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离开W市（五）

    四点零七，列车准时开动。

    两少一老赶上了火车，此时坐在座位上，一脸放松的表情。

    “你还真可以啊，小娃娃。”听力似乎不太好所以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大爷终于出声了，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年轻。

    少年坐在了靠过道的位置，嘴角勾出了个弧度却没有说话，而是掏出了一个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打起了电话。

    “上车了吗？”电话中是一个慵懒的女声。

    “上了。”少年，自然是圣诞，没有好气的道：“托你的福，差点没赶上。”

    “哎呀我能有什么办法。”萧笑轻笑着抱怨：“谁知道那家伙居然便秘，总不能真的让我在人拉屎的时候动手吧。”

    “文明，咱说话能文明一点吗？”圣诞扶额，道：“没被发现吧？”

    “没有。”萧笑道：“完美避开了最厉害的那个。”

    “那就好。”圣诞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下来，没有挂掉电话，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还只是笑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暗淡的色彩，道：“你也抓紧时间和李享一起买票回B市吧，今天过后，W市还会越来越乱的。”

    “好。”萧笑少见的没有再说笑些什么，干脆道。她和李享现在还留在W市主要是要处理天猛的问题，天猛见过侦探社几人的脸，即不能轻易放掉，也不能就这么交给九处，更没有办法带走，好在李享的能力可以处理这个麻烦，可以对天猛进行暗示催眠，让他忘掉这一段时间的事情。

    圣诞挂掉电话，双手撑着膝盖，视线没有焦点的向窗外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他一手设计的，动用了侦探社所有人的力量，同时采用了各种障眼法，目的就是将韩宇在完全不惊动普通人的情况下，躲过梁山，送出W市。

    为此，首先是让岳承在分部闹出事情吸引梁山的注意力，不光是为了调虎离山，更重要的是要通过被刑天所掌握的监控，从每人不同的反应上分辨出究竟哪些是梁山的能力者。毕竟天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得。

    在这一步里，若是梁山的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那自然是好的，但要是没中，那还有第二个调虎离山等着他们。

    什么样的事件能达成调虎离山的效果？答案是真的能造成危机的事件。

    圣诞通过刺杀和火警给对方施加压力，就是为了增添事件的真实性，做到这个地步，即使再谨慎的人都不会怀疑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吃一堑长一智。圣诞作为指挥者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因为能力者的能力实在是过于五花八门，基于常识上的推理很有可能会不小心犯错，所以这一次他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就是为了避过所有可能破坏他行动的能力者。

    在这个计划里，韩宇身上所有的风险都被岳承和萧笑承担，他所要做的，不过是乖乖攒够精力去掉诅咒养好伤，然后被萧笑化个妆，拿着刑天快递过来的假身份证，跟着作为掩护的圣诞和莫莉坐上火车而已。

    一切顺利，三人坐上了火车，但圣诞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地明死了。

    在计划制定到这一步的时候，由于已经用掉了岳承这个最大的主力，圣诞本想是由自己和萧笑一起完成，但萧笑自告奋勇的承担了这个最危险的任务，圣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相信了她。实际上，稍稍用脑子想一下就知道，只有伪装能力的萧笑，想要吸引梁山的注意，就只能用这种方法。

    但圣诞却没有去想，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想法，圣诞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故意不去想的，毕竟对他来说，即使梁山的人都罪无可恕，但下决心要杀死一个鲜活的生命还是太难了，然而为了侦探社几人的安全，只有迅速不引人注意的杀掉地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结果是萧笑体贴的代替他做了这个决定。

    真是个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懦夫。圣诞自嘲一笑，在心里对自己说。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伪装成老大爷的韩宇注视身边沉默的两个小鬼，默默的看了半晌，然后翻了下眼睛，抬起手臂支着下巴，转头看向了窗外。

    “我终究是没能救活那个男孩。”他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有气无力的道：“即使是老子这种生命力超级顽强的能力，也不能让已经脏器衰竭的人活过来。那孩子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当时特别想知道他最后是不是在恨这个世界。”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自己的能力。和你们这种天生的不一样，我得到这个能力是付出了代价的。”韩宇看向窗外的眼神平淡的如同一潭死水，没人能知道那死水下究竟掩藏着什么：“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这能力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累赘，就因为这破玩意，我不得不早早地就进入了能力者的世界。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老子一直更想做个普通人，当个管道工其实挺好的，吃喝也不愁嘛。”

    “但那天让我改变了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我突然就明白我能力存在的意义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老子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了，你知道当时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是把你整个人塞进了搅拌机，浑身上下都搅着难受。当时我就想着一定要把这些畜生们都干掉，才能不再遇到同样的事情。”

    “所以其实这次把自己卖给九处，我也是心甘情愿的。”韩宇道：“和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就会让人忘记和平的难得，忘记了有些事，终究得有人去做。虽然九处的名声并不好，也并不算是正义，比起光鲜亮丽甜美多汁的苹果，它更像是杨梅，颜色漂亮却疙里疙瘩，内里还藏着小虫。但即使是这样，它只要能维持住这表面上的和平，那就是好的。”

    “我不知道今后在九处会做些什么，但只要结果是好的，我就不会后悔。”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脑袋一直冲着窗外，就像在与空气对话，而与他相对的，圣诞也没有看向他，而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座椅靠背，就像那里长出了一朵花一样。

    莫莉坐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沉默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圣诞再抬起头的时候，虽然眼中的阴霾并没有消失，却是笑了一下，转头看着韩宇，道了一句：“谢谢。”

    韩宇楞了一下，然后冷哼着摇了摇头，道“哼，现在的小娃娃啊。”嘴角却不知不觉的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