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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事有略变

    时光飞逝,待陈瑞瑜再次回到白水铺子,已是五月下旬。又过了数日,受命共掌“锦记”的五位当家人:张瑞文、周立松、钱安、陶值、曹飞,分批带着众多护卫将总计二十一万两白银运至,同时抵达的,还有四家送来帮着打理锦记商事的家人。自然,这委婉的说法,是陈瑞瑜之言。

    按着陈瑞瑜的分派,这手里三百骑兵的训练整肃,是秦振武、杨一志、赵天宝三人掌总。这三百来人都算是老兵,类似军纪、军令等等只需略加整合便可,倒不算难事。陈瑞瑜只提了几点要求,例如如何趁夜攻克堡寨、如何隐匿于山林沟渠而避人耳目、又是如何全歼敌方小队游骑,至于诱敌入伏、袭扰敌营等等,便是秦振武等人趁机另想的练兵方案。

    既是眼下无法硬战,正好扬己所长,练的都是杀敌自保的功夫。

    白水铺子的新任“税官”王宝及其属下三十位汉子,近来过的是逍遥日子,初时还心满意足,尤其是看着那些昔日自己要低头巴结以求讨份护卫差事的那些商队管事们,如今颠了个儿,心中着实爽快。不过,待看到那些骑兵们日日在野外纵马飞驰、下cao时嘻嘻哈哈结伴去泡汤池子里扑腾、嬉闹,这心里可就有些不是味儿。

    当然,泡汤池子是没有姑娘的,这仅是流汗练兵的一项福利。王宝等人干的是“闲差”,要去泡汤池子,自然得自个儿掏钱......也不是心疼那几十文,三两银子的月饷可没少了一文的,却是没了那厮闹的热乎劲儿。北方汉子不就讲究个脾气相投?没多久,王宝便向陈瑞瑜提出,想回队里去。

    不过,陈瑞瑜却未答应,但给王宝等人派了另外的差事,让其掌管军需。

    眼下这三百多骑兵的军需,论起来几乎没什么事做,那饮食供应,都让客栈胡老二包了去,反正米粮不愁,倒是采购的rou食、酒菜等等,让胡老二很是长了脸。三百人虽不多,白水铺子所供毕竟有限,已经开始有商铺打外头向白水铺子供应所需酒菜、猪牛等活物。不能不说,只要有银子,让商人做供应之事,那是既快又稳。

    王宝要做的,却是去寻铁匠、皮匠,甚至还有裁缝,要给现有的骑兵们打制一套轻便、耐用的装束。

    陈瑞瑜自己则与锦记的人在房内一连商议数日,至于内容,便是秦振武等人所不知的了。

    铁锤时时守在陈瑞瑜的房外,铁杵倒去了趟通州,给陈家新宅送去白银一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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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左右的日子,潘承潘百户却好似过了一辈子。

    天启四年五月,朝堂之上诸事纷纷,却说不上有异。一干督抚、御史、六部堂官等上书言事,不外乎某处缺兵,某处乏饷,某处又急需格外关注、整治,再加上某某贪赃逮问,某某请旨留用漕粮等等。贵州依旧用兵平叛,辽西依旧乞发内帑......督师孙承宗连上二疏,陈兵事甚详,虽中间又上书“求去”,皇上不许,但孙大人求的帑金二十四万,皇上还是给了十万。

    潘承林潘百户不过是个小人物,甚至就连这份平静也看不周全,更不知底下已在酝酿风云。

    提督东厂、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魏公公,于五月初将原掌镇抚司刘侨消籍,以许显纯掌镇抚司,以田尔耕掌锦衣卫事,那汪文言一案,魏公公未达到目的,自然不肯干休,但,朝堂上另一群人,却也因此看到契机。

    大明朝官场的一场风暴即将掀起,魏公公已有算计,东林党人亦还在暗中酝酿。

    这风暴的前夕,潘承林潘百户看不到,那魏公公却没多少闲心。是故潘百户入京后,连着半月都没见着人,那一万两银子愣是送不出去。

    以潘百户的履历,别说魏公公,就是新任的田尔耕、许显纯眼里,也仍旧如往常一样,根本就没瞧见。潘百户捏着一干人犯、口供、现银,如坐针毡,每日里不知要转多少个念头。

    后来还是徐维宗托好友聂景朝的面子,逮了个魏公公过问厂事的空子,先将一万两银子的孝敬说了,才算见了魏公公。

    不料,魏公公显然没什么心思与潘百户多说,待听得潘百户提到后金jian细,已问明口供等等经过筛选过的事,竟然没什么反应,也没一句交代的话留下,便径直去了。

    潘百户又等了两日,没有回音,便又坐不住了。与徐维宗一商量,估计的结果,却是银子不够。要说这二人都是穷命,从未有过上万两银子在手的时候,这会儿一经手过了半月,才觉得这上万的银子,也不怎么样,认定那魏公公是嫌少了。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潘百户、徐维宗真正亲眼见过一万两白银到底是多大一堆后,每日看着眼都酸了,便开始觉得,这人活一辈子怕是不止一个万两白银,更何况是魏公公这等人物?

    若论弄银子,当然要指望陈瑞瑜这边,徐维宗再次快马加鞭,又跑了一趟白水铺子。这头天晚上到,次日一早,徐维宗便带着整整十万两白银踏上回程。

    陈瑞瑜在白水铺子如何,徐维宗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若说第一次陈瑞瑜弄出上万白银,让潘百户、徐维宗开了眼,这第二次足足十万之数,二人便看到了更大的前程。

    陈瑞瑜毫不客气,明言自己留下一万两,剩下的银子,建议徐维宗留一万,潘承林潘百户留两万,余下六万,尽皆孝敬魏公公。不用陈瑞瑜再多说,徐维宗自己便已相信,这巨量白银送上去,定然会有个结果。

    待徐维宗回到京城,潘承林潘百户再次亲见后,倒未曾目瞪口呆,反而是眯着眼,坐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旁人不知,就这么些功夫,潘百户便看到更多的银子、更高的职位、更大的权力......

    有了银子,再见魏公公便就不难,光是贿赂那些小太监,潘百户便花了上千两,那感觉,潘百户似乎并不认为那给出去的是银子。

    天启四年六月初,白水铺子再次迎来了一队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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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潘承林满脸红光,陈瑞瑜猜测定有喜事,却不禁也生出几分不安,不知到底会到何种程度。

    “百户大人......”这洗尘宴上,陈瑞瑜自然要先敬一杯。

    “错了!”徐维宗打断道:“如今是千户大人。”

    “哦?”陈瑞瑜道:“恭喜千户大人。”

    “罢了。”潘承林潘千户摆了摆手,似乎这千户升得轻而易举。

    尽管急于知道,陈瑞瑜还是耐着性子陪着喝了半壶酒,才望向潘承林。

    “那事......”

    “已定了。”潘千户愈发的面色红润,道:“魏公公那边......就不多说了。这回魏公公可是刻意栽培咱们。”

    “千户大人受命掌军情刺探一事,”徐维宗笑道:“为此,魏公公还调拨了一百人,专事刺探敌情。”

    “哦?”陈瑞瑜未料到魏忠贤收了银子,居然做到这一步,原本以为潘承林只能从自己手下调派人手。

    “这些倒不必你来cao心。”潘千户看着陈瑞瑜,笑道:“这事......你小子功不可没,不过,你盘算的事儿,倒也算有个结果。只是这回带来的人手,也就够了。”

    “那......”陈瑞瑜似乎有些变色。

    徐维宗笑道:“别急,这事都会告诉你。”

    “愿闻其详!”

    “事情......与当初咱们盘算的,也相差无几,只是魏公公与皇上那里,细处不同。”

    “皇上......”陈瑞瑜诧异了,他当然没想到这事会与天启皇帝联系上。

    潘承林却不说话,只用眼刻意打量陈瑞瑜,随后方道:“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咱们都是沾你的光,这不认是不行的。”

    “嗯,”徐维宗也点头道:“敢想敢为,有这个结果,也不算奇怪。”

    陈瑞瑜愈发糊涂了。

    “这刺探敌情之事,”潘承林正色道:“就由我带来的人办,当然,你也会协办。自今日起,这条线......山海关一处,宁远一处。徐维宗在山海关,我在京城,至于宁远,就要小兄弟你去掌总了。”

    这话可有些前后不一,但陈瑞瑜却听明白点了意思,迟疑地望着潘承林。

    “所得敌情,”潘千户又道:“一式两份,一份送往京城,一份给山海关军中,嗯,你在宁远,便给宁远城中的军中一份。”

    “千户大人的意思......您带来的人都不去辽东?只管传递消息?”

    “嗯,也不能这么说,除了刺探军情,那些混进来的jian细,也还是要捉的。”潘千户没有脸红的意思。

    陈瑞瑜低头想了想,道:“那我的人如何进关?又如何传递消息?”

    “嗯,果然有胆量。”潘百户忽赞了句,道:“是做大事的人。”

    徐维宗望了望陈瑞瑜,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年轻人。”

    此人岁数也不算大,这话里却带着股自叹不如的意思。

    “我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潘千户道:“这回调拨的人,都没做过,骤然去宁远以北,怕是遇敌时没甚用处,闹不好,反倒给建奴做了内应。若是那般,眼下可不是白费了功夫?闹不好反遭杀身之祸。瑞瑜,可不是咱们贪生怕死,将你推到前头去。”

    “瑞瑜,”徐维宗亦道:“军情大事,不是说笑。千户大人与我在来时就商议过了,此事还得要你多出力,只要军情递送到山海关,旁的便不用你管,自有我们处置。说实话,千户大人与我,虽想立功,但毕竟多年未曾摸过......这些天你做的,我们也瞧的多了。宁远那块儿你去做,要比我们稳妥的多。”

    这二人对陈瑞瑜都是话里透着亲近,可是罕见。陈瑞瑜默不作声,心里琢磨着,这与预计的......

    “这也并非都......是我们定下的。”徐维宗道。

    陈瑞瑜一怔,看过去。

    “是皇上,魏公公的意思。”

    “怎么说?”陈瑞瑜诧异道。

    “这事......唉,也是开始我过于小心。瑞瑜,你也晓得你的来历可有些不清不楚的,我心里没底,这会儿我也不问你,想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说这个,当初跟魏公公提起你的时候,只说是辽东人氏,是被那建奴害了家人的,你这是国仇家恨一起报。不这么说,我也圆不了不是?”

    陈瑞瑜点点头,不说话。

    “你以往估摸的魏公公的意思,其实也对,魏公公确有其意,但却未想过皇上也知道了,这事也算是是皇上定下的。”

    “是魏公公与皇上提的?”

    “那还能是谁?”潘千户道:“在宁远坐镇,怕也是皇上指定的。”

    此事被天启皇帝得知,事情可就不一般了。陈瑞瑜霎时间觉得,自己当初是过于自信,但听潘百户的语气,也并非对自己不利。

    “我估摸着,皇上也是你曾说过的那个意思。魏公公倒没明说,但这样安置,怕也是盼着你能真的建下奇功。”潘千户道。

    “如何安置?”

    “你虽归锦衣卫名下,但我却不能辖制你。”潘千户表情有些古怪,道:“魏公公说......也是皇上的意思,让你放开胆子杀敌,所有军需、甲杖、给养,要我给你调拨。只要你能立功,朝廷便有明赏。”

    “明赏?”陈瑞瑜问了句。

    “嗯,”潘千户道:“这说的意思,说穿了,是眼下你那些人马不能打任何旗号,但这军需是会给你的。入关依旧是走我这边,嗯,锦衣卫一部往辽东刺探敌情,这事儿魏公公说了,由兵部下文,路上不会有人拦着。”

    潘千户看了陈瑞瑜一眼,又道:“到了宁远,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不过,那边顶多......只知你是锦衣卫一部。”

    陈瑞瑜这才听了大概,想必是魏公公与那少年皇帝打算让自己试试,若是立了功,再予赏赐,换句话说,到那时,才会正式承认自己这支人马的存在。这倒没什么,重要的是军需有了保障,但这些......与自己想的过于巧合了吧?

    “内cao的事,”潘千户又道:“我原也提过,但魏公公说,打出内cao的旗号,朝廷上闹事的太多,不妥。至于关前军中,你若入营,去了怕就由不得你做主,魏公公也暂时插不进手去......后来我也多打听了,似乎是孙大人提过一句,什么以辽人守辽土。皇上大概就是因了一句你们都是辽人,才这般安置。”

    “辽人?”陈瑞瑜苦笑了下。

    孙大人自然确实提过,多用辽人,那些各镇、卫所调来的兵马,多不堪用,便想着辽人有报仇、收复家园之心,以用之为复辽之计。

    “那饷银呢?”陈瑞瑜问。

    “翻一倍。”潘百户道:“只要你拿出名册,便按着关前每月一两五的月饷翻一倍。”

    “名册已有了。”

    “好。”潘千户道:“我这回来,带了不少甲杖、兵器,这可都是内库之物,件件都是上好的。”

    “当真?”

    “一会儿你便去看好了。反正都归你的。”潘百户道。

    陈瑞瑜琢磨下,实在难以从这个消息里平静下来。

    显然,魏公公定有在军中安插势力的意思,但那天启皇帝是否真的知情?是否仅是魏公公假借皇帝的名义?这种事魏公公可是最拿手的。

    以魏公公的手段,将自己这伙辽人,安插到军中,百户、千户、把总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多大的官儿,魏公公也能办到。只是这等小官儿,对魏公公用处不大,等于没用,倒也不必多费心思。

    除非......除非能立下大功,因功升赏,到最后足以掌控一军。

    天启皇帝虽然年岁不大,对辽事也未必漠不关心,孙大人可是凭着与皇帝亲近,才办事顺利起来的,那么皇帝自然也知晓军中的事情了?若是魏公公能说动皇帝,让自己这等没名儿的“胆大狂徒”试一试......一则可以试试那辽人的用处,二来,此事不成,也就损失些内库的甲杖,这点东西,比起关前大军所需,九牛一毛而已,至于自己这些人,那就更无所谓。但若是成了,这可是魏公公、皇上亲自看好的人,不论是谁,怕是都要刻意重用的。至少,若还活着,升官必然很快,说不准比那位袁崇焕还要快!

    陈瑞瑜心里一动,问:“饷银......用的是内帑?”

    “是。”潘千户不明白为何问的是这一句。

    陈瑞瑜自然明白了,这定然是魏公公说动天启皇帝定下的。一时间,陈瑞瑜甚至猜测,历史上是否真有这样的事?

    记忆中自然是没这样的历史记录,但未必没有可能。当然,即便真有,也定然没有成功,悄然无息的消失掉。

    “千户大人,这回带了多少甲杖?”

    “紫花铠甲二百副、梅花铠甲二百副......”潘百户顿了顿,道:“一会儿去看吧,我这会儿也说不全,全都是内库所发,我记得上回看的清单上,是按五百人计的。”

    “那军功......”

    “由我亲自送禀。”潘千户立即道:“一旦立功,魏公公也将督促兵部计赏。瑞瑜,别怕有人冒功,再说,皇上定下的事,没准有了军功,皇上也会下旨封赏呢。”

    这意思便是说,有功必赏。看来就连潘千户,也知道军中冒功极滥。

    “瑞瑜,”潘百户难得语重心长,道:“这往后,可全看你的了......”

    陈瑞瑜这支“并不存在”的兵马若立下战功,甚至就连刺探军情一事上有所得,潘千户自然也有份。这成,是皆大欢喜,败,便与他们无干了。

    关前军中自有哨探、夜不收等刺探军情之人,但这些尽皆归属军中,旁人是插不进手去。锦衣卫若想重回当年的军功,便要看潘千户的“异军突起”。而显然,潘千户已不仅满足于眼下的升职、权力,还期望着更多的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