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教育的家族启蒙
卡瓦坎特夫人拥有一头漂亮的沙金色头发，平常都在脑后盘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双生子理所当然的继承了这种颜色的头发，但却没有继承母亲特有的，和发色几乎相同颜色的眼睛。 这种颜色的眼睛相对于卡内罗王国本地最常见的褐色眼睛来说，非常少见，仅在少数几个有历史渊源的贵族家系才能见到，而其中一支贵族家系，就是卡瓦坎特夫人出身的巴席提亚奈利一族的世袭伯爵家系。 卢卡斯的外公现在仍然在卡内罗王室担任王宫内务执行官一职，但是因为卡瓦坎特夫人是妾生的庶出子，还是三女，因此虽然从小接受了宫廷侍女等级的礼仪教育，但从出身来说，能够嫁给殿堂骑士，已经是非常好的归宿了。 另外一个原因，在于巴席提亚奈利伯爵的个人传说。据说他是精通各种草药的王室专属药剂师，而且这份学识来自于家族传承，所以卢卡斯对于母亲同样精通药草知识，并且家里还有个她专用的药剂室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今天母亲的样子如此奇怪，是因为她打算让自己来继承她的药草知识吗？ 所以斯图尔特一大早就走了，也没想过要把自己叫起来？ 看到母亲手中厚的吓人的手抄本之后，卢卡斯抑制不住的这么想着。 虽然他喜欢看书，但这么恐怖的书，都可以拿来砸死人了，要看到何年何月啊…… “坐到这里来。” 卡瓦坎特夫人是侧面对着调剂台坐着的，看到儿子进门之后，她示意了一下面对她放着的另外一把椅子。卢卡斯乖乖地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坐好。 “这本书是我和你父亲结婚的时候，你外公给我的礼物，里面记载了卡内罗王国地区目前确认过的所有药用植物和制备方法。”卢卡斯看着母亲面带骄傲的说，“你和斯图出生的时候，我本来以为没人会跟我学这些了，但是后来你渐渐凸显出了和斯图不同的天赋……感谢圣光，又重新赐予了我希望。” 卢卡斯有些茫然，但是心里又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期待，好像他已经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一样。 “你的天赋和斯图不同。我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从今天开始，除了例行的训练，你不需要再上任何额外的武技训练课程。”她把那本厚的如同地砖的书递了过来，“以往用来训练的时间，我都会另外给你安排功课。总之今天到晚饭前为止，你就在这里把这本书的前十页看完，晚饭后我会抽考。” 好像连声音都听得到一样，卢卡斯的脸“唰”的就白了。 “那个……母亲大人……我还没有吃过……” “今天的晚饭是村长夫人家的厨师负责，听说有兔rou炖菜呢！” 卢卡斯感觉到舌头下面开始有液体聚集。 “母亲大人，可不可以只看五页……” “十页，一个字都不能少。” 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卢卡斯感觉到了一种恐怖。 说完这句话，卡瓦坎特夫人就离开了药剂室。卢卡斯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典型的秋高气爽，虽然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黄昏时分了，但光线还是非常充足的，在屋内看书一点问题都没有。 对于母亲言出必行的品艾，天天与她相处的家人一定是最熟悉的。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卢卡斯非常明白，那句“晚饭后我会抽考”没有任何可以侥幸逃脱的可能，如果她说了要抽考，除非是发生了要死人的大事，否则不可能取消。 深呼吸，猛地呼出一口气，卢卡斯打起精神，翻开了那本立起来都能把自己的躯体挡住的大部头。 《常用药草制剂一览》，巴席提亚奈利·艾·卡多恩著。 书名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是署名却非常吓人。且不说“巴席提亚奈利”是母亲出身的伯爵家的姓氏，“艾”通常是拥有了相当历史的贵族家系才会用的、出现在名字当中表示有封地的姓称号冠词，而在这个词的后面所出现的地名，表示拥有这个姓氏的人就是这个地区的大贵族、领主、甚至是王。 这本书最后的署名是“卡多恩”，如果卢卡斯所拥有的知识是正确的话，卡多恩是塞迪斯城邦的联盟结成之前的一个地名，事实上现在这个地区也作为一个行省存在。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巴席提亚奈利家族在卡多恩是大贵族！这个家族不是卡内罗王国的世袭贵族吗？！外公的全名不是“斯戴夫诺·巴席提亚奈利·艾·卡内罗”吗？！ 而且这个署名用的是姓氏和姓称号的组合，没有名字，这个署名方式也让卢卡斯感觉到了一种隐藏着什么秘密的不安，和发现了秘密的激动感。 不过比起这些，如何在晚饭后面对母亲的提问才是重点。 压抑住心底刚刚爆发出来的好奇，卢卡斯翻开了第二页。 首先看到的是非常漂亮的压花，有完整的根须、笔直的茎干、平整的叶片和调整好了角度，让人一目了然的轮状花簇。 “帕里拉草……” 刚刚被母亲提醒过要牢记的植物，卢卡斯当然记得一清二楚。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本书要这么大了——为了完整的将整株压花都收入其中，必须要这么大，否则压花就必须中间截断，不能完整的收容。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十页也不是太大的阅读量。 抱持着这种想法，卢卡斯开始了阅读。 书的内容算不上有趣，只是平板的描述和说明，以及各种关于植物自身的生长特性，不同阶段的生长特征，还有不同部位的药用价值和采集、制备的方法。 看了不到三页，卢卡斯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但是为了能够应付母亲的抽考，他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坚持撑到了看完，因为空腹而头昏眼花，都快吐了的时候，他才发现，为什么母亲要求一定要看完十页，一点都不肯放宽条件。 ——因为前十页一直都在讲帕里拉草。 他以为十页没什么内容的猜想完全错误。 一直到天色昏暗，不得不到客厅取蜡烛为止，卢卡斯为了完成母亲布置的功课，强迫自己认真看书，终于熬到了楼下传来了每天通勤来负责打理家庭杂务的村妇摇响餐铃的声音。 晚饭已经备好了。 卢卡斯怀着自己得救了的感激心情，合上书页，将大部头放在调剂台上后，离开了药剂室。 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和正准备返回厨房的帮佣村妇正好遇到，在村妇鞠躬行礼之后，卢卡斯也按照普通的问候礼，就站在楼梯上，向村妇点了一下头。 对方并非有身份之人，秉着骑士礼仪表示对女士的礼貌就足够了。 因此他也注意到了村妇的相貌。 总感觉和保罗很像……他jiejie吗？ 虽然有这么一种猜测，但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卢卡斯很快就将它随着村妇消失的背影一同，忘到了脑后。 走进客厅后右转，是专门用屏风隔断出来的餐厅。因为莫利诺村劳动力优先，尽管卡瓦坎特家在这里算是和村长同等级的上等人，但也没有专门设置餐厅的余裕。 不，应该说，因为是卡瓦坎特家，所以原本用来作为餐厅的房间，被父亲占据，作为武器库使用了。 卢卡斯瞄了一眼那扇只有父亲有钥匙，而且禁止自己进入的房间的门，动作却依然流畅的在母亲对面坐下。 就算父亲不在，餐桌的主人席依然必须为父亲备好，母亲坐在主位右手边第一位，卢卡斯作为长子，坐在主位左手边第一位。 等到他们十五岁成年那天，坐在这个左手第一位的人一定会变成斯图尔特。这象征着继承父亲骑士封号，成为下一任卡瓦坎特主人的人是他，而不是身为长子的自己。 卢卡斯感觉到自己心里那种躁动和不甘又开始抬头。 他立刻闭上了眼睛，放缓呼吸，调整着…… 【明确、并且坚定自己的意愿……】 此时此刻，自己的意愿是能够安稳、平静的和母亲一同用晚餐。他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更不希望世相精灵暴动而伤害到母亲。 在这件事情之前，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脑海里紧紧地抓着这个想法不放，呼吸了几次之后，卢卡斯感觉到那种血液中的躁动消失了，这才睁开了眼睛。 刚恢复视野，他就发现了母亲正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心虚。 “母、母亲大人……怎么了吗？” “你……长大了呢……” 母亲看上去非常满足地微笑着说了这句话，卢卡斯不明白这到底算不算是回答，只能跟着也呵呵的笑着，然后在母亲的带领下，双手手指交错紧握，放置于餐桌边缘，微微垂头闭眼。 “感谢哺育万物的圣光，让众生灵得以饮食生存。愿圣光荣耀永恒。” “荣耀永恒。” 念完餐前祈祷，等母亲开始用餐了，卢卡斯才拿起刀叉开始进食。 虽然父亲的教育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实际上，只要主菜用完，餐桌上还是可以讲话的。因为总是跟着父亲到处跑的斯图尔特，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够安安静静坐下来，跟母亲和自己好好说几句话。 所以在用完主餐之前，卢卡斯是完全放心母亲不会开口的。但他没想到为了跟自己交谈，母亲居然能够以那么快的速度进食。 他有些呆然地看着母亲已经空掉了的餐盘，和自己面前还没吃完一半的食物。 “不着急，慢慢吃。” 优雅的女士端起高脚银杯，抿了一口水。卢卡斯觉得母亲说的这句话绝对不能从表面去理解，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在跟自己说不着急，可以慢慢吃，而是如果自己不快点吃完，她就要做些什么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母亲要做点什么，而且母亲也从未如此笑里藏刀的说过话，但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过，才显得此时的情况尤其恐怖。 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卢卡斯毅然决然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就算他有多不想面对晚餐后的考试，但他至少还是看过了书，怎么着都比现在惹怒了母亲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