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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韬光养晦 第四十九节 局势

    第一章韬光养晦第四十九节局势

    北京张府

    张居正在北京的宅子在铁狮子胡同,算不上是一个黄金地段和交通便利的所在,对于一个庞大帝国事实上的宰相而言委实的有些寒酸了。三进的大院加上一个大大的花园,总共只有九十九间房间的府邸在京城之中也只是中等的水平,要知道整个北京城中有多少的王公贵戚们都是亭宇楼阁数不胜数。

    十月的天气渐渐的有了些凉意,酷暑刚刚消散没有多久。对于已经大病初愈的帝国宰相张居正来说,这样的天气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再次的病倒了。这对于这个庞大的帝国来说实在是个悲剧。现在整个国家的财政状况正在慢慢的开始好转起来,受益于年初开始的清查田亩的政策,到现在为止仅仅是夏秋两季的财赋就已经高达五百多万两银子。足以补充以前多年朝廷所亏欠的银子了,虽然现在的朝廷财政依然颇为艰难,但是也是慢慢的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着。

    今天的张府显得格外的热闹,朱红的大门敞开着,不时得有些红衣皂靴、绯红酱服的人员进来。门口的接待家丁们也是笑颜常开,如同酒肆中的那些店小二般迎接各方来客。

    张府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对于刚刚大病初愈的张居正来说像这样的迎来送往的应酬,也是他极力所避免的。可是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官场也是同样适用的。对于那些极力钻营赴会的官员们,作为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张居正来说也是无法回避的事情,毕竟有许多的事情并不是要这个内阁首辅亲自来办的,最终还是要靠这些手下的官员们来处理,所以也是不太好太过的不近人情。否则免不了的被同僚们讥讽一番什么“嚣张跋扈”、“刚愎自用”之类的不利于团结的言辞,再说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就是更要团结身边的这些人了。

    这也是那些官场中消息灵通人士的反应迅速罢了,在刚结束的部堂高官廷会上已经就整合、扩大都察院的规模和职权作出了一致的决策,而且还是有皇帝亲自拟定的时间表。这对于那些原本就与这个司院不太对付的文武百官们,心里更是惶恐了起来,他们担心原来就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御史们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在以前,那些都察院的各位御史就已经弄得整个朝廷上下鸡飞狗跳了,这要是让他们壮大了起来还不得搞得朝廷上下更加的混乱起来。这以后的文武官员们的日子就更别想好过了,怀着无限的希望那些不明就里的官员们就都找上的百官之首的内阁大臣家里来了。

    “呵呵,什么风把袁大人吹到寒舍来了?”,客厅中响起了张居正浑厚有力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病愈的样子。

    “叔大,咱们之间就不用如此的客套了吧!老夫今天来到你这里只是为了那都察院革政一事,也就饶不得弯子了!”来人冲着张居正一抱拳说道。

    “难道景明兄也是这么的不明事理的吗?”张居正深知来人之意,只是纳闷浸yin官场几四十余载的袁应枚尽然对于皇帝改革院事如此的木讷,不明白皇上此种举动的深刻含义出来。

    “噢!难道皇上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不成,要知道现在京城官场上满是对于都察院权涨一事的批驳,要不是你们这些部堂上司的不表态,说不得那些人也是早就要到皇上面前去打官司了。”对于张居正的责问,袁应枚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要是放在以前,也许依照袁应枚的脾气早就煽动着那些对这事不满地官员们闹将起来了,不过此时的袁应枚仍是忘不了二十五年前的那件事,经此打击后他也在不负当年意气风发、颐指江山的豪情了。二十五年前,也就是嘉靖三十六年,那一年正是因为自己的恩师---兵部尚书杨继盛被jian相严嵩陷害而死的年份。也是从那时起袁应枚才是真正的懂得了官场斗争的残酷性,掩藏住了仇恨知道严党的倒台。本来欲辞官回乡的袁应枚意外的得到了徐阶的赏识,在盛情挽留下继续的在官场上呆着,起官职大小也是随着时局的变化而不停的变化着。看淡了三朝的各种党争,也是对于老师的寄托不得不在京师照顾他的后人才继续的留在官场上。不过确是和当朝首辅张居正走的很近,也是因为两家几乎是隔着一条街巷的缘故。加上张居正也是十分的看重袁应枚的人品,私下里的交情也是非同一般。

    “还是坐下来说吧,这件事情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哦,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对于张居正话语里的意思,袁应枚也是感到好奇,心里不停的琢磨:看来事情并不像传言的那样,都察院的职权本来就是很大,原先就是根本都不把一品大员放在眼里的,皇上定是不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危害的。且看看张阁老的意思再说。

    “景明兄,不知兄台对于当今圣上的评价如何?”张居正冲着皇宫所在位置恭敬的行一拳礼道。

    听到张居正此一问,袁应枚也是一愣神的功夫就是答道:“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是能明察事理、处事公道,很是严整了一番官场的风气,现在京中的状况要比的以前好的多了。虽说叔大也是一直的都在严肃官场风气,但是还是以一己之力而为,恐难持久。圣上当是一位明君,就是听说圣上揽钱的功夫也是厉害,那文味轩,还有那个长卢盐场着实的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啊。就是这牟利的意味太过浓了些,恐有违圣人之道啊!”。

    “哈哈,看来景明兄对于当今圣上颇有几分赞许!”张居正微微一笑,这时他想起的是那个在病中所见识到的皇帝模样,正是他的一番肺腑之言才振作了自己,挣扎着为这个朝廷,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继续奉献自己的力量。

    “没错!当今圣上对于黄白之物更是执着些,总是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做出来的,但是却有违圣人之道恐招致朝中非议啊”。说完竟是忍不住的叹息。

    “是啊,毕竟是清议凶凶啊。本朝到底有多少的大臣和圣君都是屈服在清议之下啊!”,张居正许是站的久了些,身体也是刚刚复原经不起太多的劳累,坐在了太师椅上。

    厅中暂时的归于了寂静,两人都是在想着各自的事情。

    片刻后,张居正凝视着袁应枚,定定的一动也是不动。看的袁应枚有些慌了,不明白为何张居正竟是如此的看着自己。

    稍事平息了心情,说道:“叔大如何看着老夫,弄得老夫心里七七八八的没个着落?”

    “景明兄,我也知道你是无意于官场之中,但是至此国家危急时刻,还是请景明兄能够以国家百姓的命运为己任,勉力而为!”张居正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一字字的道出。

    张居正此时的样子倒是让袁应枚的心里一时慌张了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的慌了手脚,连忙的说道:“叔大为何如此说?莫要惊吓老夫了,我都是快古稀之年了,可受不来这些的。”

    其实多多少少的袁应枚也是知道张居正所要表达的意思的,作为深交好友,对于张居正的身体状况他还是很清楚的。并不像是外界所传扬的那样已经大病初愈了,只是病情暂时的缓和下来了而已。

    偌大的帝国在这些朝中大臣们的眼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朝廷的财政、经济、军事、农业等等的各个方面都是已经面着千百年来前所未遇的困难。财政多年入不敷出,即使是官员的薪俸都是拖欠的几年了,更不用说朝廷用于安济民生了;军事上,十几年来南边的倭寇,北边的蒙古早就把偌大的朝廷大军打的是心惊胆颤了,能够守得住现有的防线就是不错的了。也是多亏这这些年来的几位首辅治国有功,先是平定了南方的倭寇,又是跟蒙古方面讲了和了,几年来倒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只不过在明眼人的心里才是明白现在的大明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状况的,别看现在一副风平浪静的摸样,朝中也是难得的有了几年的平静。这主要是有个更加强硬的内阁镇着局面,说到底其实就是内阁首辅的功劳而已。自从张居正入阁主政以来,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在政治上、吏治上、军事上都有很大的气色。但是其间遇到的困难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张居正以他的高超的政治智慧,拉住了朝中各个利益集团,有成功的分化了以江浙财团为核心的利益集团,使得朝中的局势得以稳固。而现在的清查田亩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正是要稳定巩固的阶段,好为下一个阶段的“一条鞭法”的实行铺平道路。可惜的是现在中流砥柱的内阁首辅却又身患重病在身,平静的朝局下所隐藏的各方势力又缓缓的开始抬起头来,要是那一天张居正撒手而去,这朝廷也是怕要重新的混乱起来了。

    袁应枚很是清楚张居正对于泱泱大明的重要性,如今听到张居正竟然对于自己的身体也是如此的不看好,顿时也是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不由得心急了起来。说到底袁应枚骨子里还是一个正统的读书人,还是一个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士子,不管曾经受过多么大的委屈,他的心底始终是装着国家和百姓的。

    “其实我又是何尝不知自己的身体,可是身为首辅却是担着国家和百姓,不得不殚精竭虑啊!”张居正一声叹息,道出了自己的苦衷。顿了顿又有些喜悦的神情跃上了眉梢,淡淡的说道“当今的圣上是我大明百年来的圣主明君,如果那一天我离开朝堂,圣上定不会亏待这些跟随着我的人。在圣上的治理下大明一定会更加的强大起来。"

    袁应枚看着张居正由忧转喜的表情心里暗自猜测:难道坊间传闻的是真的吗?

    张居正回过头来对着袁应枚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景明兄,还请你能够答应老夫的一个请求,现在清查田亩的工作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朝中目前的局势不明,各种势力都在虎视眈眈的就等着老夫一朝离去。还请熊掌能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能够出山来帮我。”

    张居正很是殷切的望着眼前的这个至交好友,真心的希望它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

    袁应枚,字景明,号明山居士,又称闲闲居士。生于明嘉靖二年,嘉靖三十二年时的就四首状元郎。师承杨继盛门下,嘉靖三十六年任左都御史,在严嵩党羽罗织杨继盛罪名时也是曾想着替老师奔走,但是却是被恩师以死相阻。后隐藏于官场之中,后来又得到了徐阶的赏识数次得到提拔,先后任礼部侍郎、工部右侍郎、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后来在高拱的打压之下徐阶一党皆备清扫出朝堂,多亏各方朋友的联络袁应枚才在都察院呆了下来,当了一个的十三道御史台。要是论起资历来倒是朝中还是真没有多少人能够比的过他,丰富的从政经历也正是张居正看好他的原因之一。虽说这些年来袁应枚几乎是闲赋在家中,但是朝中的大小事务和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对于朝廷的时局变化,经过众多朝争的袁应枚来的比谁都敏感,这也很好的体现了他的洞察时局的能力和化解各种矛盾的功夫来。张居正从心里认为自己身后能够继续领导万历新政的人选属袁应枚莫属,在自己这一系中,金学国太过于年轻;李幼滋虽有资历但是年龄却是最大的问题,他今年已经六十三了。其他的改革派中坚人物大都是在地方上担任主官的,还没有什么资历与威望。其实也是在于改革派的成员中普遍的年龄偏小的缘故,这些锐意改革的人大都是最近十几年来科举官场上新起之秀,从政经验、政治经验都有很大的不足,这样严重的制约着改革派的后续发展。以前的时候张居正对此还没有多少的关心,总是觉得有自己在庙堂之中照应着,应该是很快的能够培养大量的想要变革社会的人才来。可是一场大病惊醒了张居正,自己也许没有多少的时间来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不能再按部就班的看着这些人成长了,时间上已经等不起了。所以在过滤了自己手中的这些人之后,他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根自己志同道合而又隐藏于幕后的至交好友身上。

    要说现在这样的环境下,袁应枚多少还是想要出山的,毕竟千百年来读书人的秉性决定了其心里的真实的信念:十年寒窗苦,卖与帝王家。

    经过一会功夫的沉思之后,袁应枚还是答应了张居正的恳请。

    看到好友最终的选择,张居正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了。毕竟这些天为了能够给皇帝找一个有能力推动变法革新的人,费了天大的脑筋。现在一口气终是松了下来。

    “呵呵,看到兄长能够重新出山,我也是很高兴啊,皇上托我办的事情我可是可以交差了。”张居正笑着对袁应枚说道。

    “哦!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需要叔大亲自来,而且还是皇上的亲自交办的事?”袁应枚倒是被张居正的一句话搞得是云里雾里的,不知详情,心里揣测不安起来。

    张居正走到了客厅的门口,喝退了门旁静立着随时等待召唤的家厮们。关上客厅的门,走到袁应枚的身旁小声的说道:“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其实外边一直都在传闻,说那天皇上在我家中是准备安排朝中后续人事的,其实他们只是猜中了一小半而已,景明兄,那天皇上要我找一个来专门作为皇上的顾问,处理国家大事,我就推荐了兄长。”

    停了一会,张居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圣上也是早就对于现在的朝堂局势有所不满了,现在朝廷官员们和宫里宦官们的斗争也是越发的尖锐起来,这也是我大明二百年来的死结。所以皇上想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用来绕过宫内司礼监处理国家政务,对于宦官权势的问题也是皇上要着力解决的问题。”

    听完张居正的一席话,袁应枚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这绝对是旷古未闻的事情,要知道这内宫的权利可是从永乐朝就已经开始的了,已经是历经近二百年的制度,那些跟宫中宦官们有联系的各级官员们几乎是遍布了整个大明的官场,即使是现在在大明朝的疆域中还散布着近千余名手握兵权、财权、民事权、行政权的大小太监们,他们有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权利消失呢?想到这袁应枚不由得觉得头都大了好几圈来。

    袁应枚苦涩的朝张居正笑了笑,说道:“叔大可是把握王火坑里推啊,这个差事还真是棘手的很。”

    就在他们对于未来朝政做着讨论分析的时候,在另一所的院子中也是有着一帮人,在对未来朝廷的走向做着一番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