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今宵旧梦难重圆
玉门关外的小客栈一直生意很冷淡,不知道为什么中秋的这一天生意特别的好。有很多西域人来到了这里,竟然一下子定下了所有的房间。小店的老板很开心,因为来的客人不仅很多,出手也很阔绰。 先是那个白衣的女子,她和一个受了重伤的白衣男子一起来,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见过他们的事情守口如瓶,于是就给了他很多的银两。而,今天来到的几个客人,竟然给了比那个女子还要多的银两。 那个给他钱的男子,也是穿了白衣,只是他的白衣上面嵌了金边,他披着金色的蚕丝长袍,头发不若中原男子这般束起,他带着一个蓝色宝石的额环,头发长长的几乎接近脚踝。最让店主不能忘怀的,是他的那张脸。他继承这个店已经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般精致的容颜。五官匀称的布置在他的脸上,配上他整个人的气质,就有一种神祗临世的感觉。 白衣的男子就住在那个白衣女子房间的对面,他喜欢在房间里面看高高的月亮,月色皎洁。在小二进去送热水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男子微笑的脸,那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教主。”门外圣教的教众恭敬的等待着。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对着男子长跪: “小女不懂事,竟然设立净化结界阻挡,属下教育不严。请教主下令,我这就去把这个不肖女子捉回。” “不用,”男子微笑,他扶起了长跪的银月家的族长,“我自有打算,你们都退下吧。”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银月族长还是和其他人一起走了下去,在他们下去以后,只感觉有一个更加巨大的净化结界出现在了楼上,套住了教主所在的房间和对面的房间。 男子慢慢的踏出一步去,立在门口,他没有扬声,可是他的声音是很响亮的在整个空间里面回响: “纪梦,可以让我进去吗?” 在房间里面的银月纪梦有些惊讶怎么教主会那么快知道自己在这里,她握紧了手中池乔木的剑,池乔木也被圣教教主的话惊醒,他警觉的坐了起来。 还没有等银月纪梦有回答,一只修长的手,已经从木门之中穿了出来,那只手上戴着一个红色的戒指,他随意的动了动手指,银月纪梦设立的结界就消失了,剩下了他脚下的那个巨大结界。他有一张惊艳天下人的脸以及绝对高超的法术,他微笑着看着站在桌边的银月纪梦,他再看了看床上受了重伤的池乔木: “这位兄台似乎受了重伤,需要我帮忙吗?” 说着,他往池乔木那边跨了一步。看见他迈步,银月纪梦竟然“刷”的一声拔出了池乔木的剑,她挡在了两个男人之间。 “怎么?纪梦,你那把剑是要对准了我的胸口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身形迅速的来到了银月纪梦面前,他的胸口直直的迎着森森的剑尖,他微笑,只在一瞬间,剑就没入了他的胸口,鲜血涌出来,可是他竟然还像是没事人一样对着银月纪梦微笑着问: “你想要,杀了我吗?” 银月纪梦一瞬间有些懵,但是在下一秒钟她就明白过来,她奋力的退开,退到了床边,她凝神,念动咒语。等待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剑还在自己手上,教主还是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的站在房间门口,笑容很诡异,他身上并没有受伤。 可是,剑上竟然有血。是谁的? 银月纪梦回头,她惊讶的发现,池乔木捂住了胸口,他的胸口在汩汩的流血。 “你竟然对我用了梦魇?”银月纪梦一瞬间慌了神,她赶快用手边的长纱替池乔木裹伤。 “呵呵,还好你及时的解开了梦魇,不然,你一定会亲手杀了他,”圣教教主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残忍的微笑,“纪梦,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让你想要背叛我吗?” 银月纪梦咬了咬嘴唇,没有说什么,而是更紧的护住了池乔木。 “你知道,我不想和你为敌。现在跟我回去,我会奉上疗伤的灵药,顺便,打点好**的一切关于这位兄台的事务。前嫌过错我一概不计。” “我……”银月纪梦看着池乔木流血不止的伤口,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没有办法止血的,我在那把剑上抹过了浣花粉末。”圣教教主继续说,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桌边,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的端着茶杯看着那两个人。 池乔木看了看银月纪梦,又看了看西域圣教的教主,他忍着剧痛,慢慢的抬头对银月纪梦说: “跟他回去吧。” 没有想到,银月纪梦在听到了池乔木的话以后,竟然有泪水流了下来,guntang的泪水落到了池乔木的手中,他惊讶的看着银月纪梦,自从认识这个女子以来,他从来没有看过她哭过。 “我,不会跟你回去。”银月纪梦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右眼已经打开了银翼之瞳,她那样的眼睛,加上她的泪水,一眼看上去就很妖异。 “噢?为了一个就快要死的、被**重金追杀的男人?”圣教教主漫不经心的看着银月纪梦,他很不理解,虽然面子上他还是那么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在心里,他一瞬间有了失败的感觉,从来,他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此时竟然有一个他得不到的人。而且,是因为一个他认为根本不是他对手的人。 “是,他和你比起来,给不了我什么幸福。可是,我要的幸福不是锦衣玉食,不是给祈音家族生养什么神一般的后代,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是神那样的孤单,千百年来只能看着自己爱的人一个一个死去,而自己的心慢慢被时间磨得盾重不堪。我想要的幸福你从来都给不了我,如果可以选择,教主哥哥,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成为银月家的人,从来都没有有过银翼之瞳。” “你说什么?!”教主终于坐不住了,他惊讶于银月纪梦的话,和她一起长大的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女子心中有这样反叛的情节。 “你想要这个是吗?那么好,我还给你!”银月纪梦突然说,她的手毫不犹豫的挖向了自己的右眼。 “住手!”圣教教主想要阻止,术法再快,他也没有想要这个女子是如此决裂。 “不要!”池乔木伸手想要阻止这个女子自残,可是他也没有能留住她的手。 血淋淋的眼球被银月纪梦挖了下来,她忍着疼痛,把眼球丢给了圣教教主: “你、你、你不是,不是要银翼之瞳么,我,我现在还给你。” 因为挖掉了眼睛,她突然觉得很虚弱,一下子倒在了池乔木的怀里,失去了银翼之瞳,很多她凭借着银翼之瞳学会的术法这个时候都在从她身体里面流失。可是,她捂着流着血的右边脸颊,微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池乔木下意识抱紧了这个女子,她的决绝,让他想起了幼年在记忆里面的母亲。他心中有酸软,再冷血的男子恐怕此时都会动容的。 “你已经疯了!”圣教教主不可思议的看着银月纪梦。 “我知道,”银月纪梦却没有理会教主的话,她这个时候终于有了悲伤的表情,她小声的说,说话的声音都带有了哭腔,她不敢看池乔木,“我知道,你在江南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在等你,我现在已经变丑了,而且我已经残疾了。你肯定更加不喜欢我了,你放心,我会很快离开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池乔木闻言只能拼命的摇头。 银月纪梦在哭,眼睛也在流血。眼泪和血液一起流淌,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衫。她怎么会不知道在江南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等待他,她很清楚那个女子一直是那么默默无闻、心甘情愿的为他在付出、在等待,希望有一天可以等到他不想要再漂泊的一天。她是在心中佩服那个女子的执着的,佩服她的执着、她的隐忍,可是,她不想要把池乔木让给她,无论是谁。她只能对她说抱歉。她曾很自信,可是现在她要摆脱这个宿命,于是她毁掉了自己的容貌,她把自己弄成了残疾。她没有了把握,于是她开始伤心和哭泣。脱离了宿命的同时,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好、好、好,你好!”圣教教主连连退后几步,“银月纪梦,你很好!”
池乔木看着圣教教主,有无言的悲哀,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银月纪梦要用那么惨烈的方式告别眼前这个所有西域女子都向往的男人。 他的眼睛里面看不到幸福,只有输赢和利益,没有暖意。 “你很好!随你去吧,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圣教的人!”圣教的教主有些落魄的解开了结界,他缓慢的走了出去,没有再看池乔木和银月纪梦一眼。他有强大的挫败感。 在他走以后,银月纪梦才虚弱的笑了: “呵呵,我、我终于赢了。” “你好傻,”池乔木终于忍不住了,他脸颊上有泪水涌出来,“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你要这样伤害自己。” “不用这个方式,我是、是打不过他的,”银月纪梦看着地上了眼球笑,“现在,我成了独眼龙,更加没有人要了。以后,你如果听说隔壁滩上有一个老巫婆,你千万不要追杀她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银月纪梦笑,笑的很苦,可是她还是笑了。因为,她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她终于摆脱了自己的宿命,终于离开了银翼之瞳的束缚,终于可以不再待在那个用血统编制的噩梦里面。她很开心,无论未来她是不是孤身一个人,她现在都不是那么在乎了。无论身边的男人爱不爱她,她都无所谓了,因为,她知道,她曾经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就付出了自己唯一有的东西。她很傻,她知道。 “我不会追杀老巫婆的。” “呵呵,那就好。” “而且,你也不会成为一个老巫婆。” “恩?”银月纪梦不明白。 “跟我走吧,我们回家。无论未来有多少人来追杀我,戈壁那么大,总是有我们容身的地方。” “你是说真的吗?”银月纪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头的时候,却正好迎上了池乔木悲伤的眼神 池乔木在那个瞬间,俯身吻了这个执着而且决绝的女子。他不敢保证自己可以给她幸福,但是,他知道,他此刻最想要做的事情,和父亲当年是一样的。无论最后的结局怎样,他都想要让自己的心放纵一次,选择做一次疯狂的事。然后,在死亡的时候,才不会后悔吧。想着,他想要带着银月纪梦去疗伤,然后和她一起到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 时间,不知不觉就那么过去了。只要久在戈壁滩的人,都会知道有一对夫妻,他们在隔壁上穿梭,有很多人在追杀他们,他们在辗转之中艰难度过。有时可以过很安稳的日子,有时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被人追赶着到处流浪。可是,他们以流浪为乐,生活得很幸福美满。只是那个女子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她用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瞎掉的眼睛,剩下的也是一张美丽的脸,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毁了容,但是,她曾经应该有一张很美丽的脸。 “乔木,我想,我们将会有一段艰难的日子了。”银月纪梦还是一身白衣,她靠在池乔木身上,看着远处的弯弯的月亮和漫天的星星。 “怎么?” “虽然我的银翼之瞳已经毁了,可是,如果,如果,我们的孩子继承了银翼之瞳,那么,教主还是会来追杀我们,不让圣教的血脉外流。” “你害怕吗?” “我不怕,我只是担心,这个孩子。” “没事,我已经给我的朋友发了信,他们应该几天以后就赶到了。” “是她么?” “恩。” “我会吃醋的,”银月纪梦半开玩笑,“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她。” “嗯,对不起她的人是我不是你。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她是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