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二月黄鹂飞上林
建中元年的大唐有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皇上决定实行两税法，舍人税地，不再征收租庸调了，另一件事是仙麻监的九品官郭德罡，搞了一个吐蕃奴隶包工队，开始在长安附近修沥青马路了。 郭德罡前世读本科的时候，被加强进了国家重点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别的不干，专门熬各种配方的沥青。郭德罡在实验室的那两年，发现实验室里诸多恐龙都在本实验室找到了归宿，被内部消化了，他就觉得这是男生们熬沥青中毒的一大症状。没想到这辈子回了唐朝，铺沥青居然成了乐趣，还为了铺沥青熬沥青搞出来一大摊子破事，可见人的习惯这个玩意有多么的可怕。现在他站在蓝田到长安的官道旁边，看着吐蕃奴隶们在鞭子的招呼下按照自己回忆出来的施工规程打路基，拖着大石碾子压三合土，他第一次感到了身为一个穿越者的自豪感。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 “宗元？醒醒！宗元！” 为了测量高程，郭德罡沿着灞河搞起了分层筑堰法，又在灞河里挖沙子拌三合土，把灞河两岸挖的一塌糊涂。经过实测，从辋川和灞河的河口到灞桥，高差三十丈，一水的下坡路。为了防止交通事故，在马路边上，郭德罡树了很多大牌子。比如：“马车专用路，撞死不负责”。当然，马路不能白修，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京蓝高速马路采用了先进的计重收费制度，每隔十里就有一个收费站。为了计重收费，郭德罡和少府监的工匠们研究出了地磅称。先在地上挖一个三丈长，四丈宽的浅坑，再把四根铁棍铸焊成“X”型，另外准备一根铸有两个短凸起的铁棍，一头铸焊在这个“X”字架上。在对应的地面上挖出放长铁棍的浅槽，把X架放好，在浅槽内安上两块石头刻出来的凹字形托座，把铁棍的短凸起支在石头托座上，让其可以转动。铁棍另一头配好对应的配重和指针刻度，再用一块钉好的大板子盖在X架上，地磅称就完成了。但这个地磅称有一个缺点，就是如果货物太重，马车站在上面就会往左侧倾斜，这是因为京蓝高速是靠右行驶的四车道上下行封闭式高速马路，地磅称都安在最外侧的货车道边上。久而久之，在京蓝高速上常年跑运输的马车，装货的时候都会往右歪一点，看起来就非常的诡异。 管运输的刘晏计相在新一届朝廷领导班子换届中被安排到忠州作刺史去了，这件事让郭德罡觉得很亏很火大。那一千五百箱配额，就这么化水了，让他想起前世间接导致自己被瓦斯轰杀至渣的那一百万。好在，当时他和刘晏谈条件的时候，这笔配额是给到转运使名下的，也还算没有白搭。只是新任的转运使杜佑，又看上了郭德罡的马路。这位杜佑，也是一个牛逼人物，在家里没事干就编《通典》，一编就编了三十年，编了两百卷之多。不过，他可不是找郭德罡编书的，而是来拉赞助的。 “皇上，仙麻监的这个马路，应该也算是水陆转运的范畴吧……” “胡说，天下道路都归我工部工部司管……”乔尚书很愤怒。 于是，郭德罡又升官了。现在他是工部工部司马路署主事兼户部仓部司转运署主事判司农寺仙麻监丞、少府监焦冶署丞、军器监火油署丞，从九品官变成了八品官。既然变成了八品官，他就需要再找两个跟班。作为大唐最年轻的主事，郭德罡显然前途无量。友谊要从娃娃抓起，大唐的百官早已成精，深明这个道理。一时间，前往汾阳王府和升平公主府送小孩的人络绎不绝。 “我又不是要招男宠……”郭德罡看着长安送来的一厚叠周笔笔彩绘画像，傻眼了。有些送来的资料里还有形容此小郎柔韧性好、声音清亮、性格天真、相貌可爱、皮肤良好之类隐晦的语句，看的郭主事浑身汗毛直竖。有些画像里，小郎君半露****，有些画像里，小郎君凭窗远眺，最多的，是小郎君嘟起樱桃小嘴，两个腮帮红扑扑，把两个手指支在脸上的画像。当然，这些小郎君，无一例外，都有一双牛蛋也似的大眼…… “我曾经以为，我穿越了，就可以远离脑残妹了，没想到……”郭德罡早已经欲哭无泪。 人，总是要强忍着恶心活在这个世界上。郭德罡强忍着恶心，把这些画像资料都看完了。有一个人的面子他不好驳，这个人就是顶头上司杜佑，杜佑要把自己的小儿子杜从郁送来给他做跟班，郭德罡只好收下。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吓了他一大跳，李晟也要把他儿子送来做郭德罡的跟班，这个小孩，名字叫做李愬。凡是学过中学语文的，都不会忘记雪夜入淮西的典故，郭德罡自然也不例外，他当然是喜不自胜，点头收下了。 不过，李愬可不是好相与的，他打得一手好弹弓，经常把柳宗元三人揍的满头是包。李愬还是长安少年马球十岁以下级别第一高手，能连续马上颠球一百余下，经常在球场上造成对方的伤病事故。自从李愬来到了蓝田，蓝田的鸟类数量锐减。这些鸟本就因为环境污染难以存活，现在又来了一个杀神，每天上树掏鸟窝，用弹弓搞恐怖袭击，鸟儿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找新的伊甸园去也。他给仙麻监本部带来的唯一好处是，从此以后，基本上大家每天都可以吃到鸟蛋和烤麻雀了。 跟班有了，但事情永远没有干完的一天。郭德罡的包工队一边往长安修马路，一边在马路边埋管子。当然，他埋的是半尺粗的输油管道。埋管子纯属郭德罡的强迫症，在他的世界观里，一条沥青马路，就是应该永远都只有一半可以走，另一半永远都在开膛破肚埋管子的。为了保障供油的压力，郭德罡运用了连通器原理，在蓝田修了一个大煤油池，作为火油署的总储油罐，然后利用蓝田到长安三十丈的高差，让油沿着管子流到灞桥。但是如何控制油量，在管子上弄出阀门来，就成了个问题。 好在，军器监有很多好铁匠。他们按照郭德罡的图纸和描述，整出来了一套螺杆和螺母，然后开始做铸铁的旋塞阀。铁匠们先照着郭德罡的图纸铸出了一个带螺纹的三孔阀体，每个孔都一样粗细，然后铸了一根和阀体上的孔一样粗的螺纹铁圆柱，这个铁圆柱的下半部分带着个圆洞，用来让流体通过，顶端则通过一个细点的铁棍和一个圆形的把手盘铸在一起。把这个圆柱子旋进阀体里，阀门就成型了。为了防止跑油，铁匠们还在螺纹里垫了石棉丝，但是他们对于郭德罡对把手盘的奇怪设计感到很费解。这个把手盘是一个大铁圈套一个小圆盘，小圆盘的背面焊在细铁棍上。大铁圈和小圆盘之间有整体浇铸的三根粗铁条连接，这三根铁条成一个人字形。在小圆盘上面铸有一个花纹，是一个圆圈里带着一个人字。根据郭主事的解释，这表示的是大唐立国，以人为本。 弄出来了阀门，郭德罡就乐乐呵呵地先给自己的办公室安了一套土暖气，又乐乐呵呵地在仙麻监架了一套自来水管道，他终于在八世纪，洗上了热水淋浴。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宗元？醒醒！宗元！” 从仙麻监的办公室里传出了诡异的歌声和喊声，这些声音回荡在蓝田的夜空里，隐含着莫名的气息…… 【注1】三合土材料为：泥土、熟石灰、沙。其实际配比视泥土的含沙量而定。即泥土地含沙量多，则沙的量减少。熟石灰一般占30％。 【注2】分层筑堰法，宋代沈括始创，他把汴渠分成许多段，分层筑成台阶形的堤堰，引水灌注入内，然后逐级测量各段水面，累计各段方面的差，总和就是开封和泗州间“地势高下之实”。 【注3】唐官制，各部主事是从八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