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极星营帐（4）

    事实上，费伦并非仅仅只有十三位高等神。除了在座的诸位，至少还有四大元素神，以及精灵诸神的首领科瑞隆－拉瑞辛和安格芮丝，兽人诸神的首领格乌什，矮人诸神的首领莫拉丁，半身人诸神的首领悠妲菈，侏儒诸神首领加尔－闪金和穆罕瑞德诸神首领荷鲁斯－雷，但他们一般并不参加这种集会，除非有特别需要，或者上神艾欧直接召唤。

    在凡人时，密斯拉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但她毕竟已经继任魔法女神十六年了，足以让她完全明瞭天界的政治格局。从理论上说，艾欧是整个托瑞尔世界的统治者，所有神祗——不仅仅指费伦诸神，还包括东方卡拉图的天庭，南方泽卡哈诸神和西方马兹特克诸神，都必须俯首听命。但实际上，艾欧的影响力，基本集中在费伦，其他大陆的神祗，如卡拉图的天庭，基本就完全不受艾欧的干涉。即便同为费伦神祗，也是有很大差别的，精灵主神科瑞隆－拉瑞辛，和魔法女神密斯拉，尽管同为高等神，受艾欧的制约程度也大不相同。

    密斯拉曾经试图向她的凡人朋友艾顿解释这种神祗格局，但发现用语言来描述非常困难。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了解到一些关于卡拉图大陆绍朗帝国的知识，女神惊讶地发现，绍朗帝国的政治格局，竟然与天界有着惊人的相似。在绍朗，有一位最高的统治者，他被称为皇帝；皇帝统治着帝国内最大的，大约占据整个国土面积百分之九十的一块地域，他的手下有着很多臣子，协助他管理如此大的地域与其上的人民，其中地位最高的十几位大臣，和皇帝居住在同一座城市中，经常举行集会，决定着国家的重大政策。

    而帝国其余百分之十的国土，则被划分成若干份，掌握在几位公爵手中，他们又被称为“诸侯”。这几位公爵的地位，大致与皇帝手下的那十几位能参与决策的十几位大臣相当，从名义上来说也是皇帝的属下。但他们各自居住在自己的王宫里，无需随时向皇帝朝觐，并且他们在自己的封地里有着生杀大权，几乎一切事务均由他们自主决策，完全无需征询皇帝的意见。

    在绍朗帝国之外，又有一些小的国家，它们以绍朗为宗主国，君主的地位略低于绍朗的皇帝。但较绍朗的公爵封地，这些国家的独立性更强，与绍朗的隶属关系仅仅体现在口头和礼节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天界的格局，与此非常近似——上神艾欧即是绍朗的那位皇帝，而密斯拉自己，以及目前营帐内的诸神，则是那参与决策的十几位大臣；精灵、矮人、侏儒等诸神的领袖，则是那拥有独立封地的公爵们，他们各自掌管本族，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同样必须听命于艾欧，但实际上，艾欧极少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对于精灵诸神来说，科瑞隆－拉瑞辛就是最高领袖，艾欧则不过是个遥远的名词；而兽人诸神同样直接听命于格乌什，其他近似。

    至于费伦之外的神祗，例如东方卡拉图的天庭，则可以用绍朗之外的那些属国来比拟。他们与费伦诸神几乎不相往来，和艾欧也几乎不打任何交道。尽管从理论上说，艾欧是至高的领袖，但卡拉图天庭诸神显然享有几乎全部的独立和自治权——除了在名义上。即便再重大的事件，例如动荡年代，艾欧也仅仅只是将费伦诸神——此次包括精灵、矮人、侏儒、半身人等诸神在内——打落物质界，卡拉图天庭完全不受影响。

    如果说，精灵、矮人、侏儒等诸神，乃是艾欧有干涉的能力，但不愿频繁使用的话；那么卡拉图天庭诸神，则实际上就不在艾欧的掌控之内。从这个角度说，密斯拉甚至怀疑，所谓艾欧是诸神领袖的说法，会不会其实只是一种吹嘘或者自我感觉良好。她知道，费伦的人们都会觉得自己乃是世界的中心，而被他们视为遥远极东的卡拉图，那里的居民同样也自称“世界至中之国”。人们总是过于狂妄，认为宇宙万物围绕着自己旋转，或许神祗也不例外？

    不过，暂时她不想继续考虑这个问题。

    在她十六年的神祗记忆中，高等神会议召开得并不频繁，准确地说，一年都未必会有一次。虽然任何一位高等神都可以提议召开会议，但他们显然都不太倾向于积极行使自己的这项权力。诸神都太骄傲——越强大的神祗越骄傲，总是期望能尽可能以自己的力量独自解决问题，不愿意借助其他神祗的力量；更何况，往往还不能如愿，诸神之间的矛盾冲突太大，往往对任意一件事情都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结果不要说能达成提议者希望的目标，可能连个最终决定都做不出来。

    在密斯拉的印象里，真正称得上成功的高等神会议，其实只有一次：五年前，为审判当时读了希瑞经陷入疯狂的希瑞克，高等神们在此召开会议，决定谋杀之神的命运。虽然希瑞克及时地恢复了神智，但多位神祗依然心存疑虑，或者试图借此机会将他除去。当时除希瑞克之外，共十一位高等神投票表决，其中五位神祗赞成剥夺希瑞克的神力，但有六位神祗赞成由希瑞克继续保持他的神位，谋杀之神于是逃过一劫，否则他将被诸神联手毁灭。

    那么，此次集会，又是为了什么？又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呢？在以往的高等神会议中，艾欧会偶尔现身，此次也会如此么？

    ※※※

    “那么，既然我们都已经到了，就别再浪费时间，”塔洛斯不耐烦地扭动着他的身体，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面前的桌子上胡乱刻着，“作为本次会议的提议人，兰森德尔，你把我们召集来有什么事？”

    提尔有些不悦地看着风暴之神，这种问话原本应该由他来进行，他才是会议的召集者和裁判者，而塔洛斯的行为显然是僭越；不过正义之神并没有打算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晨曦君主，”提尔向兰森德尔微微点头，后者正与大地女神裳提阿并肩坐着，手握在一起；对于塔洛斯的询问，他只是微微一笑，而当质询者换成提尔后，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营帐的中间，风度翩翩地向所有神祗微微一躬。

    “很简单，风暴之主，”他对塔洛斯说，双手五指交错，在胸前握着，“我邀请各位来此，既不是为了指控我们之中的某一个成员，也不是为了替长久以来的争执恩怨寻求一个终结——事实上，我只有一个目的。”

    “我为和平而来。”晨曦君主平静地说。

    位置与塔洛斯相邻的坦帕斯发出一阵大笑，“这听起来真有趣，兰森德尔。和平？”战神讥讽地说，“你是希望我们签订一份永不相互侵犯的协议，还是希望我们彼此向对方作出承诺——以善良、爱与正义的名义？”

    正在营帐内每一面银镜前欣赏自己美貌的淑娜哼了一声，不满地转过头来，坦帕斯话语中对于爱的轻视激怒了她。战争之神注意到了这点，但他并不在意，在坦帕斯眼中，淑娜与凡人中那些任性的女子无异，轻浮，浅薄，不知所谓，但也不值得放在心上，更不值得去花精力报复。

    “都不是，”晨曦君主温和地说，“我并不期望能有永久的和平，事实上，我所期望的，仅仅只是暂时的休战；或者说，我期望我们之间达成一笔交易——暂时的交易。”

    “什么意思？”

    “萨弗拉斯权杖重现，而我们都已经知道它的秘密，”兰森德尔顿了顿，“不过，我对消息的传播速度表示非常的惊讶和钦佩，是不是，失落女士。”

    暗夜女神莎尔浅笑着，身体微微前倾，“我赞同你的说法，晨曦君主，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秘密传播得更加快速了，它们就像是长着十二对翅膀再加八条腿。”

    “然而秘密掌握在你的手中。”

    “是么，但我听说，欧格玛的某位信徒，用威胁的手法逼迫我的一位牧师吐露秘密，并且告诉了他的朋友们。”

    提尔打断了两位神祗之间的隐讳争执，他对这一切心知肚明——或者说他自以为心知肚明。提尔和兰森德尔，以及欧格玛和克兰沃，都是从他们的牧师那里得到了关于权杖的秘密资料——但其他神祗却也在随后就全都知晓，这显然是莎尔故意透露出去，除此之外别无他人。至于暗夜女神的目的，却也不难理解，既然秘密已经不能独自掌握，那么不妨把局势搅得更加混乱些。

    “我们的话题似乎被扯远了，”正义之神用戴着铁手套的左手敲了敲他面前的审判席，提醒所有人将注意力拉回来，“晨曦君主，请继续。”

    “让我们开诚布公，”兰森德尔直截了当地说，“萨弗拉斯权杖对于我，以及提尔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果那个预言属实，阿曼纳塔——他还活着，虽然现在不知躲藏在何处——拿到权杖的话，昔日的太阳神就会再次降临费伦……”

    “而你与提尔将会丧失几乎所有的神力，甚至死亡。”希瑞克嘻嘻笑着打断了兰森德尔的话，幸灾乐祸地评价说。

    兰森德尔对他怒目而视，然而他很快平静下来，脸上一如既往地温和微笑，“确实如此，谎言王子，你难得地作出了一次正确判断，看来希瑞经的影响终于从你身上消失了。”

    “都闭嘴！”班恩大吼一声，整个营帐都被震得簌簌发颤，“我浪费宝贵的时间来到这里，不是听你们在说这些废话！”他站起身来，右手食指指向兰森德尔，“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我不希望看到阿曼纳塔复活，”晨曦君主冷静地说，“权杖必须被找到，而且……”

    他缓缓环顾营帐内的诸神。

    “除了我、提尔、裳提阿、克兰沃和欧格玛外，我不希望有任何其他的高等神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