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兽农场（3）
墙边的武器架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其中剑类大约占了一半；伊斯塔挑选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一把看上去最普通的长剑。当然，这把剑也是训练用剑，并未开刃，剑身细长，利于刺击而不适合砍劈。 伊斯塔选中它，原因其实很简单，它和自己的长剑分量最接近，长度也仿佛。这毕竟是在比武较技，不是生死搏杀，自己的剑是真家伙，不能动用，那么就只好找把尽可能相似的替代品了。 他握着剑，随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然后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仿佛一个历史学家正在鉴赏古董。在他身旁，场地已经空了出来，雷克南稳稳站立着，摆着标准的格斗准备姿势等待着对手。年轻的海姆圣武士未戴头盔，他的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大约是对这个卡拉图人居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挑选武器感到不满。不过，圣武士的纪律约束着他，让他没有将这种不满更进一步地表露出来。 然而他真的已经等了太久了，或者说，那个混蛋的卡拉图人真的已经拖延得太久了，久到我们年轻的圣武士胳膊都有些酸麻了，毕竟，长时间维持一种虽然看上去很帅气，实际上颇耗力的姿势，并不是很轻松的事情。最后，卡多佐决定提醒一下，他咳嗽了一声，“伊斯塔……” “好了”，卡拉图人恰到好处地说，他提着剑，依然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走过来，站在雷克南的对面，“可以开始了么？”他扭头问侧后方的炽热之心新任团长，本次比试的临时裁判。 “等等！” 虽然很想把这个讨厌的卡拉图人砍成两段，但圣武士的荣誉感还是让雷克南决定提醒一下对手的疏忽，“你忘了选择护甲了，伊斯塔先生。” “哦，谢谢，我不需要，开始吧。” 雷克南摇头，海姆的圣武士和他们的神祗一样固执，或者说死脑筋，“不行，这不公平；如果你不需要护甲，那么我也不能穿……” “如此说来，你的对手如果不穿护甲，你也就不会穿？” “我是个圣武士，”雷克南骄傲地回答。 “那如果你的对手穿着皮甲，你是不是也要换下你的全身铠甲，换上一副同等质量的皮甲？” 雷克南怔了怔。 伊斯塔一步步逼上来，“如果你的对手也穿着全身铠甲，但质量不如你的优秀，你是不是要先赞助对手一笔钱，让他换副铠甲再来？或者你对自己的铠甲砍几剑，将它破坏到和对方‘公平’的程度？我的圣武士先生？” 他越走越近，距离雷克南仅仅不到一英尺，然而长剑依然随意地提在手中，完全没有一点攻击的架势，仿佛更像个怒气冲冲的教师上前来指责犯了低级错误的学生；海姆的圣武士一时有些进退失据，不知道是挥剑还是后撤。而事后回忆起来，他都有些诧异自己当时的表现，居然完全被这个卡拉图人的气势压倒，浑然忘了对手只不过是个狂妄自大的平民；当他看到伊斯塔一步一步逼近，厉声呵斥他的时候，心底几乎都要涌起弃剑认错的念头，就像以前面对他的导师一样。 但伊斯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铛的一声震响，双方的剑在空中交击一次，这是伊斯塔突然发动了进攻，他陡然斜跨了一小步，长剑自雷克南的左侧疾劈下来，直击脖颈部位。由于兵刃不是特别趁手，这一剑不如平常那般快若雷霆，却也迅捷无比，他又已经靠得很近，雷克南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是倚靠长年刻苦训练获得的身体本能反射，双手握剑向外格了一格。 双剑一交，雷克南立刻发现不对。他的手臂由于长时间地保持一种姿势，血液循环不畅，平常的力量连一半都使不出，再加上是仓促应敌，虽然双手握剑却都架不住对手的长剑，身体也被震得猛地晃了一晃，右脚退了一步方才勉强站稳。他心中恼怒这卡拉图人居然如此卑鄙，用这种近乎偷袭的打法，身体刚刚稳住，立刻深深吸了口气，大喝一声，双臂用力，重剑抵着对方的长剑向外推去。 然而他推了个空。 伊斯塔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他用力相抗的意思，借着雷克南的反推，他顺势将剑收回，脚下急急错开两步，已经转到对手的右侧，抬起左脚重重一蹬。此时雷克南的重心顺着他刚才的猛力反推完全移向左侧，正在努力稳住身形，猛然间腰上被蹬了这一脚，再也站立不稳，砰的一声向前摔去，重剑脱手而出。 “卑鄙！”他跳了起来，大声吼叫。 “卑鄙！”十几个炽热之心的成员也大吼，他们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倘若不是荣誉感的约束，他们就要一拥而上将伊斯塔砸扁。 卡拉图人无辜地耸耸肩，“我赢了”，他说，声音虽然不大，却把所有人的吼叫都压了下去，“一枚金币。” 事实上，雷克南的愤怒是有道理的；倘若伊斯塔不是用这种卑鄙的偷袭手段，他也不会一上来就失了先机，随后的行动完全落入对方掌握，结果三秒钟不到就被踢趴了下来。 但卡拉图人显然对自己的行为丝毫不感到羞愧。 “我要求重新比试！”雷克南吼着，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这位圣武士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交手一合就被打趴在地上，武器都脱了手，这还是自他成为一名正式的圣武士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面对卡多佐团长，他都能坚持上五分钟；最重要的是——这一切还都是对手的卑鄙偷袭造成的。“我要和你决斗！决斗！” “到底是重新比试呢，还是决斗？”伊斯塔反问，“请注意区分概念。如果是前者，那么这算是第二场比试——那么你要准备两枚金币；如果是后者，那么这可不在我们事先约定之中，我觉得我有权力要求适当提高赌注金额。”他轻轻用手指敲打着额头，“具体多少合适呢？我想想……你觉得五十枚金币如何？” “或者六十金币？”他继续提议，“再多就不好了。据我所知，按照安姆的税制，这种非日常劳务所得，超过六十金币的都要课以百分之五十的重税。虽然我是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不过……” 他在这边好整以暇地计算着收入，圣武士雷克南已经怒不可遏，他大踏步走过来，重剑在手中攥得紧紧，仿佛要捏碎一般。 “决斗！”他怒吼。 “闭嘴！” 一个更大的声音将雷克南的愤怒压了下去，担任临时裁判的卡多佐团长终于干涉了。“第一场，伊斯塔先生获胜；雷克南，你已经输了。” “他用卑鄙的手段偷袭……” “如果现在是真实的战斗，你已经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卡多佐冷冷地说，“死人是没办法指责对手卑鄙的。” “可是……” “没有可是”，卡多佐看起来有些生气了，“你们较量武技，你被击倒——事实已经足够清楚了。难道雷克南家族的长子，连一次失败都承受不起？” 海姆的圣武士咬紧牙齿，“很好！”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承认失败，而我要继续挑战——按规则，我有权力继续挑战，而伊斯塔先生不能拒绝。” “我自然不会拒绝，”卡拉图人微笑，“不过别忘了，这次是两枚金币。” 他举起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两枚，雷克南先生。” 对手已经扑了上来，不过这次，海姆圣武士的左手上多了个圆形的小钢盾。 伊斯塔吸了口气，后退一步。 ※※※ 雷克南虽然恼怒至极，到底还没完全丧失冷静。眼前的这个卡拉图人阴险而卑鄙，完全没有半点荣誉感——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但雷克南也不得不承认，对手并非无能之辈，他能如此快速打倒自己，也并非仅仅凭阴谋诡计，他的步法灵活，出剑极快，即便堂堂正正交手，也称得上劲敌。 不过他没穿任何护甲，这就是致命的弱点。 自己已经穿着精制的全身铠甲，除了头部、脖颈和四肢关节不能被击中之外，其余部位就算被长剑砍中也无所谓；因此他明智地放弃了双手握剑的打算，而是从旁边取了一面小钢盾，如此一来，他的防护就更加严密了。 他劈出了第一剑，同时左手握盾，小心地防御着，防止对手借助快捷的步伐突然贴近。 卡拉图人横剑格挡。 雷克南手上加劲，想将对方的长剑击脱手，这个卡拉图人的力量应该还不如自己，他判断着；然而对手似乎完全没有硬碰硬的意思，伊斯塔只是让长剑和雷克南的重剑触了触，随后就借着反震的力量后退。 雷克南的第一剑击了个空。 他再次踏上一步，又一剑斜砍下来，然后他又一次砍了个空。伊斯塔似乎也发觉面对这种全身铠甲的家伙难以下手，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意思，长剑一触即退。 冷笑自雷克南的嘴角延伸开来，他左脚稳稳地踏上一步，第三剑劈了下来。 当当两声，伊斯塔的长剑如蛇般颤动着，和海姆圣武士的重剑连撞了两撞，将下劈的力量卸开，随后他身体重心后移，眼看又要故技重施，再次退后。 雷克南突然大喝一声，将盾牌扔到一旁；他右脚疾地又踏上半步，身体借势前冲，空出来的左手也按在剑柄上，双臂同时用力，原本已经被伊斯塔牵引到一旁的重剑硬生生又被翻转回来，猛力横劈。 “好！”围观者中爆发出一阵整齐的喝彩。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一把重剑当啷坠地；剑的主人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刚刚站稳身体，随后发现对方的剑尖已经抵上了脖子。 “两枚金币，”卡拉图人慢悠悠说，微笑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