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传说的魅力
小公爵大人在王都里就是个传说。 哪怕是在平民中间询问，也能遇到他为数众多的崇拜者。这些崇拜者当中有男有女，男性一般都将他视为自己奋斗的目标，女性则大都将他视为择偶的标准。 除去他在每年的御前比武都能称霸全场的剑技不说，光是他那张脸就足够令万千少女心神荡漾了。此外，据说在他成年之前也在教导院学习过，其举一反三的睿智曾令他的导师感叹“无学可授”。这件事是否属实，卢卡斯无法考证，但他在被那帮老头子称赞的时候也确实听他们说过，自己是继小公爵大人之后第二个令他们体会到了教学的快乐的学生。 还记得自己当时燃起了奇怪的竞争意识。 “教导院的晨祷钟声已经响过了，马切罗你还在这里，是有什么很重大的问题需要解决吗？” 原来博勒加德少爷的名字是马切罗啊！卢卡斯是第一次听到。在过去，以他的阶级，是不可能知道尚未成人的贵族子弟的教名的，平时称呼也都是以姓氏，对于已经继承了爵位的则以爵位称呼。 比如，小公爵大人就是如此。 小公爵大人的父亲，亲王殿下，是国王陛下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先王曾有过两任王后，第一位王后生下长子后不久，卡内罗王国就和铁壁公国开战了。而在那之前作为和平象征被送来和亲的王后，作为战争负罪者的身份被处刑了，当时尚且年幼的亲王殿下被当作仆人养育，一方面是战争罪责的处罚，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听说就是在那个时候，亲王殿下和自己的外公建立了友谊——毕竟“巴席提亚奈利伯爵”这个名号就等于“王宫内务执行官”的身份。 后来战争结束，铁壁公国再一次送来和亲的公主，从血缘上说是亲王殿下的表姐。于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亲王殿下恢复了贵族身份，但由于已经不是嫡生子了，所以没有继承权。之后由他的表姐，也就是第二任王后陛下所生的孩子，继承了王位，也就是现今的国王陛下。 因为亲王殿下有些尴尬的身份，加上那个时候卡内罗王国急于对铁壁公国的示好给出回应，同时还要压制因为战争而忿忿不平的大贵族们，于是某位在战争中殉国了的公爵的meimei，成了牺牲品。因为那位殉国了的公爵阁下没有任何子嗣，按照常规，爵位是由外姓的男性后裔继承；但却在国王陛下的命令下，由公爵的meimei继承了封号，以女公爵的身份嫁给了亲王殿下。 大概是因为至亲殉国，自己还要嫁给留着敌国血统的人，将来自己家的封号也要让这支血脉继承的偏激想法的关系，想不开的女公爵郁郁寡欢，在生产之后就因为虚弱去世，因此她的儿子尚在襁褓中，就继承了公爵的封号。 这就是小公爵大人他们家的那些秘辛。 亲王殿下至今未续弦，且一直保持着和自家外公的友谊这件事，卢卡斯是知道的，以前在王宫以侍童身份接受礼仪训练的时候还接应过几次亲王殿下的来访，如果是他来帮自己主持正义，倒还可以理解。但是小公爵大人并没有见过自己……为什么上来就先责备是熟人的博勒加德呢？ 相信在贵族的小圈子里，自己被收作继承人的事情一定已经传播开了，但是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相貌啊？难不成只是爱打抱不平而已？不过确实博勒加德的形象一直很糟糕。 “没什么，只是见到了过去同在教导院求学的学友，打个招呼而已。” 卢卡斯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振动内心的惊讶。博勒加德少爷居然懂得粉饰太平？还学会了打官腔？这真的是那个不把自己揍到见血就不停手的博勒加德侯爵少爷？！ “我看刚才那么多人，挺热闹的，应该所有人都打了一轮招呼了吧？既然叙旧也叙完了，还是早些到教导院报到的好。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你是铁定错过晨祷了……如果督席的讲师问起来，就说是我把你留下了，他们应该就不会追究什么了。” 卢卡斯听出来了小公爵大人这番话背后的含义。他是在跟博勒加德谈条件，让他压制住教导院里那些潜在的可能会危害自己的学生，作为交换，博勒加德可以使用他的名号给自己不太严重的违规找个借口。 看来博勒加德在教导院里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其实是小公爵大人的态度……这已经超过了爱打抱不平的程度，很明显是在庇护他个人了！ 虽然小公爵大人说了那番话，但博勒加德并没有回应，显然他并不怎么想放弃能欺负自己的权利，也有可能在他看来，小公爵大人提出的交换条件还不够好。 可是现在怎么办？自己是没有任何筹码的，小公爵大人如果让步的话也会有损他的形象和尊严。 “对了。你不是要去见巴席提亚奈利伯爵吗？现在还不过去会不会有点迟了？” 突然间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卢卡斯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明白，小公爵大人根本就没打算等博勒加德的回应。 我已经给出了条件，接不接受在你；如果一意孤行，后果请自负。 果然上位者的思考方式和自己是有本质性的差别的。 卢卡斯按下心中的兴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刚好我也有阵子没去问候师父了，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非常自然的提出了同行后，小公爵大人转身率先离开，卢卡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博勒加德。这位少爷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浅褐色，看起来已经没在生气了，但卢卡斯担心自己就这么走掉会让他又起怒火。直到他看到博勒加德的陪读侍童示意自己快走，他才离开，小跑着追上了小公爵大人的步伐。 “你怕马切罗会又生气吗？” 仿佛是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似的，小公爵大人突然这么问道。 卢卡斯一时语塞，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是。” “其实没有必要，那个孩子本性并不坏，只是行为总是欠考虑而已。” “行为欠考虑”这一点卢卡斯也深有体会。 “你的兄弟是叫……斯图尔特，对吧？他现在的剑技怎么样？” 啊，原来小公爵大人认识斯图尔特啊！卢卡斯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小公爵大人会认得自己的长相。 “因为北境那边环境关系，对弓箭手的需求更多，所以……” “是么，真遗憾。如果好好培养，他的剑技不会在我之下。” 卢卡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小公爵大人的笑意。 “只能说是‘不愧是巴席提亚奈利的血脉’了，不论是你，还是你的兄弟，都那么出色，令人不由得对未来充满期待啊。也难怪师父要收养你作为继承人了，他自己的那个孩子……” 小公爵大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卢卡斯知道他的意思。应该说凡事在王宫工作过或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明白那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外公的正妻一直以来都无法怀孕，所以外公有着数量众多的私生子女。但是在母亲刚刚嫁给父亲时，外公的正妻却突然怀孕了，由于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加上正妻的年龄，王宫里一度流言蜚语，质疑这个孩子的血统，后来是外公证实了他确实每月都有行房，加上王后陛下的喝令，流言才被制止。 比自己和斯图尔特早一年出生的那个孩子，很不幸的是先天的瘸子。在认为礼仪比什么都重要的外公眼里，无法像个体面的贵族一样站立的儿子，即便是嫡生的，他也无法喜欢。 仿佛是对自己失望了，也对外公失望了一般，自那之后，那个口头上自己现在要称呼为外婆的女人，带着她的儿子，离开了王宫，在郊外的别墅隐居了起来，据说再也没有出现在王都。 “虽然有可能会激怒师父和伯爵夫人，但我个人觉得，你应该去拜访一下本应该处在你现在的位置的少年。” 听到小公爵大人这么说，卢卡斯非常惊讶。 他本以为，小公爵大人和外公一样，都对那位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贵族”的孩子是排斥的。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传说”真的是个德艺双馨的完美人类。 他不由得抬起头，想要仔细看清楚这个造物主的完美作品。 晨光中，卡内罗地区血统代表色的褐色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在脑后略低的位置松松的以棉布条束起，但仍有几缕调皮的脱离了大部队，垂落在额前和耳畔。下巴的线条清晰且利落，让光影在他脸上勾画出有趣的协调。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光点，徘徊在他的颈后和肩周，就像是忠心的护卫，守护着他的安…… ……嗯？ 卢卡斯定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除了颜色不同，和莫利诺村看到的……一样。 世相精灵。 一旦意识到了之后，便再也无法忽略。卢卡斯本能地被世相精灵的存在感所牵引，视线从小公爵大人的脸，慢慢向下，转移到了他的右手。 数量惊人的世相精灵，已经不是一个一个的光点了，而是像随风飞扬的布条一样，缠绕着整个手臂的光带。 他突然想起了小公爵大人被无数人称赞的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