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真武殿老道算命 餐桌旁众人赛诗
在青龙山真武殿神像背后的屋子里，老道士装模做样一番故作深思熟虑的表演后，开始为白老师解签：“贵府忠厚传家，到你这辈，你仍能继承发扬传统家风，克尽孝道，在当今社会实属难能可贵。” 白老板插话：“大师说得一点不差，他可是俺村第一大孝子！” 白育才说：“我不听那些奉承的话，只希望大师言祸不言福。我只问最近事业和财运。” 老道说：“贵人少安勿躁。我若不说出你过去几件大事，你怎么肯相信我说你以后的话？” “那就请你说说，我爷爷辈和父亲辈各是兄弟几个？ “行家动动口，便知有没有。你一句话便点中要害，要考验我的基本功。你爷爷辈兄弟两个，父辈兄弟三人。你是独苗一棵，有六个姊妹。你有一个儿子，尚未开花结果。我若说错，你踢我卦摊！“ “大师，神人也，在下佩服！请说我当下命运，指点迷津。“ “不急，不急，待我慢慢道来。先生自幼聪明好学，是孔门弟子中晈晈者，杏枟执教，桃李天下，惜哉生不逢时，甘守清贫。花甲之年，不耐寂寞，欲借东风之便，成就一番事业，不惜呕心沥血，济世助人。谁知傍晚赶路，山道崎岖。狐鸣猿啼，毛骨森然。所喜命有天乙贵人相助，眼下已逢凶化吉，度过难关。今后九年，必是坦途光明，鹏程万里。吉人天相，勿庸多言！ 大师说话，竟然文白夹杂，比喻贴切，言简意赅，周围多数人只明白了大意，只有李厂长、高会计，傅主任听得字字明了无误。大家确信大师水平非同一般。 大师又说：“你们各位，不须张口说话，我早已听见各自心声。诸位此番前来，无非是问眼下财运。我看各位面带红光，赤里透黑，便知各位眼下略有不顺。不过各位放心，那不过是日中黑子，月中疤痕，虽是美中不足，却难掩日月光辉。黎明的曙光就在前头。” 老道士说完，又指指李明春厂长说：“这位官人，幼年丧父。目前已退出官场。要保重身体，要顺时服老，护肾养精啊。否则，多不过三年，你将齿松发落，真地要聪明绝顶了！” 只听众人嘻笑，老道又说，“这里有一串开运保命护身珠，保你健康长寿。百元一串。可不要舍命不舍财啊！ 李明春虽不情愿，还是赶紧买下这串手珠。数了数，十八颗，看成色，掂重量，估计是塑料的或有机玻璃的。便顺手戴到手腕上。 就这样，道士大体上都能看岀每个人的基本身份，指出身体某部位病痛，顺便推销了八卦转运图，护身符，及打印在纸上，用以治疗各种疾病的咒语。 老道士特意嘱咐那个摸了“下吉签的老太太：“注意心存善念，多修口德。特别是走山路时，务必注意安全。”并让他花三百元，买了个铜铸的二郎神（当时市场价七十八元），供在家里，保佑平安，以免血光之灾。 那老太太虽然一辈子省吃俭用，视财如命，现在也只好乖乖就范，破财免灾了。后来在山上各处游览时，因心事重重，心神无主，崴了脚脖。便听了导游小姐的劝告，回头花三百元，烧了三柱高香，心情才略有平静。她也更加坚信真武殿的卦签确实灵验。 见后面另有两拨人等着让老道士解签，导游小姐便催促大家到各景点游览去了。 在去坐缆车下山时，走在最后的白老师见煤场司机将一叠百元钞塞给那个捧签箱的道姑。他就猜想，其中必有猫腻。 中午，在景区餐厅吃饭时，白老板用丰盛的酒宴招待了这些代表。 喝到畅快时，白老板突然诗兴大发，说要当众献丑，吟词一首： 浣溪沙青龙山宴饮劝酒 鼓乐声声天上传， 云中宫阙绕轻烟， 仙乡幻境现人间。 利禄功名如粪士， 富贵贫贱顺自然。 举杯畅饮胜神仙。 来，我先敬诸位，干！ 真没想到，一个乡下炭黑子，煤老板，竟有如此雅兴，能填词吟诵！ 斗胆请问白老总，您是什么学历？座中有人惊讶地问道。 “惭愧，惭愧！正如老道所说，从小不爱念书，初中都没有毕业。今天高兴，信口胡诌几句，逗大家一笑。 “白老板的《浣溪沙》不简单，由声入景，由景而感，赞颂了道家仙境，最后一句，才是画龙点晴之笔，是‘词眼’，既含有劝酒之意，更有超凡脱俗的高雅境界。全词又处处符合游青龙山宴饮的内容。我虽是渤海大学中文系毕业，听了后亦自觉汗颜。李明春突然话题一转说：“咱们欢迎白老师也来一首。他可是渤海师大中文系本科毕业！” 老同学将军，众人鼓掌起哄，白老师看是躲不过，便起身说：“老朽不才，不通诗词格律，胡编两句现代诗歌： 流星 从不说孤独， 也不怨寒冷， 遨游在太空深处， 亿万年默黙无闻。 突然间， 一道电光石火， 划破万里星空。 不图有人欣赏， 不争有人赞颂。 粉身碎骨， 燃燃自己， 在生命的最后瞬间， 给黑夜留一线光明。 在下才疏学浅，让大家见笑了。“ 大家鼓掌，尤其是女客户鼓得起劲。她们觉得，现代诗歌，浅显易懂。比什么什么沙要强多了，但口头不便评比。 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是教师们的崇高思想境界。受老乡启发，我也模仿老乡的《流星》，编一首《煤炭》，也是现代诗歌。说话的是傅崇德，他也是蒲吾县人，是李明春的大学同学，和白育才、李明春佊此互称老乡、兄弟。 人们热烈鼓掌，因为他平时就是最受人尊敬的，在今天这些人中，傅主任的话最有份量。 傅崇德先捻灭烟头，不紧不慢地朗诵： 煤炭 它曾受日月精华， 有过史前的繁荣。 突然间山崩地裂， 被埋在地底深层。 高压养成特殊的性格， 高温铸就漆黑的面容。 它默默地忍受着， 在地狱里苦熬苦等。 亿万年后又重见天日， 人间处处有它的身影。 他要把自己变成灰烬， 向人类贡献出全部热能。 傅主任的诗，自然最受煤老板的赏识，连敬三杯，以示敬佩。在座各位，赞不绝口。 人们将目光移向李厂长，李明春早己胸有成竹，起身饮下一杯酒，开始诵诗： 七律年过花甲游青龙山 不怕山路崎岖难， 借力缆车上云端。 银涛翻滚涌足下， 绿岛缥缈浮海边。 阳光融融苍穹阔， 凉风习习野花鲜。 欲得仙境真神韵， 更向险峰觅诗篇。 李明春的七律赢得男士们一阵掌声，女士们对诗中某些词意不甚了了，只是随别人鼓掌。 另外两位男士，自觉不是对手，便赶紧声明，除了会鼓掌喝彩，无论如何是憋不出一句诗来的。 李明春趁着酒兴提议：“刚才填词吟诗的四个人，每人再吟一首。既然今天来游道家圣地，内容就必须限于反映道家思想。我是倡议者，就从我开始。 李明春本意是，刚才白老板所吟《浣溪沙》，未必是他亲作，背后必有捉刀之人。他不信，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炭黑子，竟然会填词，冒充风雅。必须将他一军，免得这个暴发户小觑了俺们文化人。 李明春便张口吟道： 七绝读老庄有感 安份守己顺自然， 不前不后居中间。 穷通夭寿听天命， 人到无求便是仙。 又是一阵掌声和赞叹声。李明春沾沾自喜，瞧瞧傅主任说：“老乡，兄弟，请吧！” 傅崇德略作思考，说：“我胡诌个《松树二首》，请老乡和在座高人斧正。” 松树 （一） 春风得意秀于林， 顶天立地傲群峰。 待到斧锯加身日， 欲做小草已不能。 （二） 七扭八歪路边松， 木匠不屑遂长青。 夏供荫凉冬遮雪， 兼给路人指西东。 众人喝彩，李明春厂长隐隐觉得胸中有股醋味，直往上翻。但却极力克制，不使现形于色，只是说：“看咱们白老师了！” 白育才说：“受老乡启发，我也将《庄子山木篇》改写成诗歌。”于是，连想带编，终于朗诵出： 庄子答问 庄子访客山中行， 一日两事巧相逢： 山有高树旺林中， 樵夫不屑斧加身。 因其无材身歪扭， 享尽天年枝叶浓。 农家两鹅护门厅， 客来哏嘎报警声。 今宰一鹅酬宾客， 嫌其喑哑不发声。 “树因不材后身死， 鹅因无能先丧生。 弟子敢问庄夫子， 处世应做何种人？ “处于才与不才间， 不前不后得长生。“ 众人拍手叫绝，说在后边这三篇中，应居魁首。 李厂长说：“且慢评比，白老板还没说呢，好诗好词还在后头呢！” 白老板推说喝高了，请大家饶了他，：“脑中空空，实在是连个屁也憋不出来了！” 逗得大家笑得前俯后仰。笑过后，大家依旧不依不饶。 白老板见推辞不过，便说：“我初中辍学后就东奔西颠，忙着养家糊口，谁管他释家，儒家，道家，俺心里只知道俺家和国家。我再说一首《昭君怨遊三丰山》，表达对道教圣地的向往。大家说行不行？” 自然众人赞成。白老板便吟诵： 昭君怨游青龙山 仰望天宫雾重， 远听瑶池钟磬。 绝壁野花鲜， 缆车前。 置身仙界峰上， 坐看浮云漂荡。 杜宇数声催， 不思归。 在场女士们懂不得妙处，三位中文系大本毕业生不由得不佩服，词眼“不思归”巧妙地道出了对道家圣境的向往。李明春想，自己哪里是炭黑子的对手？便再也不敢说继续赛诗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