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独孤九剑
鲁妙子的阁楼后面有一条瀑布,清澈的山水自高涯上倾泄而下,势急而声隆,在下面冲出一坛清可见底的潭水,潭水四面怪石嶙峋,野花野草点辍其间,让人见了,自有一股感为叹之的情绪。 沈旦自从手足恢复行动,便常来这潭水附近观景,其实这飞马牧场内景色优美之处不胜凡多,但沈旦偏爱这处之静,所谓静自然是指罕有人来打扰,这里一切都是临近自然,站在潭水边上,倾泄而下的瀑布溅起的水花便时而落在人的身上,这站在雨幕中的感觉,有一种惬意和一些浪漫。 便是那随意飞落的鸟儿和那到处鸣叫爬行的虫儿,也给人一种此地安详的感觉。沈旦非常在意这种感觉,因为只要有这种感觉,就可忘却不能使用武功的烦恼。 经脉虽继,但气血阻碍多时,早已不能复始当初,此刻他手足虽动,但已和常人无异,寻常一个武林人士便在力气上胜他良多。但沈旦终究是沈旦,绝不甘心就此缚手缚脚,一身内力施展不了,每日前来此潭不外乎想个别的法子,在此之前他倒不那么快想就回竟陵。 能知道沈旦呆在这里的,不外乎傅君婥、鲁妙子,连商秀珣都从来没有到这后山探望过沈旦,想必她不愿见鲁妙子,也就不愿来了。 傅君婥白衣飘飘,腰挂短剑,缓缓行来。 她略微嘟起那张诱人犯罪的红唇,站在沈旦身边不满道:“你似乎喜欢看这瀑布好过看我。” 沈旦笑了笑,这女子早已放下她罗刹女的名头,变得如寻常陷入感情内的女孩一般,道:“瀑布从来不会对我不满,这就是瀑布的好处。” 傅君婥跺了跺足,嗔道:“瀑布可以解决肚子问题么,还不快跟我回去吃饭。” 沈旦闻言张口结舌无从反驳,只得讪讪一笑,道:“那咱们回去吧。”他的确是饿了。 二人来至鲁妙子的阁楼,桌上摆放的是傅君婥亲自炒出的小菜以及一壶六果液。 傅君婥为二人各倒了一杯六果液。 沈旦与鲁妙子先干为尽。 看二人的神情,已经到了非常熟识和默契的地步。 鲁妙子呵呵一笑,放下杯子,道:“碰上你这酒鬼,我这酒可得被喝去不少。” 沈旦的确很能喝酒,更何况是六果液这样的绝酿。 沈旦笑道:“大师的六果液岂能是凡品,虽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延年益寿、帮助身体机能这点功效还是有的,沈旦岂能任由此等上品摆在面前而无动于衷哩。” 傅君婥白了沈旦一眼,道:“你想喝酒也就罢了,何须将这酒夸成这样,这酒不过是多了些水果的味道,我看那就适合女孩子来喝。”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而尽。 沈旦吃了一筷子菜,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不想想鲁大师出品,岂是凡品,不信你问大师自己。” 傅君婥看向鲁妙子,这酒她亦喝了不少,但从来没想过它会有沈旦所言的功效。 鲁妙子见沈旦如此欣赏他酿的六果液,自然心喜,点头道:“若非这六果液,老夫早已在三十年前身死,又怎能与二位在此相谈呢。” 傅君婥微微吃了一惊,道:“这是真的么?这酒真可以延年益寿?我只是感觉到酒味醇厚,喝了香味浓郁于唇,的确是令人回味绵绵,但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功效。” 鲁妙子身怀重伤,傅君婥自然看得出来,只是事关别人禁忌不是随意可问。 鲁妙子道:“此酒是采用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萝六种鲜果酿制而成,经过选果、水洗、水漂、破碎、充核、浸渍、提汁、发酵、调较、过滤、醇化的工序,再装入木桶埋地陈酿三年始成。老夫当年被祝玉妍那妖妇所伤,唯有籍着此酒方可吊命到此时。” 傅君婥这才恍然大悟,明白鲁妙子为何看上去身怀内伤且经年持久。 见傅君婥露出明白的神色,沈旦低头静静伶听,鲁妙子又道:“说来我与你倒同病相怜,前后伤在那妖妇手上,若非这三十年来老夫寄情于园林建筑,纵有六果液吊命,心中这口闷气如何出得,恐怕早就憋死了,唉,只是可惜,若不是沈兄弟不能使用内力,日渐日进,终有一日会替老夫出这口恶气。” 沈旦见鲁妙子彼为不忿,想必心中这口气憋了多时,忽然道:“其实要报仇何须要用内力。” 傅君婥、鲁妙子闻之为愕,一个道:“你傻了,你不用内力,人家轻轻一指就能把你挟死了。” 鲁妙子点头附和道:“老夫从未见过有不会内力的高手。” 沈旦嘿了一声,拿起一根筷子,道:“这是剑,君婥,你也拿一根,你来攻我。” 傅君婥仍不明沈旦想做什么,只是如他所言,提起一根筷子朝他胸前戳去,当然她只使用了本身的身体力道。 沈旦嘿嘿一笑,手腕斗翻,将筷头指向傅君婥手腕。 这么一来,傅君婥的筷子倘未戳中沈旦,就已被沈旦伤了手腕。 忙撤了回来,惊讶道:“奕剑法,沈郎你居然也懂奕剑法。” 鲁妙子先是一呆,随即大赞道:“不错,这等剑法当真是高明如厮,攻敌之必救,若招招如此,敌人必败,老夫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沈旦道:“料敌先机,制人而不制于人,奕剑法虽然高明,却也未必强过我的独孤九剑。” 傅君婥再次惊道:“独孤九剑。” 沈旦笑了笑,道:“你道我天天在潭水那发呆是也不是,其实我只是在想这九剑当如何用法,方可让我胜过内力强我许多之人。” 傅君婥尚未自惊奇中清醒过来,沈旦继道:“世上武学,不外乎一招一式,当然到了高明之处,必不拘泥于寻常的招式,但总是出自本源有迹可寻,我只需找到他出招的轨迹,料敌先机,攻其必救,先行一步制住他出招,便可立不败之地。” 鲁妙子惊叹道:“老夫以为自己一向智计无双,若是醉心武学必是不下宁道奇这样的人物,奈何今日方始见了什么是奇才,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沈旦笑了笑,又道:“但我这招有个制命之处,便是速度,若敌方速度快过我,我便是瞧清了他招法中的破绽也是无济无事。” 傅君婥沉思一会,道:“那么沈郎若想取胜,便只有先了解对方的招式,再以超快的速度使出奕剑,哦九剑之术。” 沈旦点头道:“不错,天下招式虽然繁多,但无外乎四肢并用,总有迹可循,破之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提升速度,若我可以使用内力,天下能快过我的人不多,但此刻唯有别寻他路。” 傅君婥道:“料敌先机在于先行一步指向敌招中的破绽,对手纵然快,但他有个出招过程,这个过程就足以使沈郎破击的速度快过他,就像方才沈郎击我那招,我从提筷到进攻,大约用了一息,而沈郎提筷指向我的手腕半息就够了,所以料敌先机,便是能够缩短进攻时间,从而在速度上胜过对方。”
沈旦、鲁妙子眼前俱是一亮,均为傅君婥的见解感到耳目一新,沈旦虽然提出料敌先机、速度制胜的概念,但还没有实战经验,傅君婥却是自幼学习奕剑之术,对于料敌先机四字领悟得自然比沈旦多,她有此番见解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旦沉声道:“所以接下来还得麻烦鲁大师,大师对天下武学招式熟之并详,沈某愿拜大师为师学习天下招式,从而找出其中的破绽,积累九剑经验,为将来替自己也替大师报仇。” 傅君婥目光大盛,道:“不错,大师学究天人,当年若是醉心武道此刻成就必是如家师一级,沈郎之事,还望大师成全。” 鲁妙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我正担心我一身所学将随我沉入地下化为尘地,想不到今日能觅传人,当真是天不负我。”说完,仰天长叹道:“青雅呀,你是否也乐意见到我的所学找到传人呀!” 沈旦跪下朝鲁妙子拜了三拜,算是行了拜师礼,傅君婥在一旁拍掌鼓舞。 鲁妙子老怀大慰,扶起沈旦后,道:“你我即有师徒之缘,此后便可尽得老夫真传,无论是机关建筑、天文算术,还是你想寻找天下武学破绽的武学,老夫当是知之不言、言无不尽,还望你用心研习,日后代为传教,不致使老夫一生所学淹灭尘世。” 沈旦点点头,思之道:“师父所学,杂繁丰富,弟子自是学之不尽,不过若师父同意,弟子可将师父所学刻印成本,办成学堂,广纳天下学员,必可将师父所学发扬光大,成就鲁门一派。” 傅君婥在旁道:“妙极,沈郎的主意果然是好,鲁大师,你老人家想必是同意的。” 鲁妙子呵呵一笑,道:“你即有心,老夫不答应也是不成。刻印成本、办学建堂,旁人或许不行,但你却可以,呵呵,鲁门,如此,老夫就算不久到了地下也可冥目了。” 傅君婥蹙眉道:“大师您的伤难道真的没得救了吗?” 鲁妙子丝毫没有露出难过和眷恋的神情,道:“生机已绝,自是无回天希望,老夫如今万事都不再牵挂,唯有担心小女安危,不过,我相信沈旦可以保障飞马牧场的安全,同时也可照顾小女一二。” 傅君婥道:“鲁大师的女儿自然就是君婥的姐妹,沈郎岂敢不厚视,只是不知令爱如今人在何处,与飞马牧场有何关系?” 沈旦道:“师父请放心,商场主的安危日后自然包在弟子身上。” 鲁妙子露出满意的神情,对傅君婥道:“小女便是牧场场主商秀珣,想不到我这位弟子连这等绝密情报都能打探出来,先前不愧为东海霸主。” 傅君婥道:“啊,便是她呀。”转对沈旦道:“好你个沈旦,居然事先不告诉我。” 沈旦笑道:“你又没问我,不然我怎么不会告诉你。” 鲁妙子不久将绝于人世,他反而一点也不伤心。人之生死,他算是看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