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尘埃落定
七王山一战，明军大获全胜，不但摧毁了蒙元军队的粮草大营，更是生吃前来接应的两千兵马，大大打击了敌军军心。如今攻城之战近在咫尺，胜负之手几乎尘埃落定，捷报也是第一时间传回了唐战大营…… 夜晚子时，唐战营中…… 战事焦灼紧张，唐战也是一刻也不敢松懈，虽然没有亲自前往七王山伏击一战，但自己仍旧在营中运筹帷幄，时时掌握着战局的一举一动。烛光夜下，唐战与几个参谋将士正在参详桌上的地图，准备等待前方战事的消息传来，做出下一步举动…… “唐将军，好消息——”正在忖度间，帐外传来了老九的声音，老九快步走进营帐，借着桌上的火光，冲唐战欣喜报道。 “怎么样，七王山的战事如何？”唐战或许早就猜到了结果，看着老九的表情，但依旧还是正经问道。 “七王山一战，我军大获全胜！”老九兴奋说道，“花叶寒花庄主说的没错，敌军的粮草大营果然囤积在七王山后方，我军发现其踪迹后，集结全军快速攻下了敌营……不仅如此，今晚敌军的援军兵马想要接应粮草部队，也被我军在山路伏击，损失惨重……如此看来，现在敌军军心必受大惊！” “很好，粮草一毁，蒙元部队必军心大乱，攻城之战胜机再添几分……”唐战兴奋从案前站起，将手中的教鞭向前一挥，正定说道，“传令，集结全营各部，明日一早，兵发大都！” “是——”营中众将齐声应道，看来已经对最后的攻城之战充满了信心…… 众将离开营帐后，唐战和老九二人还留在营中商议着战事，看着胜券在握的战局，唐战依旧有些凝紧的神情，老九不禁问道：“怎么了唐将军，如此天助我也的战局，为何唐将军还闷闷不乐？” “没什么，我只是在担心一些东西……”唐战嘀咕着说道。 “担心？担心什么……”老九继续问道。 “我在担心一个人……”唐战默默说道，似乎不想在老九面前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想起在鸣剑山庄与花叶寒的对话，唐战心中依旧振振不定…… …… 花叶寒思考了很久，遂慢慢说道，“唐将军……不，还是叫你唐少侠好了，鄙人确实有个请求，还请唐少侠能够帮助鄙人……准确的来说，是为了帮助他……” “帮助他？他是谁，又到底是什么请求……”唐战一时没听明白，继续追问道。 “鄙人希望，此次大都攻城一战，唐少侠能够救下他……”花叶寒两眼望着唐战，镇定说道，“他叫‘孙云’，也叫‘察台云’，既是来运镖局的少主，也是察台家的次子……” 听到孙云这个名字，唐战顿时愣住了——想着自己领兵北上，如今终于来到了这北国大都，想到可以与孙云兄弟重逢，唐战心中甚是激动；然而听见花叶寒说要“救他”，唐战心中更是纠结几分。 “是孙云兄弟……”唐战说话间，不禁握了握一直系在腰间上的龙纹玉佩。 “你认识他？”花叶寒听着唐战的口气，不禁问道。 “何止是认识……”唐战默默说道，“我和他是兄弟，三年前在汴梁，我与他结拜……只可惜来运镖局北上大都，那一次离别便是三年未有再见……” “孙少主是有和我说过这事……”花叶寒继续说道，“他说他曾有个结拜的兄弟，是唐家后人，这么看来就是唐少侠你了……” “当然……”唐战低头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和他的约定，终有一天我会来到大都，与他兄弟重逢……”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重逢，恐怕是在战场之上……”花叶寒语气略显悲凉说道。 “那刚才花前辈说‘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听着孙云似乎是有危险的样子，唐战关心自己兄弟的安危，继续问道。 “唐少侠你不知道，让鄙人慢慢将其道来……”花叶寒沉顿了一句，缓缓说道，“这三年在大都，孙少主可以说是尝尽了无数的悲欢，尤其是一年前在察台王府，他知道自己就是察台家的儿子，所有的命运就像是玩笑一般……这一年来他见证了太多亲人和朋友的离去，父亲和哥哥都死了，甚至为了给亲人报仇，不惜被‘魔血’蛊惑，假死隐忍，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我们也都是见过的，鄙人正是为了救他，才残疾了双腿，如今行动不便……” “那前辈说‘救他’，难道是……孙云兄弟遇上了什么危险？”唐战继续问道。 “哎……”花叶寒轻轻叹了一口，遂继续说道，“唐少侠不知道，这几年来大都经历了‘明复教’与‘苍寰教’的动乱，朝廷已然风雨飘摇……如今朱元璋北上大都，大军已经临近了大都城门，朝廷上下更是乱作一片，甚至已然有北上迁都的打算……” 唐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花叶寒的讲述。 花叶寒继续说道：“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孙少主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国家危难面前，愿意坚守在大都，与朱元璋做最后的决死，明知是死，却也宁愿守护自己的家族……但他不愿身边的朋友亲人罹难，甚至不惜割爱与自己的新婚妻子分别，自己独自一人留守在大都这片危难之城，迎接死亡……” 说着，花叶寒把孙云决死留守大都的细节，一一告知了唐战…… 唐战听完后，不禁眼神流露悲伤道：“原来这些年，孙云兄弟吃了这么多的苦，交杂在命运和生死的玩笑间，却是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为了坚守父亲的遗志，愿意留在大都，哪怕是死……可是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他的亲人朋友呢，他的新婚妻子呢，难道他就不留恋吗？” 一提到这里，唐战又不禁想起前不久离开自己的陆菁——兄弟之间同样的遭遇，唐战不由心心相惜。 “今日鄙人所见唐少侠的武功，唯有你可以是现在孙少主的对手……”花叶寒继续镇定说道，“鄙人不忍看着孙少主就这样带着遗憾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寄希望唐少侠，大都一战能够救下孙少主……至少让他好好地活着，能有和他的亲人朋友重逢的机会……” “啊，我会的，就算花前辈不提，晚辈也会这么做……”唐战紧紧握着手中的龙纹玉佩，振振说道…… …… 唐战心里担心的，正是自己的兄弟孙云，三年未见如今却要在战场重逢，孙云不禁拿出腰间的龙纹玉佩，暗暗嘀咕道：“孙云兄弟，你这个时候又会在哪里呢……” 伴着无数的思绪，唐战缓缓走营帐，望着校场外的夜色…… 而此时此刻，在大都城的察台王府，孙云也是第一时间得知了察台科尔台七王山败走逃回的消息…… 七王山战事一败，粮草大营被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大都，蒙元皇帝得知大都一战尘埃落定，江山社稷已然覆灭，不得已连夜携带着皇族家眷，准备从北城逃出。 而察台家族也是一样，跟随着皇室一起，察台家的上上下下，也准备北上奔逃…… “呼……呼……”察台科尔台的房间里，刚刚败仗还心有余悸的他，正慌忙收拾着东西，准备趁着夜色逃脱。 他的meimei察台拉朵也在一起，想着如今的皇城即将覆灭，自己等人无家可归，察台拉朵不禁哭道：“二哥，我们……我们是不是，从今以后回不来了……” “敌军就在关前，今晚七王山战事一败，恐怕明日一早就会朝大都城发起总攻……”察台科尔台认真说道，“要趁着今晚的夜色赶紧逃跑，否则迟一步就来不及了——” “哥，我怕……”察台拉朵毕竟是个女孩子，眼见着战争近在咫尺，从未感受到对战争的恐惧，察台拉朵显露出十分惊慌的表情。 “meimei别怕，有哥哥在呢……”察台科尔台继续安慰道，“这样吧，拉朵你先去找阿娘，等我收拾好了这里，就到大院和你们会和……” 察台拉朵擦了擦眼泪，点头吱应一声，遂提着行李包裹，在下人的照顾下，快步离开了房间…… 剩下察台科尔台一个人继续收拾着房间，准备把能带走的一切东西全部带走，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昔日察台家“一把手”的威风全然尽无。 而就在这个时候，孙云不知何时走进了察台科尔台的房间…… 察台科尔台注意到了，但此时也没功夫理会他了，继续收拾着自己的包裹，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今晚七王山的战事败了……”孙云则是一脸枯灰的表情，淡淡说道，“你就是这样，抛弃家族不管，准备逃跑是吗……”看来，孙云还是在责备察台科尔台身为察台家的儿子，如今危难在即只顾逃命，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哼，你这个孽种没有资格教训我……”察台科尔台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冲言了孙云一句。 “难道说父王生前的嘱咐，身为儿子的你都忘了吗？”孙云咬了咬牙，继续振振道，“父王让我们毕生守护家族，守护朝廷……可如今朝廷危难，你却独自一人逃跑，又有何来的良知？” “良知？哼，这东西有命重要吗……”察台科尔台听不下去，恶狠一句说道，“父王都已经死成灰了，你还管他干什么？难不成，留着性命不保，陪着他老人家在黄泉赴会？你蠢，我可不蠢——” “你——”看着察台科尔台临危之际，竟不顾一切言辱死去的父王，孙云不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连当今皇上都逃命了，还傻傻地留在这里干嘛？”察台科尔台继续说道，“哦，我想起来了，父王生前的时候，一定是对你这个孽种嘱咐了许多是吗……好，很好，既然你这么重爱父亲，那你就留下来等死好了，我们可没功夫陪你耗！” 说完，察台科尔台收拾起包裹，一把撞在了孙云的肩头上，最终走出了房门。 孙云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眼神枯灰地留在原地，望着桌上黯淡的残烛——那仿佛是在预示着命运的消亡，令人感叹不已…… 孙云心中虽然愤怒，却早已没有力气再去反驳察台科尔台，原地伫立了许久之后，直到桌上的蜡烛燃烧殆尽，孙云才缓缓转身离开，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 孙云独自一人走上屋楼的高台，望着台下大院大大小小的族人奔忙逃命的一幕，昔日繁华威势的察台家族，如今落败到这个地步，如果自己的父亲察台王还活在世上，看着眼前这样的场景，恐怕也会心如刀绞。 所有的一切都没了，繁华和荣耀消散了，伴随着蒙元朝廷走到了尽头，察台王族也趋渐败落。 孙云十分伤心，心中十分难过，他不想自己立誓要守护的察台家族，竟会是这样一个败落的家族。孙云的眼神十分悲苦，神情中充满了绝望，这样的眼神曾经有过一次，就是亲眼目送着来运镖局离开大都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原来立誓要守护来运镖局，最后来运镖局走了；后来立誓要守护察台家族，现在察台家族也覆灭了……命运就像一部可悲的玩笑，一次又一次摧残着孙云的内心，仿佛对于孙云来说，一切都是虚无与悲叹，自己这两三年来的志愿和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现在的我，又算什么呢……”孙云独自站在高台，良久默默哭声道，“亲人没了，朋友没了，家族也没了……空留着父王留下的遗志，最后剩下我一个人而已吗……” 孙云想到这里，不禁紧紧握了握手中的盔甲，如今整个察台家族，也就剩自己还有希望的火光，尽管这个火光看起来十分的微弱，十分的渺小。 孙云已经知道了自己命运的结果，家族落败后的自己，想要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哪怕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无尽的死亡和痛苦。 不再抱有希望的他，等待家族人消尽散，自己独自一人穿上破碎的战袍，骑马前往东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