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生百年寄鬓须
陵风楼。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乳燕雏莺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撒,打遍新荷。” 北宫逆静静的坐在付烟淼的床前,在吹箫,他的的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外面大街上的动静,他的箫声平缓,所以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尊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逆,你最后一个音,吹得高了,破了意境。”付烟淼的口气淡淡,中毒卧病的她,更有一份美丽娇羞的气质,她的长发披散,苍白的脸色,更加显得另人疼惜。 北宫逆沉默不语。 “你心里很乱。” “嗯。我在怀疑。” “还是因为云公子的事情?” “他要如何救你,他明明知道——‘倾城绝代’是没有任何解药的。” “你要相信他。” “我在奇怪,为什么他还愿意救你”北宫逆叹气,收起了他的竹箫,“我这样怀疑他,任何人都会记恨的,可是,他没有。” “江湖奇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怪僻。”付烟淼微笑的勉强支撑着起身,她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那只浅蓝色的发簪。 “少爷!少爷!”络月再一次慌张的跑了进来,“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北宫逆皱眉。 “少爷,付、付小姐家,出事了。” “出事了?” “付小姐家昨天被人灭了满门,不知都是谁下的手。现场没有任何证据,付家现在还在着火,皇帝已经派六扇门的藤一去查此事。现在京城都传遍了。” “什么?!”付烟淼从床上坐了起来,手中的发簪应声落地,浅蓝色的发簪瞬间摔成了两半。她起身,恍惚中往前走。 “烟淼!”北宫逆看着付烟淼那样,追出一步,拉住了付烟淼的手。 “怎、怎么会,这样?”付烟淼笑,笑得凄凉,唇边却已经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灿烂的血花。溅落在地面上,点点都是殷红的惊人。 “烟淼。”北宫逆出手,想要给烟淼输入真气护体,然而此时的付烟淼像是突然来了力气,她呵呵的笑着,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唇边的血更多的留了出来,她“呵呵呵”的笑,泪水已经滑落脸庞,混着她的血:“好,好,好。” 然后就委顿在地,昏了过去。 北宫逆紧紧的抱住了付烟淼的身体,把她抱回了床上。他回头,看着络月,收敛了他脸上的悲伤: “现在几时?” “回少爷,巳时。” “付家昨日几时出的事?” “回少爷,酉时。” “酉时?!”北宫逆口气加重,他突然想起什么…… 请你在此地等一日,明日酉时,******的毒,我会想到方法解。 北宫逆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他捂住了额头,跌坐在了椅子里面。外面的京城,熙熙攘攘,又是新的一天。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然而,胸口一阵刺痛传来,他慢慢的昏倒在了地上。 远处,在陵风楼对面的房中,翼月教的女杀手,抽出了刀。 可是她还没有冲出房子,就已经被一柄胡刀抵住了后背。蜈小舞微笑:“那么着急啊?” “你——” “很惊讶?”说话的是雪小血,她笑意涟涟的靠在一把藤椅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远处的客栈。 “你们不是要杀北宫逆吗,为什么,现在那么好的机会,要阻止我?” “嗯,我们的确要杀他,”雪小血拍了怕手站了起来,“而且是我亲手杀。” “那你还不动手。要知道,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等他醒过来,你根本就杀不了他。” “敢对小姐不敬!”蜈小舞的刀几乎就要剜了下去,却被雪小血阻止了。 “所以我要等啊,我要等那个大夫来,我要看看,他能怎么同时救两个人。” “你还要等三个时辰,那么里面的防御体系都做好了。” “呵呵,”雪小血饶有兴味的捏起了那个女子的下巴,“你们可以派那么多卧底去北宫家,我们端鹤门就不可以吗?” 翼月教的女子不理解的看着雪小血,然而雪小血却没有给她机会再提任何问题,因为,她的喉咙已经被雪小血割断,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可是她却已经没有了心跳。 巳时到酉时之间,还有三个时辰,足够看一场很好很好的戏。但是,在此之前,你们这些翼月教的人,请收手吧。如果你们破坏了这场戏,那么会有你们好看。 “小姐,我们现在做什么?”蜘小芷轻声在问。 “等。” “等那个大夫吗?” “呵呵,我很想要知道,那么多年来,没有人解开的绝世剧毒‘倾城绝代’,玲珑先生是怎么样解开的。这个,比杀了北宫逆还让我心动。” 京城四通八达的栈道上。 “什么?!”藤一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正在赶往阴山的路上,却被突然出现的晖原拦住了去路。晖原此刻肩上还停着一只浅褐色的猎鹰,晖原告诉他了一个绝世的秘密。 “这怎么可能?”藤一勒住了狂奔的马,“据我调查的结果——” “呵呵,所以你要小心了。她们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说出结果的”晖原微笑,“你好自为之,我要去救我那个傻乎乎的朋友了。他以为,他的朋友,在他有危难的时候,都像他一样重色轻友是缩头乌龟吗。他错了。” “喂喂!你……”藤一还没有说完,晖原已经消失了踪迹,她的瞬间转移看来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藤一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紫电弯月,真相自古以来就难和世人见面。 同时在遥远的苗疆。 双生一族的森林口,数名族人跪倒在地面上:“大祭祀,祖训有言,您是不能带着圣兽出山的。您贵体——” 然而,她们还没有说完,那个白衣蒙着蓝色面纱的女子,已经轻轻用挂满了贝和龟甲的星杖轻轻点地,那只被奉为圣兽的独角兽,也是驼起她,张开翅膀,就飞向了天空。在巨木之上那个双手环胸在冷笑的少年,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闻音,我还从来没有看见你这么热血过呢。” “小姐,你不能去。你一旦下了这山,谁可以保护你,预言师,是会引起江湖轰动的。”眉笑手中,握着一柄剑。 年轻的预言师,一身劲装,黑色的头发长长的坠在地面上,她不会说话,却目光之中透着坚毅。她用手在眉笑手心轻轻的点: “我要救他。” “可是,他对你那么不好。” 年轻的预言师笑了,那个笑容,带着一种空旷决然的美丽,震慑人心。
眉笑无奈的摇头: “可是小姐,我们只有三个时辰,你怎么可能从苗疆凭空出现在京城?” 苗央回头,眼睛里面已经是浅浅的淡银色,她在眉笑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 “神。” 江南向京城的运河。 琵琶声声,歌曲阵阵。沈含鸢一身浅紫色的霓裳,乐梨棠青黛色的雨妆,两人并肩站在了船头,沈含鸢凝眸看着远方,却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潇。” “好了,你不要恶心我了。有空担心他,还不如好好看看的你家。”乐梨棠依旧犀利。 “当家的不担心自己母亲的病情,反而抓紧时间去看朋友,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好了,他都说了,要我们和平相处”乐梨棠笑,“他真真是个多情的人。” 玉门关。 有人在骑马狂奔,身后有人在骑马狂追。 “姐。” “陆如,你赶快回去。” “姐,你就这样走了?明诚他重伤在身。你心里,他还不及一个三年都不来看你的朋友?”陆如气喘吁吁。 陆如对面骑着白色马匹的女子,背着午后戈壁的阳光,一身红色的衣衫,被映衬得血红血红的。然而,她眼角的泪水,没有当着陆如的面流出来,她抬头,微笑,然后不理会陆如的追问,策马继续往关内飞奔而去。 京城。 “你的身体根本没有复原,你不要去凑热闹了。你不会武功。”兵部尚书府,华衣的青年跪在床边,狠狠的按住了床榻上的女子,她情绪很激动。 “那么,你去,你去看看,如果他没有事……” “好,我去,可是你要答应我,好好养病。” 床榻上的女子昏了过去,床边的男子却在脸上泛滥起了一点点的不甘心,那个人,果然还是比任何人都重要,她几时,这样关心过他。 可是,他想了想,又自嘲的笑了。然后,起身,往陵风楼走去。 日昳时分。 京城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陵风楼,却是寂静得如同空城。北宫逆昏倒以后,被络月扶起来,重新做回了门口的椅子上。 此时,很多的农人收工回家,很多的女子也从溪边浣纱回来。街道上很热闹,然而,更加热闹的好戏,很快就要开场。 此时,街道上,突然,有了檀香。 在高处静静看着的雪小血,这个时候有了惊讶。她吩咐: “闭气!” 然而,那香似乎对街道上的人,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能懂得用这种香的人,恐怕——那个大夫,已经回来了。 雪小血凝眸注视,陵风楼里面所有的人,已经被这种异香给迷住,慢慢的开始,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应该是化功散,叠加在了紫色檀香之中,然后顺着风势,让那些人中了道吧。 果然是玲珑先生。可是一个大夫,能做什么呢,在面对天下最毒的毒药的时候,在他被人怀疑的时候,他是杀,还是救,他若救,他用什么救。 雪小血重新做回了藤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陵风楼中的一举一动。 这个大夫,果然是不一般呢。不一般得像一个人,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