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兽农场（7）
“那么我和思思先告辞了。”伊斯塔说，“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月精灵在专心致志地施法封闭店门，“你们有其他安排么，要不要去我的农场看看，”他邀请着，“很有趣的，思思小姐，你可以看到很多可爱的动物。” “动物？” “就是我以前跟你提到过的，那家开在阿斯卡特拉城南的奇兽农场，就是这位达克索拉先生开的。”伊斯塔向思思解释。 “啊，那是不是有很多魔宠啊，我一直就很想有一个的。” “当然当然，”月精灵赶紧说，“所有常见的不常见的，可爱的优雅的，体积庞大可以当坐骑的或者迷你型可以放在口袋里的，长翅膀或者四条腿的，天上飞的和地上走的，应有尽有。” “那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思思恳求地看着伊斯塔，抓着他的衣角轻轻拉扯着，“陪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早就想养一只魔宠了。” 卡拉图人微微皱着眉头，他有些不悦，“达克索拉，我说，你的农场正在被人攻击，都快被拆了，这种时候让客人去，是不是不太符合待客之道？” “几个阴影德鲁伊罢了，别听伊丽莎夸大其词。”月精灵结束了魔法，原本暗黄色木板门变成了一片危险的黑色虚空，警示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她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根本就没事。以我在农场周围布下的防御，就算几百人的军队也冲不进来。相信我，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怕连攻击者逃跑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伊斯塔哼了一声。 月精灵重新念了句咒语，一圈银色的传送门在身旁划开，“思思小姐，请，”他躬身做了个手势，“请放心，我的农场绝对安全。” 思思迟疑着，看着伊斯塔，后者微微摇头。 “现在不是时候。”卡拉图人说，“而且我们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我真的很想去看看，而且，我也是个巫师。” 思思说话的时候眼皮低垂，没有看着伊斯塔，“或者，我和达克索拉先生去看看，回来我还是去铜冠酒店找你。” 她的声音很轻，然而透着异常的坚决。 伊斯塔悄悄叹了口气，“走吧，”他说，当先走向那个传送门，“思思，你跟紧我。” 月精灵最后一个走进去，传送门在空气中消失。 ※※※ 他们在一瞬间后就安全到达了达克索拉的奇兽农场，传送门的彼端被定位在正厅里，月精灵的法术没有出现任何失误。然而，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我总觉得你这里的格局布置好像改变了？”伊斯塔疑惑着，“虽然我只来过两次，但我明明记得以前没这么空啊。” 月精灵没有回答，他的脸阴沉着，双手急速地在空中画了个符号。 正厅的四个角落，大理石地板突然亮了起来，四个六角形的魔法阵缓缓升起，浮在空中离地半英尺，发出碧莹莹的微光。“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切利尼、波拉约洛！”他厉声喝着，“出来！” 他叫了四个名字，然而应声而出的却只有一个——准确地说，是一个身高约十五英尺的铁魔像，它自东南角出现，被魔法阵托着，悬浮在空中。 而且还是个残缺不堪的铁魔像。 它的脑袋显然被重物击打过，已经陷进去一半；左臂齐肩以下折断，露出里面的齿轮等机械装置还在咯吱咯吱转动；它的右臂，原本应该握着一把长剑才对，然而现在也只剩下半截。 最严重的损伤是在右腿——这个表述其实不甚准确，因为右腿完完全全就没有了，只剩一条左腿还基本完好，但这让魔像根本就站不起来了，只能半坐着，自然也无法行走。 “切利尼听候您的吩咐，主人。”魔像瓮声瓮气地说。 “另外三个呢？” “它们正在外面作战，我们的农场遭到了攻击，”魔像回答，“我丧失继续作战能力，被伊丽莎小姐送回来。” 月精灵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伊丽莎调你们去的？” “是的，主人。” 月精灵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挥了挥手，四角的魔法阵全都缓缓落了下去，陷入地中，连同上面的魔像一起消失不见。 “哼哼！”他冷笑着，转过头来，“我出去看看，失陪一会。卡拉图人，你和思思小姐先请坐。” 伊斯塔微微摇头，刚才达克索拉和魔像的对话，思思不太清楚这其中的隐含意思，他却是知道的。达克索拉这家奇兽农场规模不小，但里面居住的人类，或者说活人，只有他自己和伊丽莎两人。为了弥补人手不足，达克索拉创造了二十四尊魔像，其中四尊最弱者，负责日常事务，例如定时喂食，打扫卫生，疏通管道，制服发狂的怪物，等等等等；另外十二尊布置在农场周围，负责安全守卫，抵御侵扰；又有四尊，原本应该就在这正厅的四面，靠墙站立，负责维护农场内部的安全——现在也不见踪影，自然是被调去外面参战了。 而月精灵刚刚召唤的那四尊，乃是二十四尊魔像中最强者，分别以传说中耐瑟时代制造魔像的大师的名字命名，平常都隐藏在异次元空间中，根本不出现在人前，只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动用。 到底情况棘手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要伊丽莎动用这四尊魔像参战，而且其中一尊还被打得基本丧失战斗力，只能送回来待事后维修。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对月精灵说。 “我呢？”思思问。 伊斯塔稍稍犹豫了下，他原本想让思思留在这里，但既然强敌来袭，外面固然有危险，而此地的守卫魔像已经全部调离，他自己和达克索拉也出去，这厅中也未见得安全多少，还不如大家一起行动。“跟着我，思思，”他说，“注意保持在我身后，别轻易施法。” ※※※ 这间正厅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门，进出都是通过小型的传送魔法阵，就位于厅的中心位置。在月精灵的带领下，他们出了所在的建筑物，一路跑向农场的大门。大约是隔音效果太好，当时在厅中没听见什么声音，一到外面来，撞击声、格斗声和低沉却清晰的施法念咒声，一起从远处传来，涌进耳朵。达克索拉的脸色缓和了些，显然松了口气，就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战况确实非常激烈，敌人很强，数量应该也不少，但还没有攻破围墙，农场的防御力量还在伊丽莎的指挥下坚守。 他们跑到精铁铸成的大门前，从旁边的台阶登上墙头，向外面望去。一看之下，虽然达克索拉和伊斯塔都算是身经百战的冒险者，却也不禁凛了凛，反倒是思思没什么经验，混不在意。 外面看不见一个人。 只有机械和元素。 魔像是机械，还在活动大约有九个，再加上已经被摧毁的残骸，伊丽莎应该是把整个农场所有的魔像全调了过来，她居然也不考虑敌人可能从另外的方向分兵攻击；而与魔像在作战的，则全是元素：看起来像团随时在改变形态的云雾——这是风元素；强壮而结实，看起来像是一堆石块被魔法组合起来构成近似人类的形态——这是土元素；一团高大耀眼的火焰旁，两条“手臂”状物体若隐若现——这是火元素；看起来像个高高的浪峰，较小一些的浪花形成手臂，两个隐约显露出来的深绿色圆球则是眼睛——这是水元素。 元素的数量，大约是魔像的两到三倍，它们在空中呼啸盘旋，在大地中隐没潜行，喷吐出炽热的火焰，用巨大的拳头将面前的敌人砸得东倒西歪。很快，又有两尊魔像被彻底击毁，散成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 形势看起来似乎不太妙，然而达克索拉，农场的月精灵主人，却似乎还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阴影德鲁伊么？”伊斯塔问。 月精灵没有回答，他浅绿色的眼睛冷冷扫视着战场之外，更远处的那片森林。那里几百年树龄的乔木参天高耸，阔大的枝叶彼此掩映，其中隐隐有光华在闪烁。 背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知何时，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也从台阶噔噔跑上来，她的肩上斜背着一张巨大的弓，腰间挂着箭袋，“达克索拉！”她生气地吼叫着，声音大得让旁边的伊斯塔和思思都不得不皱起眉头，“你这个混蛋，居然现在才慢吞吞地爬过来，连只蜗牛都跑得比你快……” “他们在那里。”月精灵截断了伊丽莎的抱怨，他的手指遥指着远处的森林，“他们的人数应该超过三十个，其中至少有十个高阶德鲁伊，元素就是他们召唤来的。” “应该不仅仅是阴影德鲁伊，”他补充了一句，“安姆绝没有这么多阴影德鲁伊。” “你想怎么办？”伊斯塔问。 说话之间，魔像又倒下两尊，它们的牺牲只换来一个土元素瘫成一堆泥沙石块；随着力量对比的逐渐悬殊，局势已经呈一边倒。背着长弓的伊丽莎异常着急，不停地发号施令，在城墙上呼喝指挥着魔像，然而月精灵却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这种高阶的大元素，不会心甘情愿听从凡人控制。”他说，“召唤者必须保持集中精神的状态，否则元素就会逃离甚至反过来攻击召唤者。” “你是说，过去把那群德鲁伊杀了？” 月精灵略略踌躇了一下，“打晕就行，”他说，“不过如果有必要，杀了也无所谓。” “那么你去吧，”卡拉图人立刻说，“我在这里掩护你。” “我不需要掩护！” “那么我在后方鼓励你，从精神上支持。” “我更喜欢你用实际行动来支持。” “这是你的事情，我只是来参观，打架的事情别找我。” “废话，你既然来了难道就袖手旁观么？难道你让我一个巫师冲到德鲁伊堆里去？还是你打算让两位女士去？” “我冒着生命危险上前线，你又干什么？” “我自然在后面掩护，以及从精神上鼓励支持你。” “我怎么听着这句话好熟悉？” “他们封闭了那片区域，”月精灵不打算和他继续废话，“我的传送术无法使用，所以，你是喜欢从这群元素中冲过去，还是从天上飞过去。” “你保证他们今天恰好忘了带弓箭？还是说你觉得他们射不中以每秒十英尺速度缓慢飞行的而且像我这么庞大的目标？” “我不能保证，所以你有什么好方法赶快说。” “为什么我不能从地底过去，”卡拉图人建议，“这显然安全又可靠？” “因为我今天没有准备索尔石行术，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 “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月精灵一边说一边开始施法，“另外，我会给你加上防护箭矢，但它不能抵御魔法箭，到时候被射穿了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那么多谢提醒。”伊斯塔说，将长剑从背后拔了出来，“思思，自己小心，情况不对立刻就传送回阿斯卡特拉去。” 思思轻轻摇头。 “我和你一起去，”她说。 “不行！” “我和你一起去，”她坚持着。 伊斯塔看着月精灵，他们都皱着眉。思思也是巫师，巫师绝不应该主动冲到敌人堆里去，他们更适合远远地控制局势。 月精灵想劝说，但他才开口，思思就截断了他的话。 “是我坚持要来这一趟的。”她平静地说，“所以我得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