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康王怒了】
“子逸，你终于醒了！”赵构这话刚说完，宗泽与孟少陵便也围了过来。 文子逸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想要拱手作揖，无奈那双手一阵酸麻，实在是使不出力气，“殿下，叔父，我怎么会在这里？”文子逸憔悴地问道。 赵构关切地回道：“子逸兄，都是本王不好，此番攻下汴京你是功不可没，但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反而被本王送进了牢狱！本王有愧啊！” 文子逸闻言连忙回道：“殿下言重了，这些都是子逸自作自受，怪不得殿下！”宗泽在一旁有些愠色地问道：“贤侄啊，我且问你，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放走那个金人女子？这下可好，被杜充那厮抓到了把柄！贤侄真是糊涂啊！” “叔父教训的是，但子逸不得不这么做！”文子逸说着将发生过的事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自己怎样将完颜昌请出，本想让完颜昌受降，不动一兵一卒就让殿中上万兵士受降；杜充又是怎样暗放冷箭，险些让那一万多名兵士再次刀兵相见，徒添杀戮，之后杜充又是如何巧言令色地将所有罪名都强压在自己身上。 赵构和宗泽听完立刻就明白了一切，“真是不知廉耻的东西！”赵构愤愤地道：“本王马上就遣人将这个颠倒黑白的东西抓来问个明白！” “殿下不可鲁莽！”宗泽闻言连忙劝道，赵构切齿地回道：“难道就这么看着子逸被小人陷害？”“殿下，现在若是抓了杜充，势必会拨乱相州将士军心，咱们的根基尚未稳固，这么一弄，恐怕会招致功亏一篑！” “那怎么办？”赵构苦恼地看了看文子逸，又转头看向宗泽，宗泽也不怠慢，连忙回道：“殿下，明日就是大理寺三堂会审之日，咱们何不借此机会，好好筹划一番，让我这小侄在公堂上咸鱼翻身！” “那杜充呢？”赵构听了好久，却没等到宗泽说出杜充的处置，不觉有些不解地问道。宗泽闻言回道：“殿下当以大局为重！杜充现在，动不得！” “为什么？”赵构听了着实不解，这一个小小的相州知州有何动不得的？宗泽眉心紧蹙地回道：“此番进军东京，我军总数不过七万，相州军却占大半，李纲将军与韩世忠将军又因在瓜洲渡被金人拦阻未能赶到，眼下情形若是办了杜充，相州军定会愤起，虽然刘浩向来与杜充不和，但总会带来一些附加的麻烦；到那时金人趁虚而入，恐怕此番进军又要徒劳无功了！所以，只可消消他的锐气，不能军法处置，殿下不必因此恼怒，岂不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真是没想到，本王身为元帅，想要惩办一个鸡毛小吏都这么麻烦！”赵构摇头叹道：“也罢！就依大人吧！但是，不管怎样，他杜充没事，我也不会让我的人任人宰割！”赵构说到最后真是越发的气愤，差点就把那一口整齐的白牙给咬了个粉碎。 ...... 滑州府堂之内，崔俊臣、吴坚等人刚一回城，便被杜充派来的所谓‘禁军’全部牢牢地看守起来，温阳、秦海棠等人与文子逸回到汴京的那一晚也被相州军全部拘押在一处宫殿之中，因为文子逸言明不得反抗，这台杀人机器也只得束手就擒。 “真是荒唐！咱们立了大功，那些上官不仅没有一点表示，反而把爷爷给软禁在这里！这做的是什么事！”崔俊虎一记重拳狠砸在桌案上，恨不得将那张上好的桌子击个粉碎。 崔俊臣心绪烦乱，不见文子逸和温阳等人回来，谁能放的下心，再经自己这个莽汉弟弟这么一闹，不禁出言喝止道：“嚷嚷什么！你把桌子拍烂了就能有人放你出去吗？” 崔俊虎心中有气，又不好与自己的兄长顶撞，只得长唉一声，愤愤地坐了下来，吴坚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地对崔俊臣说道：“京中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否则就算大人不回来报个平安，温阳等人也会遣使回来通报！” “吴老的意思是？”崔俊臣连忙问道，吴坚沉吟了一会儿回道：“恐怕大人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噪乱，不多时，房门被轰然推开，吴坚与崔俊臣等人连忙走上前去，只见四名相州禁军侍卫安静地躺在地上，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服饰的汉子，崔俊臣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奇袭营的紧身夜行衣，天色已晚，这个特殊的兵种用这种形势出现，谁都猜测得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崔俊臣连忙将那名军士请进小屋，然后叫崔俊虎放几壶酒在几个侍卫身旁，并适当地浇了一些在这几个被打昏了的侍卫身上，随后房门紧掩，崔俊臣转过身正色地问道：“快说，是不是大人出了什么事！” “回禀崔参事，大人被抓了！” “什么？”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颤，吴坚赶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那名军士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直恨得崔俊臣等人目眦欲裂，“竟有这等事！真是功臣没好报！”崔俊臣接着问道：“那温指挥和其他兄弟在哪？” “当夜送走了完颜姑娘，我等随大人一进城，便被杜充所部以大人有通敌之嫌的罪名全部拘押，温指挥等人本欲保大人回到滑州，却被大人严令喝止，最终只得束手就擒，大人被连夜打入天牢，温指挥等人则被关押在一所偏殿之中！温指挥担心滑州城内有所变故，这才派小的三人回来报信，可是，逾越出宫之时，其他两位兄弟都已经被城守禁军杀了！”那名军士说着便是热泪盈眶而出。 崔俊臣闻言面色凝重，吴坚看了看崔俊臣的模样，在心中便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半晌过后，就见崔俊臣转身冷冷地问道：“吴老，俊臣心中有一个打算，不知吴老愿不愿意苟同！” “不必说了，吴坚知道崔贤弟要说什么！”吴坚重重地点了点头。 夤夜，磁州军士暂住营房，燕邯与赵青山带着五百余名军士来到门前，数十名禁军校尉一见，连忙迎了上来，为首的军官开口问道：“两位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本官要提解几名什长问话！”燕邯眼眉一瞥，冷冷地回道，那名军官警觉地回道：“大人，恕小的不能从命，杜大人有令，明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磁州军大营！” “你他娘放屁！杜充区区五品，跟本官不相隶属，他有什么资格管本官的辖区！还不滚开！”燕邯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架势，那名军官面如土色，诚惶诚恐地劝道：“大人切莫刁难小的！” “刁难？实话告诉你，要是再不闪开，本官就要亲自动手了！”燕邯话音刚落，身后的五百多名军士已经持刀持剑围了过来，将几十名禁军校尉唬的不知所措，佩剑还没拔出鞘，便已经被数把刀枪夹住了脖子，燕邯与赵青山大步走进了指挥营帐，一进营帐，那些位正准备睡下的磁州军官一见这位自己大人的副手，都连忙起身叩拜，燕邯见着着急，顺口喝道：“别拜了！本官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们，你们的文大人被莫名拘押了，想救人的就给本官站出来!咱们一起去京师向那些狗官问个明白！” “大人被抓了？”“这、这搞得什么事儿啊？”一众军官听了这话立刻就火了，纷纷套上了甲胄，拿了刀枪，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地去调集兵士了。 燕邯与赵青山出了营帐，看着那些禁军校尉，冷哼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那位校尉长官看到磁州营寨之间灯火通明，军士列队而出，心道不好，也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刀剑，挣扎着问道：“燕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小校尉长居然敢质问本官，好，本官就告诉你！朝廷赏罚不分，本官怒了！本官反了！”燕邯说着回身一脚将那名校尉踹倒在地，对身边军士喝令道：“把这些混账东西都绑结实了，堵住嘴丢进各营暗室去，免得他们走漏风声！” “是！”身边将士得了令，三下五除二便将几十名校尉捆了个结实。 “走，赵兄，咱们去见崔参事！”燕邯风风火火地引着九千余名整装待发的磁州厢军马不停蹄地向府衙走去。 星夜，滑州城门打开，城前火把通明，数十匹骏马当先，崔俊臣、吴坚、陈大鹏、翟杰、崔俊虎、董真、丁健、解仝、燕邯、赵青山、谢忠义、王阳、柳云、郑杰、曹龙等一干磁州武将带着总数万人有余的滑、磁两州军士向汴京方向开去。 一路上前呼后应，张康、孙远定、赵子恒所部这些磁州兵和宗泽麾下驻扎在周边的卫军一听说磁州兵聚众而来，问明了事由，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也都加入了崔俊臣等人的行列，总数从一万多人瞬间加剧到了两万七千多人，其他相州军一见这状况，哪里敢阻拦，纷纷扬扬地向汴京城撤去。 乱了，全乱了，乱的彻底，乱的天翻地覆。 ...... 汴京正殿之中，闻讯赶来的各军总领都个个面如土灰，赵构更是苦不堪言，“磁州兵反了？”这个问题不止发生了一次，赵构对这支活跃的娘家军真是又爱又恨，现在怎么办？难道要调动其他几路盟军的军将去打自己的娘家军？别人愿意自己也痛心疾首啊！ 宗泽也是沉默半晌，这个时候自己可真是无话可说，磁州兵反了，自己手下部卒也跟着凑热闹，看来杜充这件事真是闹大了。 杜充与刘浩面面相觑，刘浩只是用眼神表示同情，本来好好地，谁叫你杜大人非要唱这么一出，就算咱们是本家，呵呵，这件事我老刘也爱莫能助了！ “他们就没说因为什么原因策反？”赵构心中有气，故意提高了嗓门，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到底如何！ “回禀元帅，我家崔参事和燕大人声明这次并不是没来由的造反！此次汴京复得文大人功不可没，可谓是鞠躬尽瘁，却无缘无故被抓，着实让人心寒，我磁州军士希望朝廷赏罚分明！如若不然，所有军将也就没有必要再为朝廷效命！”陈大鹏以使者的身份进了汴京城，为的就是慷慨陈词地说明事由。 “没必要？”赵构一阵苦笑，伤了军心，没必要，也不能怪磁州军士的心太脆弱，只能怪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先将人给抓了，还有那个“鸡肋”杜充，偌大的宴席，怎么就被自己夹到了这么一盘烂菜！ “有哪位将军能出去稳住磁州兵！”赵构看了看底下军将，正色地问道。 一刻过去了，没人应声、两刻到了，底下这些位将军还是各个面如苦瓜，赵构苦笑道：“我说的是稳住，不是叫你们真打！那是本王的娘家资本，你们要打本王还不同意呢！难道在座各位就连个口才好一点的都没有！” 刘浩看了看身边众将，各个都避讳的低着头，只有岳飞蠢蠢欲动，刘浩连忙向秉义郎岳飞使了使眼色，岳飞本就想离座请命，但却苦于不能越权，一得到刘浩应允，这才欣然地起身报道：“末将相州秉义郎岳鹏举愿为殿下分忧！” 赵构和宗泽眼睛一亮，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小将军，好不容易有个敢出面的人才，赵构心里这个感动啊，也顾不得什么军阶之分了，开口便是一阵赞赏的嘱咐：“好，岳将军，不愧身为秉义郎，那个，呃，出去之后切莫动武，稳住就算了！” “末将得令！”岳飞躬身应诺，便与陈大鹏一道，带着手下众位兄弟走了出去。 赵构一见着形势距离稳定也就算八九不离十了，这才面容一僵，对身边众将喝令道：“来呀，就在此处升堂，本王一定要还有功之臣一个清白！” 杜充一见赵构这是奔着自己来的，心中虽然有气，但因为理亏，也就只能做一条哑巴狗了。 “还不快去迎接大理寺三位大人！”宗泽心中欢喜，连忙嘱托道，谁知赵构脸色一板，冷冷地说道：“不必了！那些大臣本王信不过！今日这桩案子，本王要亲自审！”紧接着，这位康王殿下信手一挥，无比威严地道：“带文大人！” ...... 汴京城外，崔俊臣等人端坐马上，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这座故都的大门，不多时，城门大开，陈大鹏一马当先走了出来，崔俊臣见状问道：“陈贤弟，朝廷可有回应？” “嗯，殿下已经派了秉义郎岳鹏举前来交涉！”陈大鹏停住马回道。 这时，就见岳飞引着七八匹骏马来到了城前，身后正是牛皋、张宪等人，崔俊臣双手抱拳施礼道：“磁州参事崔俊臣见过岳将军！” “崔参事！”岳飞还礼道：“文大人之事本将已经知晓，康王殿下不忍看到自家兄弟刀兵相见，特遣本将前来说和！” “岳将军，我家兄长一心为国，到头来却落得个入狱收监的下场，崔某心中不平，这才连夜引兵前来要人，只要将我家兄长还给崔某，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磁州军定会退去，而且永世不再为朝廷效力、为朝廷寻一丝麻烦！” “崔参事，公道自在人心，文大人之事定会有所论处，天恩浩荡，若是因此就舍弃朝廷，那我大宋江山岂不危矣，岳某恳请崔兄再隐忍片刻，是非曲直，殿下定会明断！” 将遇良才，惺惺相惜；崔俊臣一见岳飞诚恳的神情，也就不好推辞，沉吟片刻，这才点头应道：“岳将军一片苦心，崔某听命便是！” “好，崔参事果然深明大义，本将就在这里陪着崔兄一同等候！”岳飞说着一蹬马腹，与身后众兄弟一起来到了崔俊臣等人身边。 夜雪轻浮，汴京城外三军严阵以待，城中更是热闹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