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岁月催人
望着路山的背影,身心俱疲的江知命终于昏迷过去。 他虽昏迷过去,却不知怎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能够感觉到意识在自己体内,能够感觉到胸口与大腿处传来的疼痛。他想难怪人们大多不会轻易与人拼杀,因为不管结果如何,难受的都是自个啊。定要让自己变强,不为别的,只为了少受些伤。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暖流,缓缓流遍身体,又集中在伤口处,仿佛有人朝着伤口吹起般,酥**痒的。难道是大地精气? 谁也没有看到江知命身上的伤口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江知命睁开眼,望着屋顶怔了一会儿,偏过头,发现右侧的赵闯也已经醒转过来,亦是望着屋顶发呆。轻声道: “大师兄,你如何了?可好些了?” “阿命,你醒了?” 赵闯显然吓了一跳,一口气没缓过来,咳嗽出声。有几位师兄听见动静转过身,见江知命已经起身下了病榻,皆是瞪大眼睛,感慨他竟然恢复如此快。江知命瞧着大伙围成一圈,问道: “师兄,你们都围在这儿作甚?” 路夫人道: “阿命,你的伤不碍事儿了?” “师父,师娘,我没事儿了。” 江知命回复了师父询问的目光,走近了,才看见乔任善趴在病榻上,后背插了好些银针。路瑶道: “三弟似乎伤的不轻,许大夫正为他针灸。” 江知命还从未见过针灸之法,他仔细数了一遍,发现乔任善背上正好插了二十一只银针,围着紫黑色脚印形成一副图案,这图案瞧着眼熟,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也不知旁人是否有这样的感觉。 银针根部有黑色血液渗出,而且每一只银针皆如此,不一会儿便汇聚成一大片。当紫黑脚印颜色变浅,不再有血液渗出时,许大夫挥动右手飞快地把银针拔去,再把血渍擦净,左手抓了一把药膏涂抹在乔任善背上,抹匀后为其盖上衣物。 许大夫又去柜台抓了几副药,包好了拎过来,道: “带他们回去吧,这药每日煎服,多休养些日子便没什么事儿了。” 打行众人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许大夫坦然承受。路山嘱咐女儿陪着夫人留下来与许大夫结清费用,自个儿带着徒弟们回了打行。 除了乔任善躺着江知命屋里,旁的所有徒弟都聚集在院中,就连韩师弟也被趁乱救下。路山瞧着一脸黯然的徒弟们,朗声道: “此番出了这等事情,是大家都不愿的。可事情已经发生,此时大伙儿都还站在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为师甚感欣慰。不论是谁,都有他自己的追求,既然选择离我们而去,我们也不必再留恋。你们之中多的跟随为师八九年,少的也有三四年,平日里为师或许对你们严厉些,可对你们每一个皆是一视同仁,谁若是有难处,或是受了伤,为师都会替你们着急。” 路山瞧一眼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的赵闯,接着道: “这一次你们做得很好,你们团结一心,把顺丰打行凝聚在一起,若不是你们,恐怕也没了顺丰打行,为师,要谢谢你们。” 说罢,路山朝着众位徒弟深鞠一躬。徒弟们哪里肯受,纷纷把腰弯的更深,心中满是感动。 “从今日起,所有人每月的月钱增加一两银子。” 路山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原本沉闷的院子里爆发出欢呼声,这话最是入了大家心里。 路山等众人安静下来,才又板着脸道: “咱们打行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一切都听为师安排,你们任何人切不可擅自与他们挑拨矛盾,否则有什么后果也只有自个兜着。” 人生就好似车轮,不论前行或后退,都会留下一道道回忆,而碾过的则是新鲜的泥土,生成新的记忆。 罗丙文与王浩,就似众人身后的泥土,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远,哪怕仍在一座城里,也成了陌生人。 生活还要继续,打行继续运转起来。 *** 路瑶与乔任善坐在桌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忽然床上躺着的乔任善有了动静,二人赶忙起身过去。 “水,水。” 乔任善口中轻声重复着。江知命倒一碗茶水喂乔任善喝下,瞧他缓缓睁开眼,打量了一圈。 “师姐,二哥。” 他还不忘与二人打声招呼,紧接着又道: “二哥,你没事儿了?我记得你让罗丙文砍了一刀,怎的好像没事人一样,莫不是我在做梦?” 他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刚想坐起身,胸部便传来一股撕裂的感觉,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三弟,你别乱动,许大夫说你伤着内脏,需要静养。” 路瑶扶着乔任善躺下,给他盖好毯子,看一眼江知命,又道: “这个怪胎,大家伙都瞧见他挨了两刀,却不知怎的就没事儿了,连许大夫也找不出原因。别管他,你好生修养就是。” 江知命在边上挠挠头,他感觉应该又是大地精气帮了忙,却没法子告诉大家,只能装傻。 现在已知的大地精气的用途,一是恢复体力,二是快速修复损失的身体,皆是很实用。 二哥没事儿,乔任善心中也高兴,又想起大师兄来,问道: “那大师兄呢?他情况如何?” “刀子只差半寸就要捅在大师兄心脏上,你说险不险,幸好许大夫医术高明,又与大师兄使了家传秘药,修养一段时日就无大碍了。” 路瑶说完便起身要出去,说是去给乔任善煎药。 屋中只剩下江知命兄弟二人。 “二哥,出了这事儿,师父那里可有什么交代?” 乔任善斜倚着床头问道。 “师父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莫要去找金蛇帮的麻烦。” “我猜也是,大师兄伤了,此时除了师父,也没有人是罗丙文的对手,咱们也别想着去报仇了罢。” 江知命点点头,道: “那可不是,此时咱们就应该好好练功,让自个变得更强些,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了。你好生修养,待得伤好全了,我教你些东西。” 他已决定把内功修炼之法教给乔任善,教给这样的兄弟,想必唐大哥也不会怪罪。
*** 夏去,秋来;秋离,冬至;冬散,春归。 日子恢复常态,顺丰打行还是城里数一数二的打行,金蛇帮还是城里最大的黑帮。两家再也没有起过冲突。 顺丰打行院中,路山手握大环刀,与一名年纪相仿男子刀来刀往。只见那男子只使最简单的劈砍抹撩基础刀法,却也不落下风。 这男子使一把细长雁翎刀,握把处没有刀柄,只用布条缠着,把简单的刀法使得干净利落又变化多端。 他的刀很快,很快。 他本是一头雪白,如今雪白之中掺着许多黑丝,渐渐有了光泽。面上泛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红光,气息绵长。他似乎长高了不少,原本微驼的脊背如今笔直,显得挺拔而矫健。 江知命的进步是惊人的,他已超过所有人,离师父也相差不远。这一年多来他仍是只练习基础刀法,每日除了扎马步,除了练习飞刀,便是重复地挥刀,他似乎不知疲倦。师父早已不让他接差事,那简直是浪费时间,打行里也不差他一个人的伙食。 每日里挥刀成千上万次,只要不是二呆子,恐怕都能有些小成就。量变引起质变,简单的刀法也让江知命悟出不简单的刀理,能简单解决的,为何还要复杂呢? 只是他有个毛病,便是不会主动出击。非要等旁人一刀砍过来,才会出手。这便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便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 他只是不晓得如何出手罢了。 师徒俩拆了百十招,便停下了,路山擦擦汗,道: “不打了不打了,与你做对手真没劲。” 任谁与江知命对打,都会觉得没劲,丝毫没有激情可言,让人心里堵得慌。 “你这小子,哪有你进步这般快的,我已没什么可教你的,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也不是对手了。” 嘴上如何说,也掩饰不住路山脸上的笑意,没成想真让这小子练出些名堂。 “师父让着徒弟罢了。” 江知命笑着朝师父施礼,面不改色。刚满十八岁的他虽仍是四十岁的身体,却已没有丝毫病态,不认识的只当他是个中年人了。他模样虽与英俊沾不上边儿,一双眸子却暖暖的,如春日里的阳光,让人觉得安逸。 忽然,江知命手中银光一闪,一把刀子向后甩出。 “叮!” 一声脆响,两把刀子在空中相撞,落在地上。江知命道: “任善,你又偷袭我。” 乔任善从院门后跳出来,笑道: “这也是练习嘛,我都没使劲儿呢。” 江知命一跃过去,便要抬腿踹他屁股,乔任善却躬身往后一跃,在空中华丽地旋了个身,稳稳落在院墙上。修习内功之法,他比江知命好些,一学便会,随时都可汲取大地精气,只是他不能如江知命那般无限吸收。可即便如此也让他得了不少好处,进步巨大。 路山瞧着徒弟二人,心中欣慰。 岁月催人老,不服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