian鬼，他们很清楚如何在这样的厮杀中趋吉避凶，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否则的话，类似这样的一场火并下来，双方得死伤多少人啊？

    在竹中绫乃看来，这些人与其说是在火并，还不如说是在演戏，等警笛响起的那一刻，这场戏就到了喊CUT的时候了。

    被人前推后搡的拥挤在人群里，方宏进闪脸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抹刀锋，同时顺势起脚，将眼前这个莽撞的家伙一脚踹翻在地，正准备赶上去在他胸前踹上两脚，冷不防侧面上一根棍子打过来，正巧砸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棍子打得砰然有声，但却并不是很疼，至少不足以激起人的凶性。由此可见，打这一棍子的人也是老油条了，他知道在这种四处刀光剑影的火并中怎么做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自己的安全。

    街头打混战也是一门学问，要想不被别人当成砍杀的最直接目标，最好的方式就是表现的凶狠一些，但下手千万不能太黑。生物都有应激性，而这份应激性与凶性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就会出现玩命的状况。就像在方宏进肩膀上打了一棍子的家伙，他这一棍子打得看似势大力沉，可实际上却不是很疼，自然也就不会被方宏进当成重要的威胁。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求的是上位，争的是富贵，绝没有任何人整天巴望着把小命混没了。

    可即便是如此，当呼啸而来的警车堵住街口的时候，方宏进的身上还是前后的挨了几刀，这还是有忠心的大野武藏在左右护着他，否则的话，他的伤估计会更重。

    闻讯赶来的警察出动了十数辆警车，狭窄街道的两侧堵着两辆消防车，大批手持警棍、催泪弹发射器的防暴警察，藏身在并排而列的防爆盾墙后面，向拥堵在街上殴斗的上百号人喊话。

    只不过这种程度上的劝降没有任何效果，相反，与警察没来的时候相比，双方殴斗的似乎更加凶狠了，错乱的人群中不时有人痛呼倒地，紧跟着就有无数支脚踩上去。

    警方的劝降不过持续了半分钟，眼见无效，从消防车上引出来的四只高压水龙头便开始向人群冲击，处在最外围的几个倒霉鬼被水龙冲个正着，整个人都飞起来，在积满了水的公路上翻滚。

    方宏进处在人群里，眼见警方有了行动，立刻推开拥在身前的两个山口组小喽啰，手里的直刃一抛，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大野武藏紧跟着他蹲在一边，抱头之前，还不忘递过来一块湿漉漉的毛巾——这东西是专门用来对付警方的催泪弹的。

    第一波的水龙攻势过后，紧随而至的就是催泪弹，一阵儿“嗵嗵嗵”的闷响过后，十几枚冒着淡蓝色烟雾的催泪弹落在人群里，尽管头上大雨瓢泼，可那腾起的nongnong烟雾仍旧把人熏得泪流不止。

    方宏进蹲在人群里，将湿毛巾整个捂在脸上，耳朵里听着四周错乱的脚步声，心里却想着今天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有转两转，他就隐约感觉到有人凑到了自己的身边，脚下没有应有的那一份慌乱。

    处于一种天生的警惕，方宏进猛的抬起头，正看到一抹令人心惊的寒光冲破nongnong的烟雾朝自己的后腰上扎过来。他也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吼了一嗓子，同时一回手，恶狠狠的朝对方手腕砸过去。

    凭着从藤川那里得来的丰富打斗经验，方宏进甩手这一击原本应该是势在必得的，毕竟眼前烟雾四起，他能看得到对方刺过来的方向，而对方却看不到他的动作。可惜的是，这个隐藏在烟雾中的家伙显然不是一般的小流氓，他原本已经用老的力道竟然不可以思意的收了回去，同时，不到半尺长的匕首一个轻巧的挑划，嗖的一下在方宏进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手腕上吃痛，方宏进下意识的缩手，那只握着匕首的胳膊顺势跟进，在他腰肋的位置上恶狠狠的扎了一刀。

    这一刀扎的很深，方宏进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一空，他只能看着那支染血的匕首从自己身子里抽出去，而后又一次凶狠的扎过来。

    “啊呀！”

    就在这第二刀即将扎过来的时候，方宏进就听到身边响起一声嘶喊，同时一只肥胖的大手恰到好处的伸过来，一把抓在那把匕首的刃身上。

    方宏进也不知道这一刁钻的一刀扎在了自己什么地方，他只觉得脑子里昏沉的厉害，神智迅速变得呆滞，眼前的视线也骤然间变得越来越模糊。

    迷蒙中，他就隐约看到那把匕首轻松的挑断了那只胖手的两根手指，又一次朝自己身上扎过来，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根本没有丝毫的停顿。

    “这是高手......真没想到，自己这得来不易的新生，就要这么完结了。”在最后一丝神智消失之前，方宏进脑子里无奈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