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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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江面吹来沁凉的春风,风吹动了听雨楼檐下的铃铛,满是铜锈的铃铛发出脆响,就像是春日里江面的落雨声。 “大千,大千醒醒……”一道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 “别吵,正睡觉呢。”听雨楼后院,周大千睡梦中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一声。 倏忽的,他灵醒的睁开了眼睛,喝道。 “谁,是谁在这儿装神弄鬼?” “大千,是我啊,臻臻啊。” 幽幽幢幢的声音透过缥缈的夜色,从外头弥漫进来。 “臻娘?”周大千坐了起来,他愣了愣,随即回头看床榻。 只见自己的身子还躺在床上安眠,周大千迷惑了。 “我这是死了吗?” 他也不慌,趿拉着鞋子就出去了,身子越过屋门,转眼就到院子里。 那儿,一道人影背对着他站着。 月华倾泻而下,她回过头,露出那张在他记忆里逐渐失去颜色的脸,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不想这一看,回忆如那碳灰遇风,瞬间门燃起熊熊烈焰。 周大千喃喃,“臻娘,你是来接我了吗?” 华臻臻愣了愣,随即摇头,“不是的,大千你还没死,这里是你的梦。” 一时间门,两人相顾无言。 …… 周大千设想过无数次,要是臻娘入梦了,他一定要好好的问问,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戕?!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什么也不忍心问了。 周大千叹了口气,上前几步,伸手牵了臻娘冷冷的手,让她坐在院子的藤椅上。 “在下头是不是遭罪了?” 传说自戕而亡的人犯了杀孽,是要赎罪的。 华臻娘摇了摇头,“还好。” 两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风铃叮叮当当的作响。 华臻臻:“对不起,当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阻止不了华家,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只能伤了自己,想着这样就能破了我身上的煞,你也能没事。” 华家! 原来是如此! 居然是掠运纳煞! 周大千只觉得心里一团火在烧,华臻臻的一席话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难怪那时他们没有取回华臻臻的嫁妆。 原来,是他们心里一直有鬼! “臻娘,太傻了,你这样太傻了。” 周大千拽紧了拳头,又怒又怜,还有悔,他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不对,天下能人那么多,他一直找,总能找到破局的法门,何苦赔了臻娘一条命! 华臻臻低头:“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大千,我知道你听了事情的原委,定然是恨上怨上我们华家人了,但是大千,落寒她这孩子可怜,她” 华臻臻顿了顿,幽幽幢幢的声音里似有哽咽,“她像我啊,一模一样,她和我当年一模一样……我也想有这么一个人帮帮我。” 那样,她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去破这个局。 “臻娘,我没有怨你恨你。”周大千反手握上华臻臻的手。 他的视线落在两只相握的手上,曾经他们是年岁相当的夫妻,现在,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而臻娘的时光却一直停在了十六年前。 周大千:“我只是遗憾,臻娘,我只是遗憾。” 遗憾这辈子不能和你白头偕老罢了。 他忍住眼里的泪意,侧头朝华臻臻看去,郑重许诺道。 “臻娘,你放心,在我的心里落寒不是华家人,她是你的侄女儿,我会好好的抚养她成人,为她寻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家。” “华家没有给你的,我会给落寒,必定让她和你走不一样的人生。” “好,我信你。”华臻臻哽咽。 她脸上有血泪落下,目光触及时,连忙背过身去,以手擦拭,反手推了推周大千,开口道。 “别看,我此时模样可怕得很。” “不会不会。”周大千拿衣袖替华臻臻拭泪,故作乐呵道。 “这有什么好可怕的,每个人都有生过,也会有死,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我也和你一样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安抚的拍了拍华臻臻,“以后啊,逢年过节的时候多回来看看,我给你烧你爱吃的菜,收金元宝的时候,飞灰会飞旋,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华臻臻低头,“嗯。” …… 不知不觉中,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巡夜的更夫敲响五更天的铜锣,锣声一震,驱散了夜的黑寂。 屋舍里,周大千的身子翻了个身,好似就要醒来。 华臻臻:“大千,天要亮了,你也该醒了,我要走了。” 说完,她要送周大千回身体里。 “不了。”周大千目光不舍的看向华臻臻,有了岁月痕迹的眼眸里压抑着无数的未尽之语。 最后,他只开口道。 “臻娘,不着急我的事,我瞧着你先走吧。” 以前每一回出门,都是臻娘在家里守着瞧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这一次,他也想好好的送送臻娘。 周大千眼里有泪,嘴边有笑,不忘再次交代道。 “逢年过节要回来啊。” “好。”华臻臻回过头,这才转身朝前踏去。 五更天,人途鬼道短暂的交错,随着华臻臻踏上鬼道,似有一股鬼炁平底而起,炁扬起她的衣袍和发丝,那染了血的衣袍似雪地里绽开的点点红梅。 天光越来越亮,屋舍里,周大千缓缓睁开眼睛,眼角有一丝的湿润。 他伸手抹了抹,嘀咕道,“唉,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上火。” 说罢,他略略坐了坐,随即起身穿衣穿鞋,推门朝华家走去。 …… 华家。 华落寒有些忐忑,“姑父真的会来接我吗?” 顾昭点头,“会的,别担心。” 她环顾了下周围,“不过,咱们该带的细软还是要带上,别便宜了你爹和你阿爷。” 一行人大包小包的收拾了好一通,周大千踩着清晨的晨风过来。 “周掌柜,这里这里!” 顾昭眼睛一亮,两步过去将人迎了过来。 “顾小友,华家这事真是多谢你了。” 一过去,周大千便拽着顾昭的手,大力的摇了摇。 “没事,没事。” 吃痛的顾昭勉强笑了笑,费劲的将手从周大千手中拔出,“对了,天亮了,很快路上的人便多了,咱们快走吧,行囊我们都收好了。” 周大千顺着顾昭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华落寒身上,不免大惊。 “这,这是落寒?怎么这般瘦了?” 虽然听华臻臻说了原委,但亲眼看到时,周大千还是不免大吃一惊,现在的华落寒和原来的华落寒,简直判若两人。 只见她瘦伶伶,骨头好似稍微用点劲就能掐断,尖脸衬得眼睛十分的大。 顾昭:“我听华姑娘说了,她这两年一直吃得比较少,许是这个原因,一朝煞气化去,这才这般瘦弱。” 周大千:“可怜的孩子,以后去了姑爹家可得好好吃饭。” 华落寒有些怕生的点了点头。 周大千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别怕,你也知道姑爹家里人口简单,除了我就只有一个周旦,旦儿比你大几个月,以后你便唤他一声哥哥吧。” 华落寒:“嗯。” 怕着华东元等人寻来,顾昭一行人约好,华落寒暂时先改了名字,唤作周菲舟,对外宣称是远方的孤女投奔。 临行前,周大千将顾昭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顾小友,你可会折金银元宝,还有纸衣,灵屋,纸马这类的?” “不白要你折,我给你付银子。” 顾昭摇头,“不会。” “唉。”周大千苦恼,“你怎么不会呢?修行的人不都应该会吗?” 顾昭: “怎么了?” 周大千眉眼里有一丝欢喜,更多的却是忧虑。 “你们也知道,今儿臻娘入我的梦了,我瞧见她还穿着过身时候的衣裳,可见我以前给她烧的那些衣物,她在下头都没有收到!” “哼,亏我还花了真金白银从桑阿婆那儿买了,特意嘱咐她店里的小童,一定要捡桑阿婆亲手折的。” 周大千一脸冤大头上当的郁闷相。 显然是怀疑桑阿婆的香火店卖假货了。 顾昭: 桑阿婆这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最后,顾昭在周大千的磨缠下,答应他帮他折一些金银元宝,还有那纸衣灵屋和大头驴,在华臻臻下一次的冥寿时烧化。 周大千一脸喜色的走了。 顾昭回过头,正好瞧见赵家佑。 两人往河堤边走去。 顾昭不放心的交代道,“家佑哥,华姑娘的事,咱们可不能往外吐露一丝一毫。” 赵家佑就差拍胸脯了。 “你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谁都不会说,就连爹娘那儿也不说!” 顾昭放心了:“那就好,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事。” 河堤旁。 顾昭取出三根清香,只见她掌心拢过,香上腾的起了火苗,接着,三道烟气聚拢化作一只振翅的长颈白鹤,似一声鹤鸣掠过,飞鹤跃入另一道空间门,似水波一般淡去。 闻讯而来的金凤仙还顶着顾昭的样子。 金凤仙笑吟吟:“小昭哥哥。” 顾昭:“凤仙meimei。” 话落,就见金凤仙转了个身,裙摆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她便又是提着鼠灯的小姑娘模样。 顾昭从她手中接过铜锣,问道,“夜里还顺当吗?” 金凤仙点头,“顺当。” 旁边赵家佑也连忙追问道,“凤仙meimei,你替我画签了吧,生财伯有没有说什么?” 金凤仙莫名:“没有啊,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不给你画签吗?” 顾昭、赵家佑: 赵家佑结巴了,“不是啊,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喊了,你听到了,你还这样摇了摇手。” 赵家佑转了个身,举起了右手,学着金凤仙傍晚时候摇手的样子。 金凤仙拨了拨小鼠灯上的鼠耳朵,漫不经心模样。 “是啊,我都摇手告诉你了,不给你画签的,你怎么还一直问我。” 她不满的撅了撅嘴,冲顾昭撒娇道。 “小昭哥哥,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顾昭:“凤仙meimei辛苦了。” 她想了想,手中凝聚出一颗元炁,莹莹似有光晕。 “这给凤仙meimei当做酬劳吧。” “真的吗?凤仙就知道小昭哥哥最好了。”金凤仙欢喜的接过。 随着金凤仙的竹排身影淡去,顾昭招呼赵家佑,“家佑哥,走吧。” 赵家佑碎碎念,“摇手怎么会是不答应呢?明明该是她听到了,知道了的意思。” 顾昭: “没事,赵叔不是好了,你也要回学堂了,这最后一天两天的没去巡夜打更也不打紧,生财伯以后念叨不到你头上,你就放心吧。” 赵家佑哀怨了。 他是怕生财伯念叨吗? 他明明是怕他爹的棍子! …… 顾昭安慰了赵家佑几句,两人在赵家门口分别。 天光大白,路上时不时有挑箩赶驴的小摊小贩,顾昭瞧着热闹,心情都畅快了两分。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江风凉凉吹来,摇曳着江畔的垂柳,江面上笼罩着薄薄的烟雾,零星几艘船儿飘过,玉溪镇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宁静悠然。 顾昭打码头附近走过,这时,一艘乌篷船靠岸,江波微微漾着乌篷船,船儿轻轻摇摆,艄公拉长了声音,带着笑唱喝道。 “到喽,玉溪镇到喽。” 他的声音淳朴又浑厚,拉长了声音时,就像是在唱着歌儿一般。 顾昭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船帘被掀开,里头出现一位身穿纸棕色襦裙,头戴布巾,一身衣着朴素的妇人。 她探头朝外看了看,眼里似有热泪涌现,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身,招呼船舱里的人。 “平彦,走吧,咱们到了。” 接着,她搀扶出一位浑身包裹了黑披风的人。 河岸边,妇人挎着行囊,从里头掏出了碎银,正和船家言笑晏晏的不住感谢,船家大方又和气的摆手。 黑披风里,卫平彦仅仅露出一双眼,好奇又有些雀跃的四处张望。 “娘,咱们到阿舅家了吗?” 顾秋花没好气,“没呢,还要再走几条街,这里是六马街,咱们得去长宁街。” “哦哦。”卫平彦应和着,瞧那漫不经心模样,顾秋花的话,他是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又出了,没半点往心里去。 顾秋花瞧着他贪耍的模样,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船家,这一路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呵呵,无妨无妨,是有些娃娃格外怕水了一些,等再大一些就好了。” 顾秋花心梗,再大一些,眼下还不够大啊。 怕水的卫平彦眼睛四处张望,正好和顾昭看过来的视线碰了碰,他愣了愣,随即笑弯了一双猫儿眼。 顾昭被他这一笑笑得莫名,正想笑回去的时候,披着披风,有猫儿眼的少年郎已经转过了身去。 顾昭: 她烦恼的抓了抓头发,啊!没有笑回去,总觉得她方才失礼了。 两方错身而过,风将炁息吹散,顾昭往前走,倏忽的她停了脚下的步子,又回过头看那一对母子。 怪哉,怎地好似有一股妖炁,若有似无的。 顾昭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樟铃溪的江水里时,突然一顿,她凝神去看,待看清江水下的东西,眼睛一亮。 “八郎,嘿,这里这里。” 顾昭左右看了下,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踩着河边的石头下去了。 只见江心一只大鳖四肢一动,灵活的淌着水过来了。 “是顾道友啊。” 顾昭左右看了下,“你今儿怎么在这儿了?” 这一片江域虽宽,船只往来却也多,时不时还有船夫甩出一张大网,顾昭都怕这只大鳖又得被人抓上一回了。 “再来一次,你可不一定会碰到谢阿翁那样心善又讲规矩的了。” “哼!”大鳖两只扁平的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小瞧谁呢,上次是我修行出了岔子。” 它四肢动了动,移速灵活又快速,卷起数个水涡涡。 周围没有旁人的气息,大鳖往石头上攀了攀,让初升的日光落在自己的龟壳上,阳光下,龟壳似有熠熠光芒。 顾昭:“你别大意,我可不想下次看到你的时候,只剩一个壳了。” 说完,她将华家设风水阵夺运的事,简单的说了说,最后道。 “只是小小的玉溪镇,就有这样的风水局,也不知道这布局之人是谁,仔细算下来,这风水局都有四十来年了,布局之人说不得还活着。” “你啊,万事小心一些。” 顾昭伸手拍了拍大鳖的龟壳,开口道,“尤其是你还有这等宝贝。” 龙,凤,龟,麟,向来有吉祥四灵兽的说法,龟是其中之一,龟壳除了占卜,风水局上也常常用它镇宅纳运。 尤其是大鳖这样修行有成的灵龟,这龟壳占卜更是灵验。 “多谢顾道友提醒。”大鳖听了后,面容跟着严肃了两分。 最近它馋上了玉溪镇永记的酒水,前些日子,谢振侠谢阿翁收到大鳖的托梦,打消了立碑做石雕的想法,想着大鳖说的酒水好喝,他便朝江水里供奉了好几坛的酒水。 大鳖喝着喝着,更是上了瘾了。 它闭上豆豆眼,似在沉醉,“香!” “那滋味真的是香!” 顾昭: “所以呢,你今儿又是来讨酒的?” 大鳖惭愧,“就是没瞧见那谢艄公。” 顾昭点了点它的龟壳,恨铁不成钢。 “八郎,你迟早贪杯误事。” 大鳖怕顾昭念叨它,赶忙潜下水,倏忽的它又探出了头,朝顾昭讨饶道。 “顾道友就别唠叨我了,江里有鱼群来了,你找个网来,我帮你赶赶鱼群,保准你今儿收获个满盆钵!” “真的?” 顾昭顿时来了兴致。 她左右瞧了瞧,朝着河岸边停泊的船只跑去,“船家,船家,可否借我渔网一用。” 躺在船板上的船家面上盖着个斗笠,正翘着脚悠悠闲闲模样,闻言,他摘下了斗笠,目光和顾昭一碰。 两人都是愣了愣。 顾昭意外:“元伯大哥,这么巧啊。” “啊,是顾家阿弟啊。”元伯连忙坐了起来,挠了挠头,赶忙又掀开船板翻下头的网。 “你刚才说要借网,是要去抓鱼吗?要用船吗?” 顾昭瞧了瞧大鳖的方向,回头冲元伯道,“要是方便,这船也借我用用吧,元伯大哥,我也不白借你的,等一会儿捞到大鱼了,我分你一些。” 元伯摆手,“不用不用。” “你自个儿收着就好。” 他并不在意,这一网的鱼能有多少? 哪能收顾小弟的东西了,顾小弟,他,他可是慧心妹子家亲厚的邻居街坊呢。 想着心里头挂心的姑娘,元伯俊俏的脸有些热意。 …… 顾昭上了船站稳,元伯长手长脚,动作利索的将缠绕在岸边的绳索收回。 竹篙一撑,乌蓬小船漾着水波,晃晃悠悠的朝江心划去。 元伯:“哪里?” 顾昭瞧了瞧大鳖的方向,指了处视野宽阔,好下渔网的地方,“这儿,我方才瞧到附近有鱼群了。” 元伯心里失笑,这鱼群还能瞧到啊。 “好,这就过去。” 笑归笑,他还是好脾气的撑着篙将船划过去了。 顾昭下网,元伯配合的将船儿划开一些。 水下,大鳖四肢灵活的游弋,它驱逐着鱼群朝网里撞去。 …… 片刻后。 元伯不以为意的眼神变了,他不禁站直了身子,探头朝顾昭下网的地方看去,诧异道。 “啊,顾家阿弟,真的有鱼群啊。” 顾昭瞧着那不断乱动的浮标,面上露出笑容,“当然,我方才都瞧到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划着船靠近渔网处。 顾昭和元伯齐齐用力,一齐将渔网网船上拉。 好家伙,渔网上缀着活蹦乱跳的大鱼儿,有几只瞧过去甚至有七八斤重,rou嫩膘肥,收到船舱里时还拼命的甩尾。 顾昭瞧了瞧船,有些不好意思,“元伯大哥,你的船该脏了。” “没事!回头提几桶水冲冲,晾晾就干净了。” 元伯话不多,却是个爽快性子的。 这船就在江里,还怕不好洗吗?! …… “顾道友,我走了,下次夜里咱们再在一起晒月亮。” 远远的,大鳖的声音慢吞吞的落在顾昭心头。 顾昭笑了笑,趁着元伯收网不注意的时候,冲大鳖挥了挥手。 八郎再见。 船舱里的鱼有些多,元伯瞧了瞧,侧头问顾昭。 “这么多你也吃不完,要不要拿去市集卖?” 顾昭:“说了你一半我一半的,我的那份就不卖了,回头家里吃几条,我再往慧心阿姐家送两条,家佑哥家里送两条,也该差不多了。” 听到顾昭提到王慧心,元伯无端的有两分羞赧,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道。 “那你多拿一些吧,街坊邻居的要大方一些,两条哪里够吃,给大家伙儿多分几条!” 顾昭狐疑的瞧了一眼元伯。 元伯回望过去,眼神清正又无辜,“怎么了?” 顾昭:“没。” 船行顺水,乌篷船像是江中掠过的雨燕,展翅之间门,不知不觉便到了长宁街的附近的水域。 顾昭在甲板上探头看了看,视线里出现了家后头的三棵香椿树,两棵垂柳。 “到了到了,元伯大哥在前头的石头坡停下就好。” 河堤边有石道下来,那是她们这几户人家洗衣服停船的地方。 元伯收了篙,让小船慢慢的靠近河岸边,船儿和河堤旁的石头碰了碰,船身微微一震。 顾昭跳下船,去岸边折草枝搓了串鱼。 “顾昭,你怎么还在这啊。” 女子清脆的声音朝顾昭打着招呼,声音婉婉动听,不笑也好似带着三分笑意。 顾昭回头,“慧心阿姐。” 王慧心腰间门挎着一个木盆,盆里散乱着一些衣裳,显然她是要来河边石头坡上洗衣裳了。 顾昭冲王慧心挥了挥手,“阿姐,我今儿捞了一些鱼,等我整好了,给你家送几条去。” 王慧心:“别管鱼了,你快家去吧,你家里正闹着呢。” 她瞥了一眼船舱里的鱼,“这些我和元伯大哥替你整整。” 元伯瞧见王慧心,耳朵后红了红,看天看江就是不敢看王慧心。 顾昭大吃一惊,“我家里怎么闹起来了?” 王慧心:“你大姑妈回来了。”她顿了顿,估摸着见到的人的身高,不确定道,“还带了一个男娃,应该是你表哥吧。” “你阿爷阿奶瞧着有些激动。” “慧心阿姐帮我瞧着。”顾昭丢下一句话,就往家中跑去。 因为跑得急,她手中还拎着刚刚串好的鱼儿。 “阿爷,阿奶,我回来了。” 家里的院子门是大开的,顾昭一路直奔堂屋。 堂屋里,顾春来和老杜氏坐在高座上,神色未明的看着下头跪着的顾秋花和卫平彦。 听到顾昭的声音,大家伙儿回头朝她看去,顾秋花脸上还带着潮湿的泪意。 卫平彦原本有些忐忑无措的表情看到顾昭时,倏忽一亮,开心道。 “娘,这个表弟我好喜欢啊。” 顾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儿一尾活鱼活泼甩尾。 顾昭:呃 但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稍稍往上挪挪看着她,或者将身上那猫儿的妖炁收一收,她也就勉强相信了。 顾昭气沉丹田,喝道: “呔!何方妖孽,敢来我顾家撒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