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赵家之主
谈玄点头,压下了心头那一抹惊异,赵福之死可说是横生枝节,说不好便会将他的计划打乱,跟着赵禄穿过前厅、中堂、后院,最后才来到一座极大的书房门口。赵禄先去禀报,谈玄隔着几道大门,细细感应里面的气息,却是半点法力真气的波动也无,仿佛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住宅而已。 在他感识之中,一路行来,至少经过了三十几处关卡,甚至有上百名打通全身脉xue的先天武道高手埋伏其中,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便是群起而攻之,只是他如今的眼界已非凡夫俗子,这世间还有一个神秘之极的仙魔世界,这等防范的措施,放在俗世可谓是固若金汤,但在修士眼中却不值一哂。但赵家为云朝有数的世家,底蕴之丰厚,绝不止如此,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后手才对。 谈玄正自胡思乱想,赵禄已然走出,将他引领进去。这书房极其宽大,几乎堪比靠山镇镇前的广场,脚下以巨大的青石铺地,每一块都有一丈方圆,打磨的光滑之极,几可鉴人,仔细望去,内里尚有无数多彩花纹构嵌其中,看去又是气派,又是粗犷。这等彩青石坚固耐用,寻常高手全力一击也不能在上面留下半分痕迹,因此颇是珍贵。整个云朝也唯有石州得以出产,每一块都价值不菲。向来只作为进贡皇家之物,赵振乾居然能以此石铺地,足见赵家之豪富奢华与圣眷之隆了。 一条巨大的书案之后端坐着一位中年人,相貌威严,正是秦州之地的总督赵振乾。谈玄只觉此人身上的气息晦涩之极,若非知晓他身居高位,几乎便要将这位手握重权的一州之督当做了普通人。他整了整衣角,躬身行礼:“学生谈玄,见过赵大人。”他行的却是读书人之礼。云朝立国千年,历代云帝尽皆推行以儒道治理天下,特发恩旨,若有功名在身,见到朝廷大员,当可不跪。谈玄考中秀才几年,尚是第一次用上这等特权。 赵振乾眼中神光一闪,笑道:“你便是谈玄么?果然一表人才,听闻你小小年纪,学问却是极好的,不愧是谈兄之子。我与你父当年于玉京城中有一面之缘,他的学识气度我是极佩服的,虽然中年早逝,却有你这般一位麟儿承继他的衣钵,想来在九泉之下,亦可明目了。” 谈玄从容答道:“劳大人挂念。小子不才,也只考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先父的学问不过学得了一成而已,哪敢妄言。”赵振乾见他小小年纪,面对自己居然面不改容,沉稳干练,脸上不禁闪过一抹异色,笑道:“国家举贤盛典,凭的都是真才实学,绝无侥幸之说。你的文章能被考官点中,说明也是有才学的。我观你已然感应真气,打通两条经脉,小小年纪,文武双修,着实不错。你肯来投奔,我很是高兴。你的心迹我已听赵福禀告,既然你不愿再认我为父,那只好委屈一些,先作胜儿的伴读,一应吃穿用度,与胜儿一般无二。日后你若想考取功名,我必全力助你。若是你想要修道避世,我亦可为你举荐名师,我赵家出身玄门大派,这点你是大可放心的。” 谈玄躬身谢过,又道:“听闻赵大管家忽遭不测,不知可有小子效劳之处?赵大管家对我也是极好的,若有机会,我亦想报答一二。”赵振乾点头道:“难得你有此心意。赵福突遭不测,乃是有宵小之辈有意暗算,不过他最后所见之人正是你,我倒想听听其中经过。” 谈玄便将两次与赵福见面经过和盘托出,赵振乾凝神倾听,思索了片刻,仿佛不得要领,末了道:“原来如此。看来赵福之死和他与你的会面并无太大干系,难道……嗯,好了,此事我自会处理,你远来疲惫,还是先好生休整。”一摆手,自有赵禄将谈玄引了出去。 谈玄走后不久,虚空中一阵涟漪,一个黑衣道人一步跨出,皱眉道:“师兄,这谈玄年纪虽小,却是城府颇深,赵福之死未必便与他无关。再者那天龙伏藏何等重要,天龙寺岂会坐视?说不得他身边必有天龙寺高手护持,若是惹到了他们,可是麻烦不小。” 赵振乾摇头道:“不然,为兄精擅占相之术,这谈玄面相方正,不似会作伪之人。当年陆敬之死的太过突然,只怕也来不及将天龙伏藏的秘密传给儿子。且天龙寺对陆敬之之死这些年的态度颇是暧昧,风传其中还有许多蹊跷,只怕又是同门相争的把戏,若是谈玄知晓了其中内幕,必然不会再与天龙寺为伍。” 黑衣道人道:“这么说,天龙寺已然知晓了伏藏的秘密?”赵振乾冷笑:“若是不知,陆敬之被杀,好容易出现的天龙伏藏线索断绝,天龙寺还不得尽起高手找魔道拼命?正是因为知道了,这才对这个天才弟子之死不闻不问,连他唯一的子嗣也不曾接引。所谓佛门大派,也不过如此!” 黑衣道人沉吟不语。赵振乾道:“无论谈玄知不知道天龙伏藏之秘,他老子当年在天龙寺中也着实有几个知交的师兄弟,难保不会悄悄透露些什么消息给他。此事有利无害,你我只静观其变便是。对了,康儿修炼的如何了?”黑衣道人道:“康儿不愧是我七玄派百年罕见的奇才,进境极速,如今已修成五火神罡真法符箓,只要寻到一处上好的地脉火xue,立时便可着手凝结金丹了。” 赵振乾摇头道:“之前看来这等进境倒算是不错,只是如今人道大劫将临,许多元婴真君尚觉不保,何况是他?这些日子你还要多多敦促,还有胜儿,顽劣贪玩,此次找了谈玄去陪读,也是望他收敛心思,好生修行,日后大劫将临,也好能保住性命。再过些时日,只等康儿的五火神罡修炼圆熟了,便将他送回山门,我会向掌门求恳,让他用门中的火池凝练金丹。还有,冰魄道韩仙子之徒近日要来秦城,到时让康儿去瞧瞧。我听说这个叫端木蓉的,资质亦是高绝。他二人若能成就道侣,相互扶持,裨益也是极大的。” 黑衣道人点头称是,又问道:“赵福元灵灯已灭,确然是死了。此事我们知晓,那元阳道定然也已得到了消息,赵福毕竟在赵家做事,他的暴毙我们若不能妥善处置,日后元阳道责难,又当如何?”
赵振乾哼了一声:“赵福是死于魔道高手之手,只可惜那萧成宗太过无用,逃回了一命,也只记得是血魄宗厉追阳出手杀了他父亲。这本身便有许多疑问,那厉追阳乃血魄宗宗主三徒,一身修罗血焰大法并未登峰造极,又如何轻易便将赵福斩杀?赵福既死,他又如何偏偏放过了萧成宗那个废物,任凭他来报信?此事先不必去管,只如实告知元阳道,让他们自行决断便是!” 赵振乾想破了脑袋也万万猜想不出,此事本就是个极大的巧合。那万追阳被宝善追杀,居然得了魔道传承之宝血玉圭,这才能将赵福斩杀。却又被宝善制住,之后居然又引动了佛魔两道当世最顶尖的两位出手相争,到最后不欢而散,厉追阳被魔教高手救走,宝善狼狈逃回金刚寺,双方都没顾得上那倒霉的萧成宗,倒让他捡了一条性命。只是不知是佛魔哪位高手暗中搞鬼,抹去了他之后的记忆,也仅仅记得是万追阳出手拦住了自己父子,之后的宝善、血玉圭乃至佛魔意念相争,却是忘得一干二净。这才造成了一桩极大的悬案。 谈玄随赵禄走出书房,背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他将二晨精气死死压制在丹田之中,生怕赵振乾看出通天宝体的秘密,好在二晨精气妙用无穷,放之可弥塞天地,纳之却又化为芥子虚空,加上赵振乾只当是谈玄修炼了乃父留下的天龙寺筑基的粗浅法门,根本不曾留意,居然被他蒙混过关。 赵禄领他到内院一间房中沐浴更衣,谈玄洗濯一番,换上干爽的衣物,旅途劳顿顿时一扫而空。几个俏丽侍女手拿铜镜,镜中之人分明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哪有当初骨瘦如柴,先天不良的窘相?他呵呵一笑,忖道:“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我一个乡巴佬,穿上这身衣服,也足可冒充官宦人家的大少爷了。” 谈玄以二公子伴读的身份,分到了一处小宅院,说是小宅子,也有七八间房舍,比起靠山镇镇长的家还要气派些,又有五个美婢服侍,谈玄就算再怎么恬静淡泊,骤然得了如此享受,也颇有飘飘然之感。 他在心中暗自警醒自己,什么外物享受都是过眼云烟,绝不能在圆融道心之上留下半分痕迹。他将婢女屏退,盘膝而坐,默默炼养丹田一口二晨精气。从断剑中传来的精气有限,仅仅也只是一缕母气胎源而已,还需要他不断吐纳炼化天地灵气来壮大。也不知是通天教主有意如此,不令后世弟子得之太易,生出骄惰之意,还是断剑经历太多劫数,内里所蕴精气泰半散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