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医馆玲珑转头觅
太阳初上三竿,森林里面,云潇坚持不让北宫逆扶他,他用一根树枝勉励支撑着走着,北宫逆虽然没有受伤,可是看得出来也是劳顿颇深,两个人走得很慢很慢。 真后悔没有骑马,恐怕,还是对自己的轻功太自信。云潇郁闷的看着自己的状态,恐怕这样走下去,到晚上都走不出这片森林。 “我背你好了。”北宫逆突然说。 “啊?” “我们这样走下去,永远都到不了你的医馆吧。” 云潇摇头:“不行。我一个大夫,怎么可以让自己的病人背着自己到处乱走。很丢脸。” “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一个声音从树梢上传来,冷冷的,带着不屑。云潇听得那个声音却是突然有了精神: “猪头!你来掺和什么啊。” 话音一落,却是“啪”的一声,一个一身黑衣,带着斗笠和竹帽、赤脚背着鱼篓的少年已经从很高的树冠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了云潇和北宫逆的面前。他慢慢的抬头,摘下自己的竹帽。 那是怎样一张脸。 他的发色有些淡淡的泛灰,眉目之间却是一副天成的霸气,让人看见就觉得应该是皇家贵胄。偏偏这个家伙仗着自己长得绝天,经常一身很土气的打扮,估计他要是换上一身黄袍,说他是当今皇帝都有人相信。清奇的骨骼,配上他一脸的霸气,让人一眼就不会忘记。 那是一张可以倾倒天下女子的脸。 长成这样,还成天不穿鞋、一身鱼腥味的人。在这个江湖上,只有一个人。 “你这个猪头,你不是忙得连我被人追杀都懒得救吗?” “不是有藤一吗?”口气果然很不屑。 “那么昨晚你睡着了吗?”云潇依旧不依不饶。 “那是你非要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我才懒得救你以外的任何人。”说话很不客气。 云潇毫不犹豫的出手,一个毛栗弹在那人头顶:“说谁莫名其妙呢?你也没有好多少。” “本来就是,至少我不用让你背着到处躲避追杀。” “那么是谁在皇宫里面差点被射成刺猬?” “那是……” “是你个头,既然那个时候你就在,你竟然不救我,你简直没有人性背信弃义见色忘义狼心狗肺没心没肺。” 那个少年吃瘪,脸色很难看的不和云潇吵架。 而,北宫逆似乎一直被他们两个撂在一边,这个时候,云潇看见他在微笑,于是终于想了起来:“好了,既然你这个没有人性背信弃义见色忘义狼心狗肺没心没肺的家伙都愿意现身在我以外的人面前了,我给你介绍……” “不用,我知道他,就是北宫家的那个大少爷嘛。” “上官兄似乎很看不起北宫家。”北宫逆微笑,口气一样凌厉。果然,北宫逆也是知道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云潇不要性命去救的朋友——天下第一大盗,上官末尘。 “上官兄?我什么时候和你也结拜过吗?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说话彬彬有礼。” “啪”云潇已经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在了上官末尘头顶,“你个家伙今天吃到火药了?他是我的病人,你们两个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干嘛,当着我的面想造反啊?本大夫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还是有很多办法制住你们的。要不要试试?” “我不和有钱人计较。” 北宫逆微笑,云潇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上官末尘白眼: “马呢?” “以我的轻功,背你应该没有问题吧。至于你——”上官末尘鄙夷的看了北宫逆一眼,他似乎对他很没有好感,“你自己用轻功跟上吧。” “啪”云潇似乎也不顾什么他仙风道骨的形象了,抬手就又是一巴掌: “谁要你背。拉马来!” “是是是,我服了你”上官末尘叹气,“我哪会要你的病人动武功,他要是出事了,你不和我拼命?坐我的船吧,那样快一点。” 云潇奇怪的看着上官末尘的转变,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上官末尘的眼睛里面,看见了深深的落寞。回头看北宫逆,却入眼的是他更加惨白的脸色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的胸口。 云潇毫不犹豫的一把搭上北宫逆的脉搏,这一搭,却吓得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五枚银针,昨日和那些翼月神教的杀手交手已经脱落一枚,然而现在又有一枚松动了,而且他的气血浮动,估计是一夜的劳顿,加上那九墨正玉丹,本是大补之药,不好好静养,这样奔波下去,恐怕是要气血攻心,还是要丧命的。 “末尘,你能不能用内功给他疗伤?”云潇突然对前面走着的上官末尘说。 “你个家伙,不要太过分!”上官末尘回头,脸色很难看。 “我……”云潇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末尘这个表情,他不知道要如何。只好回身,一只银针封住了北宫逆的睡xue,然后接住了北宫逆昏倒的身体。云潇干脆坐在了林下的地面上,掏出随身的匕首,很快就要往自己的脉门划下去。 然而,刀未及肌肤,就已经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入耳的是上官末尘的冷斥: “你当真为了这个家伙不要命了?” “既然你不帮我,我只好用我的方法。”云潇抬头,眼光是坚持和决绝。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切肤?”上官末尘不信的看着他,他记得,云潇只有在救朋友、救那些他认为值得的人,才会这样的表情。这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到底哪里值得他切肤来救。 “我的血,能疗伤还可以防毒,这样他就还可以撑到医馆,”云潇颓然挣脱上官末尘的手,“我不想他死,不是因为诊费,只是,我不想看见他死,我不想。” 上官末尘牢牢的看了看云潇两眼,他点头:“好吧,既然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帮你便是了。” 云潇抬头,感激的看着上官末尘。然而,上官末尘只是淡然的出手为北宫逆输入真气,调理他紊乱的气血,口气却是落寞的:“你知道,如果是你坚持的,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你呢。云潇啊,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云潇不明白。 “我认识你八年,竟然比不得他认识你八天?” “我……” “你肯用玉凰丹救他,你肯为他动用你多年没有用的‘流萤心法’,你肯为救他母亲而来求我给你碧蕺,你自己舍不得用的九墨正玉丹你毫不犹豫的救他,你救他离开追杀即使对手是翼月神教,你肯为了他切肤,你肯为了他和我翻脸。云潇,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是我的病人。没有大夫会放着病人不管的。” “是么”上官末尘摇头,“以往你的病人,你从来没有这样用心过。” “上官末尘,你——”云潇突然一把银针对着上官末尘洒去,“小心!” 上官末尘回头,看见了一群翼月神教的女子,其中两个的装容和其他的女子都是不一样的。云潇的银针没有打中她们,但是可以看出来有一排桃花被银针射在了树干上,而那些树干现在已经发出了灰黑色的烟雾。 “大夫,你当真是个奇人”其中那个穿着浅绿色描金袍子,头戴浅蓝发簪、浅白面纱的女子叹气,“能在我们翼月神教的手下救人。” “教主,是属下们办事不利。”其中几个女子跪了下来,可见刚才说话的那个就是教主了。然而翼月教主却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她笑盈盈的款步而来: “也是,怪不得你们,北宫少爷那么好的武功。” “你待如何?”云潇起身,直视她的眼睛。 “你和上官公子走,不要管这等闲事。我在这里为我的属下伤了玲珑先生给你赔罪,并且奉上上好的疗伤药。” “如果我不走呢?”云潇扬眉。 “呵呵,那么就请先生和上官公子给这个小子陪葬吧。” “末尘,你带他先走”云潇叹气,起身,“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会管到底。” “呸,”上官末尘把北宫逆很快的丢给了云潇,“你这个家伙干嘛抢我台词。” 云潇怔然,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勉强背上北宫逆,很快的踏上上官末尘的小船,用匕首割断了缆绳,顺着水流可以扬帆。上官末尘微笑着看着翼月教的人: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用条件来威胁我诱惑我。这,是你们逼我的。”话毕,手中的鱼篓一丢,一把通体幽黑的剑迅速出鞘,天光黯淡。 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头发全部白色的老妇人淡淡的开口:“思迁,我们走。那是四大名剑之一的星墨,我们打不过他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我,这是在哪里?”北宫逆醒来,看见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床铺是他从没感觉过的柔软,房间里面的光线很暗,但是依旧能看清是浅白的帷幔,闻到馥郁的药香,如果不仔细看,恐怕以为自己到了一处灵堂罢。因为,这间屋子里面所有的帘子和床幔都是白色的,连窗户都是白色的,家具全部是紫檀木。靠南墙立着一排一排的柜子,床前的桌子上是很多的医书。难道——这已经是到了玲珑医馆?
“北宫公子,你醒了?”突然有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突然房间里面有了光,北宫逆这才看清楚,那些白色的窗子完全是白玉,而自己所躺的床,虽然只是檀木,但是却是铺了厚厚的六层貂绒,怪不得很软。再抬头,却入眼的是用金刚丝称底的帘子,金刚软甲,江湖上多少人抢得头破血流,在玲珑医馆竟然拿来做窗帘? 北宫逆想要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回头看见了那个少年,十多岁的样子,恭敬的端着一碗药,立在他的床前。 “北宫公子,这里是玲珑医馆的白堂。我叫轻尘,玲珑先生的弟子。” 北宫逆点头,然而他还没有张口,那个白衣的弟子,已经再次开口: “师傅在黑堂给公子煮药,吩咐让我来照顾您。师傅交代不能让您动,您的病需要静养,轻尘听闻公子武功卓然,师命难违,不得已封了公子的xue道。公子莫怪。” “上官公子也已经安全的回来,正在厅前看师傅的阵法”轻尘继续面无表情的补充,“公子的药是要每隔半个时辰吃一付,现在时辰到了,我喂公子吃药吧。” 北宫逆突然觉得,他明白为什么云潇会说他不喜欢待在玲珑医馆了,他这个徒弟,果然是有“过人之处”呢。 “师傅的腿伤已经没有大碍。有见客栈的老板娘也打听到公子家并没有出事情,北宫老爷和夫人都很好,夫人的药师傅已经配好,派人给送去了”北宫逆在吃药的当口,轻尘继续叙述,“这间屋子是师傅的卧房,师傅说翼月教的人不会放弃来杀人,所以,她把这间房子让给公子。” “这是为何?” “白堂,实为一地下屋舍。四壁包围着玄铁,火药无法毁坏、火焰也无法焚烧。地下有排水系统,不仅可以在夏天太热时调节温度,也可以防止被水淹时无法逃生,可以顺水道离开,此处水道隐秘,没有任何人知道出口。而且机关重重,外人难攻。师傅说,为了防止翼月教的人使毒,她在堂口设了毒阵,要公子小心。” “毒阵?”云潇他还懂毒? “是的,师傅曾去苗疆,学了些小的毒方。” “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 头顶突然传来响声,一个人跳了下来:“你个臭小子,有没有按时间给他吃药?” “有啊,当然有,师傅,北宫公子已经醒了。” “啊,已经醒了?”云潇显然很吃惊。 “师傅,你的腿伤就好了?”轻尘奇怪,早上他不是还在跳着嘛。 “好了,师傅是玲珑先生嘛。在医馆,自然是好的快”云潇不理轻尘,径直走到北宫逆的床前,一把搭了他的脉,然而却是脸色大变。 看见师傅变了脸色,轻尘也是惊异:“师傅?” 云潇回头劈手就是给轻尘头顶一个毛栗:“谁让你封他xue道的?” “是、是师傅说,公子要静养,不能乱动的。” “你道是会省事啊”云潇摇头,“他本来就血脉闭塞,你还封他xue道,你要死啊,臭小子,还好我下来看看,不然为师这些天耗费的精力就被你这一封给毁了。” “那师傅,我马上给他解开。” “去看看棋澜的水温是否合适,然后把我煮好的药草放进去。叫末尘把星阵打开。” “师傅,你要……” “快点,你个死小子!”云潇飞速打断轻尘的话,再说下去,天知道这个臭小子会说漏什么。说毕,已经迅速的解开了北宫逆的xue道。 “好点没?”云潇看着北宫逆的脸色的确是比下山的时候好很多。 “嗯。” “那就好,”云潇笑了,“等会儿药浴,可能会牵动你胸口的银针,会很疼。你一定不要运气,如果动气,我不保证你不死。” 北宫逆点头,你到底要重复几遍啊,我知道了,不要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