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你的事，我的事
周玄回到客栈，一觉睡到了中午，直到，被一个冰凉的物体给冷醒…… “哇！”周玄睁开眸子的那一瞬间，便吓得几近从床上蹦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身上太重，又吓得道海震荡，这才气力未及，没有成功。 周玄将一双眸子瞪成硕大凤眼，半晌之后，才伸颤着手指戳了戳面前这个几乎是以缠绕姿势抱住他呼呼大睡的陌生小女孩额头。 他的指尖触碰到小女孩滑嫩而冰凉如水的肌肤时，竟也忍不住惊叹起来，如此完美的肌肤，不应该是人类能享的吧。 不知为何，周玄的心中忽然生起这般想法。 小女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是把那惺忪的大眸子缓缓睁开。 朦胧中她看到那张诧异但依旧是那般英俊的年轻脸庞，满足一笑，又甜甜睡去。 周玄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然后费了极大的劲，才脱开了小女孩的缠绕。替她掖好被子之后，才踮起脚步悄悄出门。 刚才弄出那般动静，明显就在附近的静湖圣师竟没有任何反应，那就证明，这个小女孩的出现，与后者脱不了关系。 能与现在的姚胖子有关的，其背后，只能是洛雪了。 行在走廊上的周玄揉了揉太阳xue，将脑海中那一袭血红色袍子散去，抬头间差点便撞上了那个一脸意味深长笑容的胖子。 周玄没好气地瞪了姚晟一眼，然后大步走进了后者的房间。 姚晟紧跟着进去，关门后隔着桌子，在周玄对面坐下。 “那个小女孩确实是主子的安排，单名一个‘七’字。”姚晟笑眯眯地解释道。 他当然从对面的少年的眼中，看出了对方的猜测。 他的言外之意，当然是要“告诉”周玄，既然是洛雪的安排，你懂的。 周玄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开口，便又看到了姚晟耸了耸圆硕的肩膀，气的那个嘴角抽的。 这一回无声的交谈并非是“无可奉告”，对于周玄所问那小女孩的古怪习性，姚晟耸肩，则是在无声回答其并不知道。 周玄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决定言归正传。 “此番前去的人，基本到齐，龙泉山庄一共准备了三艘大船，明日卯时出发，由龙泉山庄一个叫龙夕拙的年轻人掌理，此人原本于圣域游历，知晓了山庄发生之事后返回，算是山庄新一代的中坚力量，据说与龙庄主私交不错。”姚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周玄明白姚晟的意思，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示意他继续。 “龙庄主将在数日内苏醒，如无意外，与你们返程的日子差不多。”姚晟道，“想必你已知道，那只传说中的千年巨鼋设下的禁制，令圣师无法接近。还有，进入巨鼋的禁制之后，要小心无处不在的空间陷阱。再者，那只老王八数百年才露一次面，我等只是听闻，从未见过，所以，即便我们手头上的情报再多，也未必详实。” 姚晟说完，看到周玄依旧一脸的平静，忍不住赞叹地点了点头。 以周玄的知识阅历，必然不会不知道空间陷阱为何物，闻之依旧能够如此镇定，若非是过于自信，那便只可能是胸有成竹。 与之接触的这段时间，足以让姚晟对此有极为清晰的判断。 “谢谢！”周玄真诚致谢。他没有想到，姚晟会将这些情报告诉自己，而且还不忘叮嘱他。 到目前为止，他还很难去判定自己与洛雪到底是友是敌，从这方面来说，他与姚晟之间，应当是有所避讳才对。 当然，姚晟的行为，其实更多是代表了洛雪的意志。 “洛雪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周玄相信，此行寻找千年巨鼋的下落，洛雪肯定是有所求，不然，也不会出动姚晟，还有现在依旧在隔壁沉睡的那个明显不简单的小女孩。 只要与自己的任务不相冲突，如果有需要，他不介意伸出援手。 毕竟，他自觉还是欠着洛雪的。 “这个，老夫可真不知道。”姚晟摇了摇头，答道，看样子这次确实是实话实说。 “只不过……主子曾说，如果你提起，她让我对你说：你自己决定便是。”顿了一下，姚晟又补充道，“其他的，交予‘七’便是了。” 这个听起来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周玄却听得清楚。 姚晟代替洛雪回答的，便是周玄刚才心中所想。 周玄点了点头，喝掉杯中悄然冷却的半杯茶水，起身离开。 “哦，对了！”姚晟似乎才想起来另一件事，叫住身后的周玄，道，“今天上午尾随你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我查了一下他的身份，但暂时查不到他进入上官家前的任何履历，不过，他的身上，有上官家的烙印。” 姚晟说着，也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周玄扯了扯嘴角朝姚晟笑笑，表示感谢，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姚晟收回注视着周玄消失的余光，扭回头给自己斟了杯茶。茶水自茶壶中淌出，划过空中落在茶杯上，冒着腾腾热气。 除了饮酒，他从不喜欢喝凉的东西。 “你若是能回，我姚晟，愿意以诚相待。”他缓缓地啜了一口热茶，忽然这般喃喃。 …… 周玄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出了客栈，径直朝港口走去。 戴着斗笠的何青松依然像早上一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周玄的身后。这个距离，是他的攻守最完美半径。 港口的人很多，远远便能看见停泊在码头上的那三艘桅杆上悬挂着龙泉山庄旗帜的巨大船舶，其中大部分人集聚在三艘大船前面，显然，这些都是参与此次悬红的江湖草莽。 也唯有这些江湖草莽，才会在这个时候便聚集于此，那些有些脸面的门派修行者，是断然不会在此与之为伍的。 这些江湖草莽，乃至包括来自三清山的道人在内的修行者，都不是周玄需要特别关注的，因为他们在明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佟英昨晚便特别提醒他，这次的悬红事件并不普通，被吸引而来的人，也绝不单纯——并不单纯为这一万金而来。那么，他们的身份，必然是不同寻常。其中，有多少是整座圣域的敌人，就连佟英，都不清楚。 周玄在接近船舶前的人群时，遇到了一个熟人。 是龙泉山庄里那位略显丰腴但风韵依旧徐徐的妇人。 她看到周玄，凤眸里的惊喜流溢如虹，煞是夺目。她朝周玄笑靥吟花地娓娓走来，袭一身香风浓淡适宜，惹得无数人一醉。 周玄有些尴尬地朝她点了点头，至今他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不过，他基本确定，这个风姿绰约的妇人，与他的父亲有旧。 而且，绝非一般的旧故。 周玄想起了那晚，他潜入妇人小院时的初次见面，妇人的那一脸复杂情绪。 “我叫连碧雪，你要称我雪姨。”一身素白来到周玄面前的妇人捂嘴轻笑了一声，没有任何生分地对少年说道。 眸中没有魅惑，是对晚辈的怜爱。 “雪姨。”周玄执晚辈礼称谓道。 “哎。”连碧雪显得很开心，面上的灿烂笑容将她本就为数不多皱纹都掩得极淡。 “主子走的时候，还特别叮嘱，要我关照好你。当然，这个本就无需她交代。”连碧雪轻轻拉过周玄的手，边往前走，边轻声说道，“凭我与你父亲的关系，就从未想过待你如外人。” 周玄被这举动羞得脸一红，似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连碧雪看到周玄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她拍了拍少年的手，揶揄道：“比起你父亲，可是差远了。当年啊，就只有他拉我的手的份。” 周玄低着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由着大人领着。 走到一个僻静角落的妇人忽然一停，被扯着跟在后头的周玄险些撞上，他错愕抬头，却看见连碧雪严肃而关切的目光。 “你的伤很严重。”连碧雪的声音由刚才的轻快瞬间转作低沉，她盯着周玄，目光不容置喙，间或有愤怒的火光闪烁，“告诉雪姨，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玄简单地重复了那一夜的事，对于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他也并未隐瞒。 “又是宫家。”连碧雪将银牙咬得嘎吱作响，似乎对于宫家的愤怒，一点也不比当事者少。 “当年，宫家便是以我的性命，威胁你的父亲。”沉默许久之后，连碧雪再度开口。似乎是追忆起故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双眸婆娑，但是，她的语气，更显冰冷，以及强硬，“所以，宫家的事，不是你的事，是我的事。如果你觉得这是罪，那也是我的罪。” 又一阵沉默之后，周玄抬起手，轻轻替连城雪拭去溢出眼眶的泪水，温暖如阳地笑道：“你的事，是父亲的事，所以，就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