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失去家人的童年
“……可以跟我讲讲你家人的事吗？你mama，你叔叔，还有你的……爸爸？” 男人愣了，嘴角明显的有些抽动，眼睛里立刻闪出莹莹的光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是啊，迟早会有着这么一天，他不得不忍着伤痛把伤口再次扒开展现给‘她’看。如今的‘她’不是别人，虽然不是别人…… “……啊？对不起，子豪！怎么？你怎么了？要是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好吗？你别难过……”陈静也被他的突然变脸惊到了，因为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他显得那么陌生，只是一瞬间，整个头上就冒出灰蒙蒙的雾气来，笼罩着他，让他整个人都黯淡无光。 那的确是他不想时常提起的往事。 他说，万启山是他的继父，尽管，自始至终他都没喊过他一声爸爸。相比之下，继父对他的好，他的这种作为一直让自己感到很羞愧，多半时候不想面对的现实。可是，他终究摆脱不了这样的现实。 亲爸在他七八岁的时候，无缘无故的人间蒸发了，留下一对儿女给mama，mama一直没工作，遇到这样的坎坷，她几乎就要倒下了。世间母爱之所以伟大就在于此，她带着个人的身心伤痛，为了孩子，终究还是一个人挺过来了。 也不知后来，她因为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一个女人就做起了出租车司机。在那个年代，哪有什么女司机啊？他的mama当然显得很另类，但同时也让人很敬佩。 mama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让他和jiejie从未缺衣少食。 jiejie也不大，比他只大一岁。两人之前，总被人当成‘龙凤胎’，因为长得太像，也因为个头相仿。所以，他俩几乎天天打架，争吵……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争出一个公平来…… 但自从mama有了这种大转变以后，姐弟俩也突然开始懂事了，尤其是jiejie。在学校，她会保护弟弟，在家里，她学做饭，督促弟弟做作业……两人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mama也觉得很是欣慰，也越来越能安心的出去工作了。 日子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倒是很美的事。 “不过，后来……”凌子豪要哭出来，他揉揉眼睛，佯装自己眼睛不舒服，然后搂过陈静，微微笑了笑。 她知道，他是在强力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 “这些过去，我几乎从不提起……” “哦，对不起！子豪！我们不说了，好吗？我怕你……” 凌子豪歪过头来，温柔的亲着她的额头，脸颊，然后，终于流下泪来。 “没事，这事迟早是要跟你说的。就算你不问我，我也正想找个时间跟你说呢！” 他接着说，对于亲爸，他开始是想念的。还曾一度和jiejie聊到他，但渐渐地，他们发现，就算是再想他，他也不会再回来了。那时mama也不好说他什么坏话，毕竟对我们不好。所以，从不提起他。后来，那个人就成了一个莫有的虚名，被人们埋在内心的角落里了。 当然了，更多的，也是为了mama。 “我以为，就算没有亲爸在，我们三个也会活的很好，尽管mama很辛苦……那时，我也算是一个有志好男孩儿啊，曾经暗暗下决心，长大了一定撑起这个家，让mama和jiejie过上幸福生活，再不用劳累奔波……” 可是好景不长。 “有一天，jiejie在学校晕倒了，我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抢救了。mama和我等在抢救室门外，当时的记忆，现在很模糊。但我永远记得那个几乎摧毁性的结果。那时我九岁，jiejie十岁……jiejie走了。mama哭的昏厥过去，我被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哭，也不敢害怕。只觉得很紧张，很冷，很孤单……jiejie走了，只剩了我和mama……” “这是我和mama永远的伤痛。最难熬的伤痛……可是，后来我一直想不出，jiejie当时到底得了什么病。在学校晕倒，在医院抢救，还有后几个月的治疗……我几乎时刻都在啊！” “我真是个心粗的笨男人……不知是忘记了，还是当时已经给吓傻了。因为这个变故，我根本提不精神来学习或者干嘛，到学校就睡觉，后来干脆休学了……mama也是，感觉她休息的时间比我还多，对我也是越来越好，但我经常看大一个人晚上不睡觉，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偷偷抹泪，一坐就是一整晚……” “也就是在jiejie住院的那段时间，万启山出现了，我时常见到他，来看jiejie，帮mama做事，有时候送我回家。还会鼓励我，给我讲故事……很多年后，他俩结婚了，没要过孩子。直到现在……其实，我心底里是感激他的！只是，我，不太愿意喊他爸爸……” “因为，我觉得我的亲爸还在世啊，他只是不喜欢被世俗束缚，喜欢自由，在某个地方，他还安全的活着……尽管他对我不好，对我妈不好……但他终究是我亲爸，谁也代替不了，我也不怪他。甚至，我时常幻想他会突然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叔始终是我的叔叔，就算再亲，他也不是生我的亲爸……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倔强了？太自私了？” 陈静说不出话来，早就哭的眼泪横流了，她红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然后对着他猛摇头。“对不起，子豪！让你提起伤心的，这些往事……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想到自己，完全……咳，我是真的不该问你这些问题……”然后，哭的泣不成声。 凌子豪说完这些，倒是轻松了不少，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轻柔的抚摸女人的头发，她的笑脸，帮她擦眼泪。说不出是释怀后的坦然还是怎么，他此刻是麻木的，看着她哭成这样，也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我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觉得有时候，它压得我喘不上气来……没和你在一起时，我时常会做噩梦，梦到，jiejie回来找我，问我为什么好端端的，留下了我，却丢掉了她……是你救了我。所以，你和艾迪来了以后。我才真正的睡了几晚好觉。而且，必须是天天和你一起睡才行……” 说完凌子豪苦笑了一下，亲了一口她。然后紧紧地搂住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了。 落地窗前的纱质窗帘一动不动的垂下来，透进一丝光亮，那是花园里不灭的夜灯之光。 “……子豪。谢谢你，肯让我分担你的痛苦……只要你需要我，我都愿意陪着你……我爱你！” 这是第一次，陈静掏心窝的说出那三个字。说完，小脸就红到脖子根了。 她爱xxx，从小打到大，她只跟自己女儿说过，其他人，尤其是男人，她是说不出口的。 其实，当他在陈述自己的陈年往事的时候，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痛苦，多半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想起了她自己的。 他俩经历着各自的不幸，遭遇着不同的磨难，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些带给他们的痛苦却是相同的。 “静啊，有时间，也说说你的，好吗？”两人朦朦胧胧要睡着了，眼皮打架的功夫，凌子豪最后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 “嗯……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