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船

    根据一个古老的传说，得到了作者大神赐福的穿越者一定可以得到幸福，那是可以改变历史的幸福。

    能够改变历史，真的是一种幸福么？在大唐待了五年的郭德罡，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尽管这个大唐的历史已经因为他的存在，发生了严重的扭曲，按照穿越者幸福定律，他应该感到无比的成就感才是，但我们的主角，只能感到无尽的孤独。

    当在一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懂得很多有趣的东西，却没法实现的时候，你自然会觉得无尽的孤独。现在，郭德罡便处在这种深深地觉得自己无能的状态中，导致他的心情很糟糕。站在泾河边上看着在码头工地上忙碌着的奴隶们，他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哲学循环之中。

    自从来到了醴泉，郭德罡就沦为了一个彻底的种田派。他用自己手中京蓝延泾高速马路和大唐火油的二成股份收益权，向德宗皇上换来了醴泉境内泔河以南泾河以西所有皇家土地的产权。朝中文官拼死谏言说这样有伤大唐风水，让郭德罡在醴泉搞东搞西会让列祖列宗在地下不得安宁。尽管泔河北面就是建陵、昭陵，但因为河北在打仗，自己亲爹出殡都不看日子的德宗皇上很穷，他本着直面现实的端正态度，粮草最高的人生准则，还是做了这笔生意。

    如你所知，郭德罡在前世是一个文艺青年。文艺青年总是想要追寻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好，却往往忘记自身所处的客观现实。有时，郭德罡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彻底的现实之中，还是处在彻底的幻境里，比如，他现在就看到自己的码头上，出现了一条神奇的船。只见这条船没有桅杆，也没有挂席子一样的硬帆，两边更没有浆手，只有两个大轮子，形状颇为类似郭德罡前世在历史教科书中所见的明轮蒸汽船。

    “轮……船？”郭德罡马上就觉得自己的下巴要脱臼了。“不对啊，按说我虽然是一只断翅的蝴蝶，偶然间挥动了自己残缺的翅膀，但也没有可能掀起如此的滔天巨浪吧……”

    不过，此船貌似没有在突突地冒着黑烟。郭德罡绞尽脑汁，终于回忆起了这种船的名称：车船。但是在他的记忆中，貌似这种人力驱动的东西，是在南宋才有，难道，有人和自己一样，穿越到了建中年间？

    “马工，难道时空管理局把你从南宋流放到了中唐……”喜不自胜的郭德罡，决定把这条宝贝船扣留下来，好好研究下它的构造。

    郭德罡对这艘船感兴趣是有原因的。自从京蓝泾延高速马路通车以后，以前苦于沿河逆流而上，要靠人力拉纤拖动的西北边防物资转运，比原先便捷了许多。郭德罡按照前世自己对铁路货车车皮转向架的认识，重新改造了马车的底盘，造出了可以灵活转向的轴式径向转向架，这样，很大的货物也可以用加长的铁梁马车来进行拖运了。因为马车越来越长，轴数越来越多，原来计重收费用的地磅称，已经不能把整个马车都放上去了，因而工部司马路署便发了公文，要求所有上路的马车的车厢长度都必须短于地磅称的四丈长度，宽度也一律只能为一丈。但，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大唐的运输队发明出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有马车车厢高达三丈的，有十节车厢连在一起的，甚至还出现了可以用杠杆机构cao纵来伸缩长度的。这样一来，马路上就变得很堵，大家不得不又去走水路，结果搞得水路也变得很堵，纤夫的价格直线上升，以前十文一天，现在涨到五十文一天，还招不到人。为了这个，转运使杜佑已经来信抱怨了很多次关中纤夫荒的问题，并强烈要求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郭德罡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经过郭德罡的思考，解决纤夫荒有两种可行的解决办法。第一，是制造出更多的纤夫，第二，是制造出不用拉纤的船。第一条办法，本来可以通过多抓吐蕃奴隶来解决，但是现在由于传销事业进展得太过顺利，边境地区的吐蕃人基本都已经染上了大烟瘾，使用效率实在低下，还要搭上给他们吸土的钱，得不偿失。据从吐蕃返回的韦大使透露，现在吐蕃的边境地区凡是能够种植植物的地区，已经全部都开始种植大烟，以此来判断，今天吐蕃的秋季打劫行动，似乎会比以往更加猛烈一些。这样的话，西北西南各边镇在奴隶方面的收获，应该也会比往年更多，虽然很可能掳来的都是些瘾君子，但总比没有强。

    至于解决纤夫荒的第二条措施，本来郭德罡已经和他从蓝田军器监那边半挖半绑过来的铁匠高手们弄出了螺旋桨，正在研究怎么搞定驱动系统，甚至已经在试图弄出蒸汽机来，但现在有了人力车船的样板，那么蒸汽机的研究便没有那么紧迫了。郭德罡自己觉得，蒸汽机这种罪恶的东西还是不要搞出来为好，在蓝田呆着的两年里，他每天都好像呆在自己家前世的厂区里，这实在是恐怖的回忆。如果搞出了蒸汽机，那大唐的碧水蓝天，就要彻底染黑了。作为一个相当留恋田园美的文艺青年，郭德罡还是希望这个时代不要被环境污染搞得太过为好。毫无疑问地，将现代工业设计技术和理念与大唐手工业实际相结合，是建设大唐特色工业产业道路的真理性指导性原则，郭德罡为自己的思路豁然开阔而感到万分地欢欣鼓舞。

    郭德罡扣下船之后才知道，这艘车船本来就是左卫大将军嗣曹王李皋给他送来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此时也已经起兵反唐，治所襄阳又把住汉水要道，李皋现在和梁崇义沿江汉大打水战，原本可以沿汉水上行到汉中的江南运粮船只，现在只能绕道走运河，这艘船就是护送粮船而来。身为一名卓越的发明家，李皋是很清楚郭德罡的能力的，他专门让人将这艘船留给郭德罡，就是为了让郭德罡进一步加以改进，并大量生产。李皋还让人带来了船的图纸，以便郭德罡研究仿制。当然，这艘船不是白送来的，嗣曹王要郭德罡和他一起切磋造船工艺，另外，再多卖点沥青火油给他，以便于战船防水以及火攻之用。

    能够找到一个发明家建立起全面合作战略伙伴关系，郭德罡自然很高兴。他不但答应多卖点沥青火油给李皋，还顺便给李皋带去了他愿意为战船开发新型自卫武器系统的诚意。不过作为一个地道的毒贩子，郭德罡研究车船的动机，原本就是出于更加有效地节省雇纤夫的费用，以及更有效地装载烟土一类的货物，给船上安装武器系统的念头，很快就被他遗忘了。

    把这艘神奇的船拆开来之后，郭德罡发现，这船的传动装置，竟然是木制曲轴机构。这个曲轴样子也非常有趣，是一个类似老式汽车摇杆加自行车踏板的东西，一端嵌在浆轮轴上的木飞轮之中，另一端则是通过一个可以转动的支架铆在一块长木板之上，蹬船的民夫踩动踏板，通过曲轴把力传递到车轮轴上，带动船外的桨叶划水前进。船两侧的明轮是独立的，可以通过一个转而另一个不转来调整方向。这样，如果要转弯，民夫们就要一条腿不动，另外一条腿用力踩，还要通过喊号子来保持步调一致，如果训练不好，这艘船的行进路线就会经常出现蛇形。那么，如何能够更加有效地利用人力来驱动明轮，或者是直接使用人力来驱动螺旋桨，就成为了郭德罡所要研究的重要课题。

    “看来就是到了八世纪，最宝贵的还是人才啊！”郭德罡终于感到，他穿越到人才辈出的伟大古中国，是一件万分幸福的事了。

    【注1】《旧唐书?曹成王李皋传》：“常运心巧思为战舰，挟二轮蹈之，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所造省易而久固。”南宋李纲《梁溪全集》卷103《与宰相论捍贼札子》说：“荆湖问车船乃唐嗣曹王皋遗制，其大有至三、四十车者，挟以双轮，鼓蹈而进，驶于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