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每个人都有故事
第二天凌晨，高飞没有直接前往青洲公园，而是拐了弯，跑向御尚花园。 这是个富人小区，欧式建筑风格，有中央花园和小型运动场，谢古灵就住在这里，高飞的意图昭然若揭。 当他跑到小区侧门时，就见到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驶来，平稳停在门口。 谢古灵扎着一束歪在左边后脑勺的马尾辫，穿着粉色T恤和牛仔裤，一脸不爽的下车，然后抓着车门，朝那位中年司机气鼓鼓说：“老豆，我再说一遍啊，你这次如果不听我的，我再也不理你了！” 话音方落，不待司机回话，谢古灵就狠狠关上车门，发出嘭的一声大响，随即转身踏上梯道，脚步故意踩得很重，仿佛跟台阶有仇似的。 奥迪的车窗缓缓摇下，传出司机温和的声音：“豆芽，少吃点泡面，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谢古灵脚下一顿，回头囔囔：“除非你答应我！” “再说吧。”车窗又升了上去，奥迪车缓缓开走。 “哼！” 谢古灵更生气了，嘟着粉唇儿，继续蹂躏台阶，到达平阶处，猛然一踢铁门，那声嘭然大响，将在门岗内打瞌睡的保安吓了一跳。 高飞看得嘴角带笑，远远打了个招呼：“嗨，小妞！” “嗯？呀……啊啊啊！” 谢古灵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一转身，陡然看见一脸微笑的高飞，那一瞬间的表情精彩之极，大眼瞪得滚圆，口中的音节变换，宛如练习发声的艺校女生，举起的拳头连连挥舞，所有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话，直接吼了出来。 “猛男，你怎么会在这里？” 门岗保安见状，不禁目瞪口呆，猛男的称呼，令他想入非非。 “小姑娘。”高飞的笑容灿烂如花，这丫头总能令人心情舒畅，“你还好吗？” “少来，快点回答，不然跟你没完！”谢古灵一边跳下台阶，一边挥着粉拳，“我在青洲公园找了你整整两天，快说，你死哪里去了？” “我去宜州出勤了。”高飞慢慢走过去，“昨晚才回来。” 两人面对面瞅了几眼，谢古灵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竟主动挽着高飞的手臂，甜腻腻说：“我饿了，陪我用餐！” 门岗保安挤眉弄眼说：“那啥……谢小姐，你这才刚回来，又要出去？” 谢古灵瞟了下门岗保安，笑嘻嘻说：“保安大叔，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的心，证明你已经OUT了，快去医院打一针！” “要去哪吃？你不晨跑吗？” 彼此身体相依，一股处子幽香随风飘荡，不断钻入鼻孔，让高飞的心里微微一荡，那天的一幕情景不禁在脑海里重现。 “麦当劳。”谢古灵仰着脑袋，仿佛对天发誓，“我要把郁闷和惊喜通通化为食欲，大吃一顿，你说对不对？” “不对，早餐不能吃太多。”高飞斜瞅着她，“你能不能把手拿开，万一你爸没走远，在半路碰上了，我可要理亏。” “他忙着呐，才不会管我。”谢古灵转而疑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爸？” 高飞解释：“刚才那幕情景显而易见，何况还有‘老豆’与‘豆芽’的称呼。” “你的观察力也不差。”谢古灵抽出手臂，一手特意推开高飞，一手煞有介事地捏着鼻子，“你几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呛人的怪味？” “有吗？”高飞闻了闻袖口，“这衬衫才干洗过，你那什么鼻子。” 转过一个街口，麦当劳映入眼帘，此时不是饭点，顾客不多，高飞很快买完单。 谢古灵选了处靠窗的座位，两人相对而坐。两个鲜虾汉堡、一袋薯条、一杯大可、一杯鲜奶，占去小方桌一半空间。 谢古灵一手抓过大可，哧溜哧溜猛吸起来，待喝去大半杯，才搁在边上，双手拿起汉堡，慢条斯理地啃着，前后动作判若两人。 高飞一边喝着鲜奶，一边问：“小姑娘，你……” “别说话。”谢古灵竖起手掌打断，“俊恩欧巴说了，世间的食物都是神圣的，我们既然掠夺它们的精华，就要心存敬意，不可大声喧哗，更不能肆意亵渎！” 高飞：“……” 将整个虾堡吞下肚子，谢古灵才说：“可以了，问吧。” 高飞苦笑：“怎么说话了，你的食物还没吃完呢？” “刚刚饿坏了嘛。”谢古灵带着撒娇的口吻，抽出一根薯条，捻住一端，轻轻蘸了蘸番茄酱，放入口中，咬下一段，细细咀嚼，“你不是有问题吗？” 高飞只得再问一次：“为什么和你爸吵架？” “还不是那天绑架的事。”谢古灵目光微暗，“这是人家的家丑，家丑知道吗？不可外扬的家丑！你确定要听？” “说说。”高飞也想知道绑架事件的究竟。 “小时候，我有一个幸福的家，爸爸爱我，mama也爱我，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受宠爱的天使，只要插上一双翅膀，就能在天空无忧无虑的飞翔。” 谢古灵双手抱着可乐杯，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 “事情发生在十岁那年，家里的一切全变了。爸爸将‘良心超市’开满东水，事业如火如荼，却迷上了一名酒吧小姐。mama开始只是怀疑，但几次质问，爸爸都断然否定。mama就请了私家侦探，一堆照片铁证如山，他们的关系从此决裂。” 说到这里，谢古灵微微停顿，高飞接声：“他们离婚了？” “他们天天吵架，起初还有意避开我，后来当着我的面吵，两人闹得很凶。我相信，他们在背后甚至掐过架。我觉得很孤单，认为他们都不爱我了，每次都哇哇大哭。而他们吵完后，mama总是摔门而去，爸爸却在唉声叹气的安慰我。” 谢古灵的声音显得很伤感，手指用力捏着可乐杯。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向观音娘娘祈祷，希望爸妈能和好如初。但是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我每天都在幼儿园待到很晚，不想回家，害怕听到那种撕裂灵魂的声音。爸爸见我这样，就把我送到爷爷奶奶家。” 高飞一脸肃容，对面的声音不断传进耳中。 “爷爷奶奶很疼我，骗我说爸妈已经和好了，忙着在外面开超市。我信以为真，笑容一天多过一天，从小天使变成了小公主。突然有一天，爸爸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对我说，mama找了一个相好的，他们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只差法院的判决，希望我以后跟着他生活。mama也找时间跟我说，爸爸死性不改，她无可奈何，只得离婚，让我跟她生活。猛男，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 高飞柔声说：“这种事情难以两全，你似乎选对了。” 谢古灵幽幽说：“开庭那一天，我在迷茫的泪水中牵住了爸爸的手，mama分割了爸爸的一部分财产。从那以后，我和爸爸在一起，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疼我。只是有些伤口始终无法愈合，我只叫他‘老豆’。爸爸早就和那个酒吧小姐断绝了关系，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新欢，我也不允许自己有个不着调的后妈。” 高飞感慨：“当个富二代，也挺不容易的。” 谢古灵吸了几管可乐，接着说：“和mama相好的那人叫李顺，勉强是个帅哥，东阳市人。他们用分走的财产，在申阳市开了一家‘永惠超市’。爸爸对离婚的事耿耿于怀，就在永惠超市附近开了良心超市分店，两家一起竞争。后来永惠超市经营不善，宣告倒闭，李顺又在申阳的其它地方经营永惠。爸爸针锋相对，也在附近开设分店，不出意外，再次将永惠挤垮。之后几年，永惠连连转移阵地，但爸爸都如影随形。良心是老牌子，加上爸爸动用种种关系，对永惠各种打压，他们是开一家倒一家。” 听到这里，高飞有些了然，当下问：“后来呢？” “我还没吃饱呢。”谢古灵抓起一把薯条，塞进口中，胡乱咬几下，就吞了下去。 “这些年，永惠的经营地点遍及全省，使得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省内都有良心的连锁超市。mama曾求过爸爸，不要和永惠抬杠，爸爸却置之不理。李顺最后折回东阳，开设的永惠规模小了一半，但在良心的强势碾压下，只支撑了三个月。” 高飞听得微微一笑：“有趣。” “你还笑得出来？”谢古灵挥舞着拳头，表示不满，讲完离婚前的那段，她的情绪已恢复平静，“这次要是再倒闭，他们就无力回天了，mama心如死灰。那李顺动了歪心思，企图绑架我，逼迫爸爸让步，不想全让你给解决了。爸爸知道后，打通mama的手机，大发雷霆，放出狠话，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将李顺追杀到天涯海角！” 高飞问：“你mama的态度怎样？” 谢古灵一边吸可乐，一边含糊不清回应：“我妈虽然脑残，但不是无恶不作的败类，怎么忍心伤害自己的女儿，这一切都是李顺搞的鬼。老豆说，mama把李顺臭骂了一顿，他们正在商量转行。” “转行？”高飞轻笑，“连续破产后，还能做什么，开食杂店？” “估计差不多。”谢古灵横着大眼，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嗯，没错，我得向老豆提议，给他们留条狭窄的活路，以后就让他们开食杂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