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真实的阴谋
背后突然吹来的一阵冷风让卢卡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转身关好门，这才向着祭台走去。 走近了之后，卢卡斯才发现，被尊为“圣体”的球形晶体，其实本身并不会发光，真正在发光的是盛放它的银色托盘；而且，祭台所在位置的屋顶上有一个玻璃天窗，虽然绝大部分使用的是彩色玻璃，但偏偏有一些分布很规律的小块玻璃却是通透的无色，而金月的光芒正好通过那些无色的玻璃照进来，洒落在祭台上。 虽然光芒很微弱……正因为光芒很微弱，卢卡斯才能看明白，这个所谓的圣体之所以会发光，其实不过是利用了玻璃将光线折射、反射，再散射的把戏而已。可以想象，如果是白天，光线最为充足的那个时候，被这颗晶球散射的光将会在这个空间里焕发出多么美丽而又壮观的情景。 他突然明白了瓦格纳院长对教会的布道行为总是嗤之以鼻的理由了。 理由一旦探究明白，其实意外的简单。 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让卢卡斯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背靠着祭台坐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他此时此刻才有了安全的感觉。 侧过头，刻着祈祷文的石板正好和自己的视线齐平，借着晶球散射的光，大概也能看清那句祈祷文。虽然意思感觉已经明了了，但卢卡斯注意到，祈祷文所使用的语言不是卡内罗的文字，也不是塞迪斯城邦的通用语，但却和两者都很像。 是变体文字吗？ 卢卡斯根据相近的拼写，对照卡内罗和塞迪斯的语言，勉强读出了那句话的发音。 “Sin、sin…ce…la……” “那句话是用令语写的，意思是‘行为真实诚恳，必然收获正确’，出自《光明篇章》第二卷第十一节。我以为是小偷进了大堂才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客人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卢卡斯吓了一跳，他这才注意到隔着石板的大厅另一边，在于祭台平行的位置有一扇门，而此时那扇门开着，某人正站在门口对他说话。 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人！除了石板的角度遮挡住了视线之外，对方在那么黑的地方居然没有点蜡烛这件事更让他惊讶，至少自己这边还有个圣体提供光亮呢！ “对不起，我……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擅闯了教会机构是自己不对，而且对方已经亮明了主人身份，也说明了自己会出现的理由，所以卢卡斯没有任何理由采取敌对行为。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这个人。 尽管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 “啊，没关系。圣光的怀抱向所有人敞开，教会的大门当然也是。”来人说着，走近前来，“虽然这么问有些奇怪，不过，这里已经十多年没有人来拜访了，请问您为什么会进来呢？巴席提亚奈利的后裔。” 卢卡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通过自己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认出来的。整个卡内罗，也就只有巴席提亚奈利一脉才会同时拥有有黄金一样的发色和眸色。 “我……在躲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所教会的主人也已经走进了晶体散射光芒的照耀范围内。卢卡斯借着虽然有些黯淡，但足以辨析面目的光线，看清了对方的脸。 红色的……头发？ 虽然因为光线关系无法确认，但确实和王后陛下的发色极为相似。据说王后陛下出身格鲁瓦一族，那种如同火焰般的红色头发是那一族的标志，难道这个人也是……？ “请问您是？” 卢卡斯发问。 对方很自然地笑了。 “我是负责管理这所救济院的圣光教会祭司，叫我伊诺克就好。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卢西奥……叫我卢西奥。” 卢卡斯下意识的隐藏了自己的本名，而是使用了塞迪斯语言中的近义词作为假名。虽然这只是个稍微有点语言知识就能够明白的文字游戏，但卢卡斯还是希望能够稍微建筑起自己和陌生人之间的屏障。 “卢西奥少爷是吗？您好。您的随从呢？” “……我是偷跑出来的。” “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啊！”伊诺克感叹着，伸手将卢卡斯拉起身，“到内堂去吧，那边暖和一些，我也可以给您泡杯热茶。” 跟随着伊诺克从他进来的那扇侧门离开大厅，卢卡斯进入了另一个房间。原来紧靠着大厅就是祭司的备课房，似乎是因为天气变冷了的关系，伊诺克现在干脆住在了这间备课房里，不仅是他的被褥，连火盆都搬了过来。自己闯进来的时候，他好像正躺在被子里看书。 也就是说，自己在祭台前坐下之前，他就已经观察了自己好一阵子了对吧。 伊诺克从角落的写字台底下搬出一张矮板凳，在火盆边放好，招待卢卡斯坐着，便转身去打水准备泡茶了。卢卡斯将斗篷脱下，折叠好垫在板凳上，确定不会冷屁股了才坐下，打量起这间备课房。 真破旧。 砖石的缝隙都有苔藓生长过的痕迹了不说，连那些支撑的木质顶梁都有了老化干裂的迹象，估计再过一阵子就会断裂掉下来，墙角和高处的窗台上，甚至连蜘蛛网都堆满了灰尘，除了自己进来的那扇门之外，房间另一角不知通往哪里的另一扇门估计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看起来还算牢实的人工造物。 也就是说，从整体上看，这里也就比外面那些彩色玻璃窗看起来好那么一丁点而已。 “请问，这里真的是圣光教会的救济院吗？” 卢卡斯忍不住质疑。 “啊，是的啊。只不过十二年前起就不再布施救济了而已，慢慢地也就没有人来祈祷了，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格奥尔格果然骗了自己啊！说什么每年会有“大人物”来“祝福”！哼！ “那为什么你还在……不对，其他人去哪儿了？” “啊，大家都有别的工作嘛。这间救济院虽然没有能力再像以前一样帮助众生了，但是圣光的庇护依然存在，所以我才会留下啊。” 总而言之就是别的地方也用不着你所以就把你扔这里自生自灭了对吧！ 不，不对，应该不是这样。 卢卡斯很快的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看着伊诺克将盛着水的坩埚放在火盆上加热，另外又不知道从哪儿挖出一个小方桌放在一边，在上面放好茶具后，坐在自己的对面等着水开。 如果是一般的人类组织，卢卡斯确定自己一开始的那个想法就是正确的，但如果是“光之圣女”让自己来的圣光教会的机构则不一定如此，更何况那独属于她的银白色光芒指引着自己来到这里，如果在这里的唯一一个人类就只是个弃子的话，那就太说不通了。 所以，伊诺克还会住在这个废弃的救济院里，应该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和大门完全不同的方向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卢卡斯吓得全身一抖。伊诺克起身，顺手拿起一旁的厚棉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打开那扇看起来最牢实的门走了出去。 “祭司阁下！老巴伯他受伤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声音并没有扩散，而是很清晰的传到了这件备课房里，而且还带着石室特有的回音。 感觉门外其实是一个挺封闭的走廊，卢卡斯这么想到。 原来伊诺克除了祭司之外，平常也会帮人治疗啊。虽然因为他的声音比较小，所以几乎听不到是怎么回答的，不过从语气来看，他应该是答应了去救那位老巴伯。 果然，没多久，伊诺克就回来了。 “抱歉，有人需要治疗，我得离开一下。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吧？可以自己泡茶么？” 卢卡斯点点头，挥挥手让他别担心。 伊诺克很快就脱下棉袍换好大衣，拿上了治疗用的工具离开了。 屋子里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卢卡斯感觉有些冷，但是他并不知道补充的柴火在哪里，反正这个备课房里没看到就是了。虽然想把斗篷从屁股底下拿出来穿上，但是感觉凳子很冷，犹豫了一会儿，卢卡斯决定借用一下伊诺克留下来的那件棉袍。 他起身，走向火盆对面…… 背后的门突然被撞开，打到墙上又反弹。但是在那之前，闯进来的人甚至动作快到卢卡斯连回头都没能做到，就已经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没想到你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啊，居然就躲在眼皮底下。算了，常有的事。” 那个熟悉的语气让卢卡斯感觉鸡皮疙瘩立刻从身上冒了出来。 本以为就在隔壁，他们应该不太可能想到自己会躲在这里，毕竟灯塔照远不照近，而且一开始格奥尔格把自己带来这里的时候，也说过这里是救济院，如果不信任他，普通来说也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这里是救济院的信息。 这也是卢卡斯除了跟随“光之圣女”的线索之外，从理智上能够说服自己进入这里的理由。 “少爷，你可不乖啊。这么到处乱跑，要是给伯爵大人发现了可怎么办？殿下会怪罪我们的。” 殿下？！王室？！ 狩猎者一般的青绿色眼睛突然闪过卢卡斯的脑海。 卢卡斯因为这个称呼的出现，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监视巴席提亚奈利伯爵的人，或许并不是国王陛下。 如果是这样……或许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一场宫廷政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