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谋士,秋社祭祀(六)
于是,这一局由陈白起成功地扭转局势,扳回了三分。 狻菽与孤竹一族笑了,但楼烦林胡与巴鞑三族却黑下了脸。 “这种谜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是什么答案便是什么答案吗?我等如何知道,你说的便是对的?”巴鞑族的人叽里呱哇地开始闹腾。 巴鞑族一个二个长得牛高马大,下身穿着兽皮裤靴,上身只搭着一件粗布背心,肌rou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在阳光下油亮油亮的,他们身上隆起的肌rou,yingying实实,像一块块坚固的石头。 巴鞑族在游牧民族中,可谓是以“力拔山兮”的威名著世,当然,或许上天给了他们一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身躯,却忘了给他们一颗与力量相匹配的脑子。 巴鞑人行事的风格便是鲁莽与冲动,凭那火爆性子主宰理智,常常会干下许多惹人贻笑大方的事蠢事。 因此楼烦族十分瞧不上这一群脑子跟石头一样的傻货,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楼烦至今不曾将巴鞑族驱赶出疢蝼,亦是忌惮这群傻冒那一身用不尽的力气,跟那不惧生死抱团拼死到底的憨干气劲。 有句俗话说得好,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恰好这巴鞑又楞又不要命,着实令楼烦这支宿敌头痛恼火。 陈白起笑容清秀儒雅地回了一句:“你们巴鞑族连答案都不曾写一个,这对与否,好似都与你们关系不大吧。” 巴鞑族人一听这大白话为让他们能够听懂,陈白起让狻菽翻译,这下脸一下便红了。 这是给憋屈跟羞辱激红的。 虽然巴鞑人易怒易动,但有一点却是值得称赞的,那便是耿直与服理,陈白起的话挑不出错,他们哪怕内心窝火,亦不会干出大打出手的事情。 楼烦族人跳出一人,他嚷道:“这无论有没有写答案,我们既然参与了,都有权知道对与不对?” 这是打算拿人头来压了,所谓寡不敌众,哪怕“无理”也给你硬整出一出“有理”。 这疢蝼楼烦族人与巴鞑族人不同,他们精明而市刽,懂得什么叫欺善怕恶,柿子挑软的捏,他暂时耐何不了人多势众的林胡,又耐何不了种族意识强悍懂得利用山势作战的山戎孤林,只好拿这个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事都蛮干横干的巴鞑族来侵吞。 陈白起见那嚷话之人抛下话头,便隐入人群之中,不禁笑了一下。 “我的解题方式并不适合你们,你们或许可以让自己的族人按照我写下的答案这样一盏一盏地数,看我所列下的数字是不是正好能够凑齐三百八十一盏。” 这道理中。 当场巴鞑族的人便下去数塔灯了。 楼烦缄默,等待巴鞑族人的答案,静观其变。 这时,林胡的稽婴出面,他道:“某想问一问,即便你的答案是对的,但能够在限定的时间定答出吗?如果否,这便对其它参与猜谜者不公,还望不吝赐教。” 这个问题倒是犀利,比刚才那个无脑的问题更有挑剔的可能性。 毕竟这谜题孤竹族既然敢出,自然有相对的答案,只是这答案是否能够在一刻钟内算出,这便是有待考究了。 陈白起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她沉稳应对:“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各层几盏灯,这个谜题猜的是七层塔,第二句每一层塔的灯数是成倍地加增,换而言之,譬如第一层塔中的灯盏是一,那么第二层塔中的灯便定是二,第三层塔则会是四,以此类推……这便是加增的倍增原理。” “为什么第一层塔是一,第二层塔便是二,第三塔便是四?”秋台下许多人一头雾水问道。 陈白起默。 她先前觉得这题稍微有点为难他们,如今看来,他们压根儿完全就没有懂过。 “你可理解?”陈白起望向稽婴。 稽婴老实道:“虽知其解,却不懂其解。” 这句话中的两个“解”字,是一语双关。 第一个解是“理解”的解,第二个解,是“解题”的解。 陈白起笑了,能理解便行,剩下的只是技巧上的问题。 她道:“解题思路由我告诉你,再由你告诉他们,可否?” 她让他“告诉”他们,自然不是告诉他们怎么解题,而是告诉他们,她这道谜题与答案都没有问题,替她辟谣。 陈白起相信,林胡有这种能力。 籍婴求知识若渴,如现下许多士子一般,从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探讨与交流彼此学术的机会,他想知道她是怎样解开这题,并于一刻钟内,自然是颀然接受她这一项“交易”。 陈白起先将题解说了一遍,这叫审题,籍婴表示理明白,稽婴在秦国曾跟着穆远学习过一段“九章算术”,这算术中饱含着“方田”“少广”“金价”“合分”“约分”“经分”“分乘”“增减分”“贾盐”“整数”和“分数”四则运算各种比例面积的内容。 只是内容处有许多空白与空缺,常常令人刚入佳境,便只能嘎然而止。 他对算术不精,擅长的亦只是“方田”“整数”“贾盐”等的日常运用,但他相信,他这种水平在普通当中,已算得上的难得一见。 而陈白起这一题,他亦采用了多种算术,比例与增减,但计算起来时,效果十分缓慢,他认为无法于一刻钟内解算出来。 陈白起向他解释:“你其实其本已经将答案算了出来,只是你不懂得这数乘倍增法,以置于耽搁了时间。” 稽婴眼睛一亮:“何类数乘倍增法?” 这题代入一元一次方程式来解最简单,但她讲解起来又会浪费许多时间,只能从他的解法入手,引他理解:“这题其实你只要算出其中一塔的答案,那么其它的塔数答案亦会相对而出,譬如,七层塔,共三百八十一,你先算出的第三层为十二,那么,自然以倍增数算,它的上一层塔必然是二个十二,即为二十四,其下一塔乃减倍数算,十二减化成二个等数,必然为六,这你可理解?” “所谓倍增是指……双倍,而倍增数有加倍增与减倍增?”稽婴双眸沉思,快速消化道。 “没错,便这样理解。”陈白起用最简洁的说法,诱他进入解题思维。 其实这种题目,或许现代人比较好理解,因为这倍数经常使用,可古代却是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实数实打的,鲜少能够在脑中行成一种惯性思维定式用上倍数。 因为这倍数又牵扯到了乘法,古代人可没有从小便学习“九九乘法表”之类的公式,就像数学家知道许多题可以用很多种公式进行代入解题,可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学习到这些公式,根本没有接触过,或者这种解题方式,于是他们只能通过自己十分浅显的理解,用最笨最原始的方法来计算。 这便导致,效率十分低下。 如同籍婴,虽然懂得运算,可因为知识面的局限问题,没有办法举一反三,用上最简单的方式来算,因此他算的时间过久,导致了输。 经陈白起一番浅显易懂的讲解,稽婴眼前一亮就像开辟出了一个新的视野,顿悟了之后,便十分惊奇原来还可以这样理解。 因为懂了一道新的知识题,稽婴显得十分高兴,他真心诚意地向陈白起再三致谢,在他心目中,这少年郎已非一般人,而是一名在他学术上对他有所启发的“导师”,值得他的尊敬。 只是,籍婴心底疑惑,这样不凡的少年,怎会流落至此地当一名蛮夷人的军师? 陈白起回以一礼。 稽婴又回头向林胡一族解释,这样一来林胡一族这边接受了,这等同辟谣这题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解出,只是他们不会而已,而巴鞑族在一盏一盏地算下来后,确认答案无误后,二族亦只能无奈放弃继续“抗争”了。 只是,他们再三严厉申明,下一题若再是出这样的“谜题”,他们便不干了。 而陈白起有了这一次的麻烦体验,怎么可能再选择这种麻烦的题目,只有拿出那种他们能够理解得了的却解不出的,他们才会心服口服。
接下来,便是孤竹出第三道谜题。 “方才之题太过严肃了,只是下面这题倒是轻松许多。”陈白起见众人一副严阵以待地紧紧盯着她,哑然一笑。 也怪她先前一题太过“离经叛道”,惹得这群蛮夷简直一下将她当成阶级敌人一样。 她想了想,在脑海中收刮一下她所知的谜题,挑出一个比较合适的,道:我先讲一则小故事,谜题再揭晓,话说,从前有位连试落第的寒士,他生活十分清苦。一日,一位少时同窗完婚,托人悄来四句诗:“自西走到东连停,娥眉月上挂三星,三人同骑无角牛,口上三划一点青。” “猜这首诗?”有人疑问道。 “非也。”陈白起摇头:“这首诗,故事中有揭晓谜底,乃一心奉请。” “一心奉请?” “这个毋须多猜,故事继续,这布衣寒士见是”一心奉请“四字,忙说:”盛情难却,非去不可“。于是到邻居钱子敬家去借驴。钱子敬见寒士来借驴,取过笔墨,在简上写道:”正月初二,初三,初四,初五…三十。“写毕搁笔,给了寒士。寒士一愣,接过纸条一看,拱手称谢,说:”多蒙相助,明早我就来。“说罢高高兴兴地出了钱家大门……” 说到这里,陈白起顿了顿,道:“眼下可示谜题,你们猜,这钱子敬在纸上写的究竟何意,而这寒士又是如何确定这钱子敬将驴借给了他?” 咦?这……这是从故事中猜字了? 可这故事,许多人没怎么过脑,眼下只记下几个词而已。 众人傻眼 等等,他们得好生回忆回忆这则故事的重要点,便私下激烈地开始讨论。 他们觉得重点应该在钱什么的没记清名字中原人给那个故事中没有名字的寒士回的那竹简上。 于是,他们便开始猜这竹简上的内容究竟何意。 “这种谜题,你从何处得来?”狻菽跟大部分蛮夷相同,从小学习的不过射骑狩猎,这种知识他闻所未闻,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谜题。 虽然他不懂,但不妨碍他明白,他这次估计捡了个宝,没看见其它族中里请来的中原士人都被她一人为难得满头急汗,两眼冒晕,这说明她的学识绝对比那些沽名钓誉的强。 “书中自有万千奥妙。,供人畅想挖掘。”陈白起道。 狻菽没理她一嘴的酸话,问道:“这局可有把握?” 陈白起想了想,实话道:“并无。” 既要让他们都理解这谜题,则表示这谜题必须是他们日常接触过的,而她这个谜题是猜谜中最常见的猜字谜,唯一有点区别的是,她这字谜需要拐个弯,这题拿来为难大学家估计不行,至于他们这群蛮夷她多少有点信心,可对这秦人稽婴她并无十足把握。 “若输了,你该知道后果。”狻菽黑沉的双眼盯着她。 陈白起好笑:“若某胜了,少族长可会放吾离开疢蝼?” 狻菽一哑,沉默了片刻,他撇开脸,硬声道:“他们自可随意离开。” 山戎族人,一向不爱撒谎。 这一次,他直接挑明,他不会愿意放陈白起走的。 陈白起早知这种结果了,她反问他这话,也不过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不要找她说话了,她已懒得再应付他。 “他写了正月初二,初三,初四,初五……一直到三十,此乃何意?”籍婴垂眉,沉吟半晌,亦十分困惑。 这字谜自然是在字上找,可这字上却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其它族中有人喃喃道:“奇怪,这正月初二至三十都有,却唯独缺少了下初一。” 稽婴眉心一动,心下暗道:“对啊,为什么没有初一呢?” “难道谜题就在这初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