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遇 匪
三个月后的一日黄昏，石门镇青石街道上，一个十多岁的青衫少年徐徐策马而行。此时街道上商旅行人渐渐稀疏，少年不断向两边店铺张望，前面不远处一栅栏的围墙外一面青旗高挂，上面绣着“顺风客栈”四个金色大字，这是此地最大的一家客栈了，少年面露喜色，径直策马而入。 这少年正是离家已近万里的方宁，自董家村一路行来，他处处谨慎，昼行夜宿，每日必算好行程，从不因贪图赶路而错过宿头。每至一地必寻最大的客栈，以防遇到黑店，所幸一路平安。 “这位小客官是住宿吧，快快请进，本店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必会让客官住得舒适满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模样的少年迎了上来，他口齿便给，语速极快，说话间已接过方宁手中的缰绳。 方宁从马上轻跃而下，应了一声叮嘱道：“对了，马要喂些上好的精料。” “好咧。”那小厮应声牵马而去。 方宁爱马，马出力供主人驱策，主人也当爱惜。此马年齿老迈，脚力不健，方宁也不以为意，每日至多百来里，每次驻店则喂以精料，反正自己也不缺盘缠。三个月里老马倒是健壮了不少，脚力比初买来时更见轻捷。 客栈大堂里灯烛早已亮起，里面人不多，不过四五伙人围桌而坐，其中也有些提剑跨刀的江湖客。 方宁在大堂内小厮的引领下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知客官有什么需要，本店酒菜在这方圆百里都是最有名气……”小厮不断地向方宁推介客栈的美食。 “好了，先定个单间客房，至于饭食就来一荤一素一汤，再来些米饭就行，酒就免了。”方宁身上虽不缺银两，但生性不喜奢侈，对他来说饭食能裹腹就好。 “好咧，客官请稍候，您要的饭菜马上就上来。”小厮应声而去。 不多时，小厮即把饭食送上，方宁边吃边听那些江湖客聊天。 此时外面又传来阵阵车马人声的喧哗，方宁放眼望去，客栈门口已拥进十几个披坚执锐的武士。武士一进门即分列两边，后面紧跟着进来三辆精美的马车，马车甫停，第二辆车上即下来几个丫环模样的女子，这几个女子下车后即恭立在第一辆马车的两侧，一个女子上前轻卷车帘道：“恭请夫人小姐。” 当先下来的却是一个八九岁、长得粉妆玉琢般的小姑娘，一下车一双灵动的眼睛即四处张望，一点也不怕生，待看到窗前的正望向这边的方宁，翘了翘琼鼻，模样可爱之极。方宁少年心性，见小姑娘娇俏可爱，对小姑娘做了个怪脸，引得小丫头掩口咯咯娇笑。 后下来的是一位美貌的少妇，应该是那小姑娘的母亲，看模样她们显然是官宦之家的家眷。 大堂内一时倒是安静下来，客栈的掌柜及小厮早迎了出去。 刚安排好前面的车辆人马，后面又拥进十几位武士，一时客栈闹腾腾的，那些小厮忙了个够糨。 这拨人只有那三十来位武士在大堂用酒食，贵妇及丫环却定了个单独院子，酒食是直接送进去了。 方宁默默用完餐，向小厮招了招手。 那小厮当即迎了上来道：“客官可是用好饭食了？” “算算吧”方宁也不啰嗦。 “客官，一间上房，加酒食加马料，承惠一两半银子。”那小厮一脸笑意道。 方宁径自丢出一个二两的小银锭道：“不用找了。” 那小厮大喜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不知客官还有什么吩咐？”这回那小厮的道谢声却是十足的真诚了，要知道他在这客栈做工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银两。 方宁微微思量了片刻道：“不知这前往长平城还有多少路程？” “客官要到长平城去？”那小厮问了一声后却又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错，有什么话就说吧。”方宁眉头微皱道。 小厮往大堂内张望了一番，凑到方宁耳边道：“客官，这长平城距此大约二百来里，其间人烟稀少，可是不太平静啊。” 方宁心里一惊问道：“怎么个不平静？” “有山匪啊，那些山匪人多势众，而且心狠手辣，来去如风，客官此去千万小心哪，须得待人多时结伴前往。”小厮的声音更小了，脸上似有惊容。 方宁沉思片刻拱手道：“多谢相告，先去客房吧。” 是夜方宁先是在客房内拿出短剑，一番劈刺，幸好房间不小，方宁也有意收小了攻击范围，倒是勉强把疯魔斩剑诀运转开来。这一路行来，方宁夜夜习剑炼气，从未有一日间断。房间小就把动作收一收，不能发声发力就练速度，总之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方宁自知起步晚，比不上家族内的弟子，但天道酬勤，说不得也要迎头赶上。 一时房间内风声四起，剑光霍霍，半个时辰后方宁停了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渍，今晚就只能到此了，听到客栈小厮的话后方宁警惕心大起，明天也不知道会不会与那些匪徒遭遇。不管如何，今晚必须养好精神，明天那位贵妇应该就是与他同路而行，这拨人在进客栈时方宁就注意了他们前来的方向。 方宁暂且丢下了心中的担忧，洗漱一番后端坐床上，准备修习纳气诀。这一年多呼吸之功，别的不说，就是仅仅力量也增大了不少。方宁现在用的短剑，可是父亲自己用来防身的那柄，重达二十余斤，这在凡武者的兵器中也是属于重兵器之列了，也不知道是何等金属打造的，看模样却是根本不会想到有般重量的。 初始时方宁运起此剑来非常吃力，动作晦涩，但经过这几个月的修炼，此时却能运转如风，常人习之绝对无此等功效，这纳气诀的修炼效果确是世俗凡武者望尘莫及了。 方宁吁了口气后，丢开所有的杂念，进入深深的静定冥想之中。 第二日一早，方宁在客栈大堂内端坐，静待那贵妇人一行出门。坐未久，只听见客栈内一阵喧哗忙碌，再过一阵之后，只见那队人马果然出门往长平城方向而去，那三辆马车前后各有十五名武士骑马随行护卫。方宁心中大喜，急忙牵马而出，紧紧吊在那队人马后面十多丈远之处随行。出镇不多时，却见又有四五人跟在方宁身后二三丈处，想来也是如方宁一般的想法。 一路无事，行到正午时来到一片荒山树林边，这半日行了将近百来里，此时日正当顶，天气炎热，一行人人困马乏。只听见前方有人高喊道：“夫人有令，各位暂且停下歇息片刻。” 那队人当即下马，躲到路边的树荫下，饮水的饮水，嚼干粮的嚼干粮，喂马的喂马。方宁心中大急，此处正是那客栈小厮所说荒野的中间地段，四周绝无人烟，且树木繁茂，这一段路又处在相对低洼处，正是最易遭遇伏击的地方。方宁心中明白，却又不能上前催促，更不敢一人独自前行，无奈中只好下来让老马饮了些水，自已吃了些干粮。 休憩半晌后，就在方宁心中焦急不已时，前方那队人却是准备上路了，方宁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上得马来，只听见山林里一声呼哨，接着又听见“嗖嗖嗖”的声音响起，四周箭如飞蝗，旋即看见有人惨叫着坠下马来。 喊杀声四起，前方那队人里有人大吼道：“不好，有埋伏！贼人在放箭，快快护住夫人的马车！”一时马嘶人乱，刀光四起，如篁的飞箭中，那行人里已有几人落马而亡。 方宁惊惧中拨转马头，欲往来路逃走，却见后面也是喊杀声传来，那吊在他身后往回冲的几人很快中箭落马，另两人却伏在地上。方宁见势不妙，从马上急跃而下，伏于路旁的地下躲避弓箭。一阵箭雨之后，四周冲出数百位提刀控弓的壮汉来，把这一行人紧紧包围在这山道上。 “大胆！尔等何方人马？胆敢伏击长平城玉将军的车队，难道不怕被诛连九族吗！”前方一满脸虬髯，身形魁梧的武士一边舞刀挡住箭矢，一边大喝道。 这时围上来的人马一时步伐迟滞，手中的弓箭也凝而不发，皆被这一声“玉将军”吓得迟疑起来。当先出来的两匹高头大马上的汉子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身材稍见瘦弱的刀疤脸看着另一个体壮如牛、一脸胡渣的壮汉道：“大哥，怎么办？” 这帮山匪全然未想到的是他们劫杀的是官兵，一时面面相觑，人人脸有惧意。 那壮硕汉子望了一眼倒毙在地下的六七人，犹豫了片刻，即神色一狞道：“事已经犯下了，再退缩已经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个不要漏掉，给老子杀！” 喊杀声再起，一时又是刀声，马嘶声，人的哭喊声，惨叫声掺杂在一起，不时有鲜血飞溅，人影栽倒。 这支军士人数太少，唯恐他们保护的那几辆马车里的人有失，根本未组织有效的冲击，幸而他们身手皆不弱，冲上来的匪徒一个个倒毙在他们的战刀之下。 方宁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大战，一时脸色惨白，双股战栗，不敢丝毫动弹。后面冲过来的人马大多冲到前面那行人里围攻，只剩下十多人围住方宁和后面两人，不知怎的却并未动手。 不到半个时辰，前面那行人里仅仅只有七八人还在护着马车苦苦拚杀，不时有刀锋入rou断骨的声音传来，那马车内却有女人的哭声传出。 那魁梧的虬髯武士此时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却犹自威如猛虎，势不可挡，他手中闪烁的刀光护住了几辆车的大半面积，不时有匪徒倒毙在他的长刀之下。 “高阶武士！”马上那体壮如牛的匪首有些吃惊，他习武数十年，本身天生巨力，才勉强进入高阶武士的行列。两人境界相同，可这人的战力比他强悍太多了。 “飞包上！”那匪首一声嘶吼。只见大队山匪里冲出四个身形轻灵的匪徒，挥手间四个直径半尺的包状物飞到那几个武士身前，突然“砰”的一声炸开，顿时白灰四起，空气中充满辛辣刺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