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无人收拾理则那
（真理部时空管理局通告：以下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蓝田县的天，是灰蒙蒙的天。 蓝田县的百姓，一点也不喜欢。 因为郭家的庄子就在蓝田县，一年到头在冒烟。 “爷爷，你偷牌！”郭德罡一把抓住郭子仪的手腕。 “啊，不是这张吗？爷爷糊涂了……” “鏦儿，不要胡闹……” “娘亲，可是爷爷他……” “鏦儿，不要胡闹！” “爹爹！哼，你们这些大人真赖皮，不和你们玩了。”郭德罡跳下月牙凳，走出花厅。 “长安城里，也该闹完了吧。”郭子仪走到他身边，摸着孙子的脑袋。 “别摸了，摸多了会像你一样秃头的……” …… “黎尹公，东市平康坊、宣阳坊、亲仁坊周围发生针对郭子仪元帅的群体性事件，群众向郭家的产业和郭宅投掷水果蔬菜鸡蛋垃圾等物，目前还无人伤亡。我们该怎么办？请尹公示下！” “这是一部分正义百姓的非暴力散步活动，我们要控制好局势，防止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趁机进行煽动破坏。传令下去，捕贼尉一级戒备，马上开赴现场维持秩序！” “诺！” …… “黎尹公妙计啊……” “哪里哪里，是公公睿智英明。大海航行，还要靠公公掌舵……” 黎干和刘公公坐在京兆府后堂的花厅里，看着桌上的十个烧饼，他们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 “热烈拥护朝廷的英明决定！” “绝不允许污蔑爱国子弟兵朔方军！” “严厉打击犯上作乱的不法仙麻商户！” “长安的治安秩序稳定压倒一切！” 由尉迟油饼带领着的长安百姓郭子仪后援团，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威风锣鼓声中，迎着对面的瓜果蔬菜、垃圾鸡蛋奋勇前进。他们高呼口号，斗志高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用自己的胸口，筑起了保卫郭家产业的血rou长城。 “对面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你们被天下帮骗了！他们是想利用你们的简单幼稚和满腔热情，来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表面上说是为了仙麻自由贸易，其实是想谋害郭老令公，侵夺他的财产奴婢！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啊！～～啊！谁扔的鞋！”郭敬民捂着自己的脑袋，被人扶了下去。 …… “阻挡捕快马车是违法行为！”韦小宝和震南堪缩在马车后面，用大纸筒凑在嘴上对着天空呼唤。“吧唧”一声，一颗鸡蛋画出了完美的抛物线，越过马车击中了纸筒。 郝仁凯头上戴着带面甲的头盔，趴在畅春园的门缝里往外看。万年县的捕快们竖着一人高的大盾牌，把情绪激动的群众们挡在台阶下。 “别看现在跳得欢，小心事后拉清单！谁和朝廷对着干，当时就叫谁难看！”梅仁杏拿着大纸筒，在台阶上迎着风用嘶哑的喉咙呼喊着，他的身上沾满了菜叶、鸡蛋和别的东西。 “好后生，回去给你加薪……”郝仁凯的眼眶湿润了，鸡蛋清从头盔上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 天色渐渐地黑了，空中飘起了点点雪花，但长安百姓凑热闹的热情，足以驱散最寒冷的冬意，融化最坚硬的冰凌。由于治安压力不断加大，守卫各坊的捕贼尉、门吏，都被抽调到郭家的产业周边维持秩序去了，因而宵禁也是名存实亡。得到消息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团团围绕在东市三坊周围，将整个东城挤得水泄不通。 今夜的长安，无人入睡，太子李适，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站在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上，看着东市方向若隐若现的红光。那是捕快们为了照明，在拒马后面燃起的高枝火炬的火光。虽然三日之前，jiejie便给他送来消息，要他提防今日城内生变，但他并未想到，原本料想的刺杀或是兵变，均未发生，反倒是成了城内百姓上街散步的局面。 唐代的太子，恐怕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自打开国起，凡是太子，几乎无一善终。谁让英明神武的太宗皇上，为后来的子孙们树立了“玄武门之变”的好榜样呢？就连当今皇上，李适的父皇，也是靠了李辅国程元振一干内宦引兵囚禁张皇后，才得以由太子位继得大统。今日之事，明着是冲着郭子仪而来，但李适内心清楚得很，郭子仪一倒，自己的太子之位，也便不保了。 “现在三坊附近，已是人头密布。聚集的百姓大体分为以下几大块，太子请看。”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拿着一只红蓝周笔笔，在长安城坊图上画着形势。“靠着郭家三坊产业的，是尉迟帮的人马、三坊的居民和郭家的家丁，和他们隔街对骂的是天下帮的人马，以及一些其他势力。夹在他们之间的，是万年县捕快团布置的隔离带。” “京兆府的人呢？” “在三坊外围，将里面的两帮人和外圈的其他百姓隔开。不过似乎黎大人的捕贼尉有些反常，据斥候回报，他们不停放人到天下帮一边，还放任这些人带进去很多棍棒石块。” “想玩黄雀在后？寡人倒要看看谁是螳螂！”李适哼出一声冷笑，转头问向吴凑。“朔方军到了么？” …… “朔方军到了么？”黎干在京兆府的花厅里，踱来踱去。 “秉尹公，神策军、朔方军均未有消息。”下面的斥候回道。 “难道李怀光出了变故？昨日斥候已报他在泾渭汇集之处，没理由这么慢啊。” “尹公不必担心，怀光与我有生死之交，他必不会负我。某家先行回宫准备，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请刘公公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请老令公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郭靖想起自己出发前对郭子仪做的保证，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此时，他正潜伏在北禁苑的神策军大营中。寒冬腊月，关中滴水成冰，潜入戒备森严的禁军大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也只有郭靖这样的绝顶高手，才有这个胆识。 “离上一次这样埋伏，已经大约有十年了吧……”郭靖握着上好了一支精钢短箭的特制劲弩，想起自己在陇山大河之滨狙击吐蕃信使的冬夜，那时朔风，也是这样的烈，雪花，也是这样的大。 “啊！”一声惨叫，划破了肃穆大营的静寂。 “来人啊～王将军中箭啦！快抓刺客～～”神策军大营里一片混乱，而一个已经有些发福的身影，裹在布满灰白色块的奇怪衣服之中，以与他身躯不相称的敏捷，悄悄地隐没在了漫天大雪之中。 …… 漫天大雪之中，渭水北岸的高台之上，一个胖子嘴里咬着自己的辫子，裹在狼裘之中，骑在一匹巨马之上，向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长安城眺望。 “长安，总有一天我会将你踩在脚下！”李怀光咬了咬牙，转身向西北行去。 “传令，拔营，回泾州！”他的呼喊声，转瞬便消散在旷野之中。 …… “禁军来啦，禁军来啦～～”惊恐的呼喊声在人群上空回荡。伴随着呼喊声，是整齐肃杀的脚步声，和长槊击打盾牌的砰砰声。 悲剧的发生，总是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古往今来，无不如此。在大历十三年岁末的长安，自然也不例外。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适当的地点，这是小人物的智慧，长安百姓历经风雨，都有这种智慧。此时有些拿了一匹绢来散步的，便有些后悔，他们转身想走，但是已经晚了。 “父老乡亲们，朝廷是明智的，也是宽宏大量的。百姓的呼声，皇帝陛下，太子殿下，诸位宰相都已经知道了。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圣上和诸位相公必能秉公执法，还大家一个公道。”吴凑骑在骏马之上，手拿大纸筒，向拒马后面的人群喊道。“请大家……” 吴凑的话没有来得及讲完。没有来得及讲完的原因是，从人群中飞出了一块板砖，打中了他的头。左金吾大将军吴凑一声不吭地栽下了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 “是谁……扔了那块板砖……”甄威猛被一杆长槊钉在那尊郭子仪雕像的脚下，他看着自己右手上紧紧绑着的西瓜刀，和倒卧在一边早已经被马蹄践踏得血rou模糊的蓝晓天，发出了无声的呐喊：“我不想死，我……还是一个处男……” 只是他的喊声，无人听见。 …… “发生在大历十三年十二月的一二九事件，是逐渐觉醒的长安中小市民阶级自发组织起来反对以郭子仪家族为代表的军阀地主阶级反动统治和残酷剥削的正义行动。手无寸铁的无辜群众遭到了皇家禁军部队的残酷镇压，死伤遍地，惨不忍睹。在事后持续三月的大搜捕中，各级官员百姓遭株连流放充军为奴者不计其数。这一事件，史称‘长安流血夜’。”—《剑桥古代东亚史》，剑桥大学出版社，乔治布莱尔著，伦敦，安西历1234年5月版，第444页。 “此书严禁进入我国境内，如有携带者一律没收，并以思想犯论处。”——《关于<剑桥古代东亚史>一书的处理决定》，真理部真相仲裁委员会发，安西历1234年6月7日。 “就这样办，郭。”—在上述《决定》右上角发现的批阅。 【注1】本章情节重度危险，家长及小朋友请勿轻易模仿。 【注2】泾渭汇合处在今西安市高陵县。 【注3】吴凑是唐代宗之舅，此时主管长安外郭城防。大历十二年代宗诛元载，即与吴凑谋。详见资治通鉴卷二百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