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露珠
“爸，妈，不要惊讶，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李默说。 当然，美国有美国的长处，中国也有中国的长处，美国有美国的短处，中国也有中国的短处，但在领导平易近人上，中国确实要差很多。有的领导不是领导，是高高在上的青天大老爷，只可敬仰之，不可亲近之。 简单一点，就像柳叶圩破圩，也不能说领导不好吧，是疏忽了，可也不能全怪他们。李默看了那么多水利书，都没有想得到，况且整天在开会的领导。 事时的抢救、果断的处理、灾后的赈济，做得都还不错。事情说开了，除非家里淹死了亲人的，余下的百姓也不会怪罪。然而前世好，这一世也好，就是不说。 这样展下去，两者之间越来越隔膜……还有未来那场**也是，开始时就是不说！ “还有什么内幕？” “管它有什么内幕，我们只是小人物，让我们去，我们就去呗。”李默说道，这件事上他处理得很好，及时向上面汇报了。武领导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 不是武领导，相信这么多天下来，他也会向更大的人物请示过了，并没有其他动静，说明更大的人物，也默许了。 “妈，我们去面见美国最大的官，你说你能不能去？” 李默老妈真想出国，非是李默老妈心态不好，若是这两次李默带着李默老妈出国，李默老爸也想……这年代，谁不想出国见一个世面？ 李默能不能带他老妈见南希夫人，也能。只是李默不想添加麻烦，越往后政策越宽松，再过几年，一大家子出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并且面见美国总统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虚荣心重的人，会感到飘飘然。但虚荣心不重的人，见不见都一个样，反而见了，多少有些拘束，别看李默心态好，当真见到里根夫妇时，他心里面不紧张？ “我是不能去。”李默母亲认真地回答，在农村，一般人还是保持着古代的一些习俗，比如妇女不上台面子……什么叫台面子，就是重大事务，或者正儿八经的酒宴，妇女是不准参与与插嘴的。 习俗是习俗，也不要以为妇女没有地位，比如李家，天大地大没有李默母亲大，并且不是李家一家子。 “那，那……” “爸，别那了，不过这件事，我们一家人知道就行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小默，这样下去瞒不住啊。”李广平担心地说。 “我也愁哎，真瞒不住，只好请安保。” “什么安保？” “保镖啊，也就是你们在干活，两个保镖站在边上保护着你们安全。小妹上学，或者未来弟弟上学，也有保镖接送……” “你说什么！”李广平恼了，那样，还能干好活，上好学吗？ “所以我们得尽量瞒住，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有情况。” “小默，你到底挣了多少钱？” “爸，那些钱是留着钱生钱的。” “我知道，但你有多少钱，心中得有一个数吧，别要被外国人骗了。” “想骗也骗不了，它变成了一个公司的股份。” “什么股份？” “就是美国人办厂，你出十块钱，拿一股，我出二十块钱拿一股，我也拿了一股。” “你就放心？” “人家是正规公司，美国在这上面法律健全，即便美国总统也不敢胡来。” “赚钱吗？”李广平稀里糊涂地问，怎么自己也不知道啊？ “还行吧，我家房子盖了二十几万，”李默说，二十几万在这年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但主要是用在装璜上了：“若是将我的财产全部变成现金，大约能盖起一百多栋这样的房子。大约就这么多吧。” 李广平夫妇一直忍着不敢问，但知道儿子手中肯定有不少钱……终于问出来了，两人目瞪口呆。这是他家房子的，若是普通的砖瓦房，儿子钱洒出来，岂不是整个柳叶圩一半人家都能盖上砖瓦房？ “爸，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们说的原因吧？真的不能说，只要说出来，你们别想过安份的日子，我也别想安心学习了，到时候一家整乱掉了。” “小默，这也不是办法，你说国家当真不知道？” 李默苦笑：“爸，国家知道，但他们没有说，代表着他们默认了，可只是默认，如果我们嚣张，那就老账新账一下算喽。” 李广平哆嗦了一下。 十年前，曹镇周边地区要稍好一点，可是避免不了，也受到了一些波及。包岭县就有一个老革命，被斗死了。后面一个村子，有一个孩子不懂事，用了太祖的语录书上厕所，被人看到，一把揪了出来。七八岁大的孩子，批斗了好几天，生生斗昏迷过去，还好，抱到医院抢救回来。 这些，可不是很愉快的回忆。 李默呵呵一乐，说：“我回去了。” “吃饭走。” “爸，我真的时间急。”李默也没有吃饭，便回巢市了。为什么时间急呢？也是他自找的，与环球、派拉蒙签订的合同，电影上映前，他的便要出版出来。 郝立克带过来消息，说两大电影公司开始立项做准备了，拍摄肯定要等到86年，今年技术仍有许多不足的地方。 不过这可不是少钱，制片成本七千万，宣传成本恐怕也得要三四千万，甚至更多。别看是三方联手……说不定李默到时候拿不出这个钱，那就不拍了？那样则变成两方联手，可一旦亏本，两家公司弄不好也被生生拖到太平洋。 因此从今年就开始立项做准备……从正式拍摄时，就要不断地宣传，一直到下映。 李默想不违反合同，87年上半年就要将写出来，更要命的是，他那时正要准备参加高考。 郝立克带着签好字的合同回去。 这天，语文老师钱老师挟着几本书进来，起立坐下后，问李默：“李默同学，那篇是真人真事吗？” 同学们也知道，也就是学校替李默出了第二本作文集，作文集的名字就叫，学校动各个同学购买，谁敢不买？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本作文集真心不贵，里面也确实有一些写得不错的作文。 但大家钱出了，书还没有下来，不是没下来，是还没有印好。 李默站了起来，老实地说：“钱老师，严伯的家就在我住的房子后面，也确有此事，但不是今年生的，而是去年生的事。正好与考题接近，我便将它择了出来，进行了艺术加工。” “哦？” “老两口人很好，整天乐呵呵的，不过严伯老伴去世后，严伯也悲伤了很久。他的大孙子在上小学四年级，成绩很不错，明年他基本上会是我们一中的学生。对了，小学也订购了这套书？” “订购了。” “唉，这可不好了，严伯看到我，说不定会骂我的。”李默拍着脑袋说。 “他是讲理的人，就不会骂你，李默同学，你到讲台上，将你这篇作文朗读一遍。” “书出来了？” “样本出来了，寄到学校来了。” “好。”李默走上讲台，开始朗读： 后面大院响起一阵吱哑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是后面严伯与严老太弄出的动静。 他们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刚结婚，家里经济有些紧张，老两口商议着，便买来一辆三轮车，每天早上去湖边，将渔民捕捞上来的鱼买回来，再拉到菜市场贩卖，赚一点小钱，偿还家中的欠债。 严老太看到我被吵醒了，歉意地说：“小默，打扰你休息了。” “严奶奶，不要紧，反正天快亮了。”我说。 这时，天气还是乍暖还寒时刻，可是老两口打老远的将鱼拉回来，额角都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它们都是美丽的汗珠，劳动人民，永远值得大家尊重的，我想。 老两口又拉着鱼去菜市场了，院子安静下来，不远处一株栀子花正在静悄悄地生长着，上面挂满了亮晶晶的露珠。不似星星，星星虽美丽，离我们太遥远了，遥远得都有些孤寒的味道。不似玉石，玉石被俗人染上了层层富贵的光环，于是也不那么晶莹剔透……对了，它们就仿佛严伯两口子额角的汗珠！ 春渐浓春渐远，夏天就到来了。 那天早上，我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哭声。 原来是严老太太活活累得猝死了。 严家两个儿子趴在床上一边大哭，一边痛喊着：“妈，妈，妈。” 小儿子更是不停地用头撞着床板。 这辛酸的一幕我看不下去，多好的老太太啊，就这么走了。我的眼角也酸酸的，便走出他的家。 栀子花上此刻却挂上了一层无比瑰丽的色彩，我走了过去，哪不是色彩，而是一滴滴露珠。太阳快升起来了，这些露珠拼命地抓住最后这一刻，将大团大团的营养注入花叶里。红的像玛瑙、樱桃，黄的像柠檬、像高梁，绿的像青草、像翡翠，蓝得像海水，像宝石……这不是绚丽的颜色，而是它们的生命力。 在露珠的滋润下，栀子花的叶片越来越肥厚，一朵朵美丽的花也芬芳地绽放起来。 露珠不是露珠，而是寿命只有半年长的萤火蕈蝇，一旦成虫后便无法进食，只会拼命地繁衍后代，到了生命最后时刻，它们会奋力撞向幼虫的丝网，舍身给自己的后代做食物。 露珠不是露珠，而是严老太太那张乐呵呵的笑脸。 露珠的颜色越来越绚丽，也越来越虚弱，最后它们如同萤火蕈蝇那样，带着最后一份营养奋力一跃，跃入栀子花的叶片里、花瓣里、花根上，消失不见，仿佛它们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间…… 李默读完了，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包括郭紫蓉在内的女同学，生生被他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