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凌霄庭
童靖很不甘心。 他望着那少年钟尘，看着他那放在人群中一点都不起眼的面孔。此刻那张脸没有一丝得意，只有汗水，还有剧烈的呼吸。显然，这个家伙并非如他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显然，他的步法非常耗费真元气力。 或许，再交手片刻，便能将他彻底的击败！ 童靖这样想，但是无法确定，因为那个家伙太会骗人了。 钟尘也有些不甘。 在连续战胜赵天行与武风之后，遇到这个摸不清根底的童靖，钟尘发现自己遇到了最强劲的对手。这少年比他小两岁，童声甚至都没变，但却是炼气六层的修为，而且剑道造诣更是惊人。 这让钟尘内心深处有些沮丧，更多的是不服。 于剑道而言，自己的剑式更快更强，出手更稳定，更准确，剑招的折转之间衔接的更为流畅。甚至那些剑招，经过自己的拆分，更为合理，破绽更小。但是，为什么会压不住这童靖？ 他那快慢之间的变化，究竟诀窍在哪？ 他那轻重之间的转换，究竟秘诀何在？ 就在这样的不甘中，两人收剑各自后退。 燕返的师生们，此刻都是面带笑容，或者说是惊容。更多的学师开始欢呼雀跃，向着长风的少年们呼喝示威。 “你们不是厉害吗？连我们正院的新生都打不赢，还逞什么威风？” “长风正院三剑？我看你们是三条虫！” 欢呼声，整天轰响，惊得归鸟飞，炊烟散。 一阵阵的欢呼声传到燕返后山，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一间静室中，盘坐于黑石蒲团之上的燕返院长凌霄庭，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眼中，烟生云灭。 钟尘…… 凌霄庭口中低声念诵着这个名字，一时间面色变幻不定。 若是燕返学师在此，想必定会惊诧之极，这位燕返院长大人何时会这般迷茫不安。 钟尘…… 他居然能三战两胜，与那童靖也能相持甚久。 凌霄庭脑中种种景象掠过，仅仅凭借着耳中听到的声息，便将钟尘那三战复盘，所有的情景一一重现。 他爹不是已经放弃了他？难道这血脉之力如此强大，这钟尘真能崛起？ 凌霄庭想了一会，还是把这钟尘之事放到一边。所谓两院交流，不过是小事而已，一时胜负无关痛痒，反倒是那罡天世界突然出现的少年强者钟神秀，倒是要多多留神。 …… …… 贬低对手，燕返生员们压抑得到释放，但是两院的学师自然不会这般看法。 钟尘能在童靖剑下坚持不败，靠的是步法的变化，利用的是场地的宽阔。但是，时间久了，钟尘还是会败的。 特别是长风的学师心中更是有底气，在他们看来，钟尘与这童靖的差距，其实还是很大的。钟尘不过炼气四层，而童靖却是炼气六层顶峰，一旦突破，rou身跟真元大进，赢钟尘可谓轻而易举。 只是今日，时间太晚，童靖面对那少年奇异的步法有些应付失措，故此暂时罢手，几日之后再来就是了。 正院月考就这般草草结束。 人世间有述不尽的悲欢离合，但是当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唯一能振奋人心的，便是那永恒不变的神迹。 在这大洲之南，勉强说来，燕返后山的分山一剑算是个奇迹。但说起神迹，唯有那方圆千万里的天坑。那绝世强者的一击造就了这永不磨灭的奇观。 但是对于今天的燕返正院生们来说，钟尘今日的三战，却是不小的奇迹，足以令他们振奋，令他们夸耀。 这其中或许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不服。 但是这种力挽狂澜的出场，还是足够震撼，足够激动人心。 散场之后，赵老将钟尘留下，同时在场的还有燕返正院几名资格老的学师。 或是赞赏或是惊奇，种种目光下，赵老与几个学师好生鼓励了钟尘一番。 钟尘心中有迷茫，有不安，默然应对，也没留言学师们都说了些什么。 当离开学院的时候，在中门口，却是突有感应，似有人在盯着他看！ 不是热切，不是仰慕，不是感激，而是森寒，是阴冷，是充满敌视的目光。 钟尘暮然回首，便见到了那两人。 陈天寒，程晓楼。 程晓楼还不动声色，而陈天寒此刻的目光却是隐隐带着煞气。 这燕园的剑道天才，此刻背上背负的长剑隐隐发出鸣声，似乎极为不耐，想要饮的，便是钟尘的血！ 钟尘神魂一震，整个人都为之一凛。 目光相对，钟尘恍然，想必今日的放纵，已经打草惊蛇了。那日天坑边缘夺药，想不留下些蛛丝马迹，是不可能的。只是以前的自己绝对不会进入这陈天寒的视野，但是今天，却是让他生疑了。 “是你？”陈天寒的双眸如剑，狠狠的盯着钟尘的眼睛。 “什么你你我我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钟尘淡然处之，双眸中没有一丝惧色。 “不要让我抓到你。”陈天寒深深的看了钟尘一眼，转身进了大门。 程晓楼脸上有些疑惑，显然还不知道陈天寒话中之意，但是他听见了陈天寒的决心。于是他转身前微笑看着钟尘：“我不知道你哪里触逆了天寒，我只知道，你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他这人脾气很不好，而我可以帮你劝他，记得想好了，来找我。” 看着两人离去，钟尘心中没有什么畏惧之意。今日一战，整个正院都为自己而振奋鼓舞，俨然自己已经成了正院的代表人物。上有赵老等学师的器重，下有绝大多数正院生的支持，这陈天寒纵然怀疑，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如今的自己，可不是那日被他剑声所欺的寻常少年！ …… …… 回到家中，钟尘吃过药粥，rou干，修炼九式，演练剑式。 心中还是迷茫未解。那童靖所施展的剑韵，想必就是那剑道真解上所说的下一阶段了。 如此看来，所谓的剑意，还要超出这剑韵的层次。 连这剑韵都没有参透，难怪自己在那罡天世界的光屏前无法领悟那剑意。 此时，钟尘才清楚，那苏嫣然的天赋简直高的吓人。不过十三四岁的大萝莉而已，居然已经能领悟到剑意。 相比之下，这长风的正院天才童靖，自己仅凭剑技都无法战胜，真是逊色太多了。 诚然，将剑道放在一边，自己要杀死那少年，应该是手段不少。比如偷袭，比如用药，比如，动用那缚神之法！ 但是，钟尘心中却别着劲，为何我模仿不出那剑韵？ 夜里，钟尘便再次沟通罡天阵符，进入到那如真似幻的罡天世界。 飘然而入，眼前光影变幻，抬望眼，前方广场依旧，人流稀疏。 钟尘漫步而行。 这罡天世界，便如现实的倒影。只不过，这倒影乃是千百年前的现实世界。虽然这罡天世界能自行演化，里面的万物同样有生老病死，但是这终究与那现实欲界不同。就如那燕丹山一样，外界已然被斩落半边，而这里依旧无损，青山不改。 至于这节点当中的一切，都是可以改造的。如果有神魂强横的大能出手，可以将这节点变幻成需要的模样。 但是燕返学院没落已久，在十院联盟中排名都是靠后的，自然这节点也简单的很。 钟尘寻找的是藏书阁，他想多寻找一些关于剑道的书籍。 刚走了几步，广场上的稀疏人群轰的一声便散掉了。 “是那扮猪吃虎的家伙！” “那金丹杀人狂又来了！” “大家散开，不要靠近他！” 尽管前日斩杀的多是长风来的恶客们，但是其中也有几个燕返学生。钟尘如今这副面容早就被记住了，一见他来，顿时人人自危，一哄而散。 …… …… 这鸡飞狗跳的场景，令钟尘脸色一变。 我什么时候成杀人狂了？ 混蛋们，那是自卫啊有没有？ 摸摸自己毫无瑕疵的脸孔，钟尘越发的愤怒。杀人狂这个称号，跟自己这么俊逸潇洒的少年根本就不搭好不好？ 恨恨的看着那些“精英”们，钟尘这一刻觉得他们就如蝼蚁，随时都可以捏死。 这种高高在上cao控生死的感觉，太容易上瘾。 下一刻钟尘提醒自己，你欲界现实就一个炼气四层的小喽啰，连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都打不赢，染上这种自大的‘网瘾’可是不好。 “咦？” 钟尘止住脚步，双眸一凝。 人群都四散化光离开，一人却是巍然不动，在那光影中，便如水中岩石，巍然击流。 那是一个青袍的中年人，相貌平庸。 道左相逢，相隔百丈。 但是当他抬起头来看着钟尘时，这百丈只如咫尺！ 那目光幽深，中有神光如焰，闪烁着，绚烂着，变幻万千，就如漩涡黑洞，一瞬间，钟尘便被吸引了进去。 一时间，令钟尘有种置身于滚滚红尘中，辗转反侧，飘忽不定。 那些过往，那些人。 一张张面孔，一声声呼唤，或是音容笑貌，或是横眉冷对。 钟尘冷漠的看着他们，眸子中却是没有半点迷乱。 我本无情，何以动情？ 紫府深处那虚无飘渺处，白玉京微微的震颤了一下，便将这眼前的一切虚幻尽数荡清。 那遮住眼的，终将抹去。那虚幻的，终将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