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章 汉鼎倾裂,群雄舞戈(九)
“哐当!” 许昌骁骑大将军府邸之中,曹cao的寝卧之处,房门被近身内侍无礼撞开。本文由首发才刚刚起身,正在四名美姬侍奉之下穿衣盥洗的曹cao,正待发怒,可这内侍慌不择言的禀报之后,却是令曹cao失手将佳人纤手递过来漱口的铜樽掉落地上。 “你说什么?”曹cao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神色慌张的内侍的衣衽,极细的眼眸也瞪得滚圆,居高临下,声色俱厉问道,本来正媚笑以对曹cao的四名美姬也一个个粉面失色,退了出去。 “天……天子遇刺……驾……驾崩了。”内侍虽然怕极了陡然暴怒的曹cao,可对于曹cao的问话,却也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强压着浑身的颤抖,惶然说道。 “哼!”曹cao脸色阴沉,眼眸也重新眯成了一线,让人看不透现在曹cao的想法,只是慢慢的放开揪住内侍的手,缓缓的坐在了榻上,沉思了片刻,曹cao的话语中恢复了平静的冷意,问犹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曾查到是何人所为么?” “回禀主公。”曹cao的冷静,却是让跪在地上的内侍的压力减缓了一些,说话也流畅了不少,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才躲闪着曹cao逼视的目光,说道:“据昨夜奉命入宫中打扫宫室的曹休、曹纯两位将军所言,至少在三更时分,天子还是好好的。在三更两刻左右时,天子近宦就发现天子遇刺示警。彼时天子已然遇刺了。” “依你之意,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宫人行凶?”曹cao神色不置可否。淡淡的问了一句。 “想是如此?”内侍忐忑的说道。其实并非没有可能,老刘家天子行事一向奇葩,之前就曾经有皇帝差点被宫人勒死的前科。所以内侍这话听上去有些荒唐,却也的确是可能性的一种。“不过……” “不过什么?”曹cao今天耐性似乎极好,并没有因为内侍说话断续而生气,依旧一副平静的面容,问道。 “诺!”或许是曹cao平静的面孔让这内侍缓和了不少之前因为那惊天消息带来的慌乱。说道:“只是徐晃将军清晨依例在坊市巡查时,曾经遇到过两名逃宫的内宦。据说是因为宫中生变又年纪又老而欲逃往民间。徐晃将军一贯心软,未问详细便放行了。此刻事大了才来报知。小的据徐晃将军所言两人相貌推测,竟然像极了……像极了主公欲要搜寻的袁尚、沮授二贼。” “唔?”内侍说到这里,仿佛才引起了曹cao的兴趣。眼角勾挑了挑,声音愈发缓和道:“你的意思是说。极有可能是昨夜的动静。惊扰了这二贼,才让他们有了刺杀天子,制造混乱,好趁机脱逃生天的机会?” “这……是……”虽然从曹cao的问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这内侍直觉曹cao有些不太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也就是说,是因为曹某无能,出此下策。才令这二贼心生慌乱,走投无路之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咯?”曹cao的话声终于冷了下来,凛冽的杀意让内侍登时愣住。随即脸上惶急之**重,似乎想要争辩些什么,却谁料曹cao根本就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道:“在你言中,激起二贼杀意的,是曹某!放二贼出宫逃匿的,是子和同文烈!而将这二贼私放走的,却是被某识人不明委以重任的徐公明,是也不是?” “主……主公……我没……主公饶命!主公饶命!”内侍现在才有所惊觉,以头抢地,不一会的功夫便血流如注,但仍磕头不止,涕泪求饶。 “你伺候了曹某有快五年了?替某代掌消息源通禀之事,也有一年多了!一直任劳任怨,说实话,苦了你啊!”曹cao却是对这内侍这番声泪俱下的求饶话语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在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主公,小人……小人甘愿为主公事业肝脑涂地啊!”听曹cao突然说起往事,这内侍虽然心中直觉不安愈重,但还是看到了几分曹cao怜悯的希望。连连表着忠心,同时用眼角余光小心观察着曹cao的面容。 “所有内侍当中,你其实是某最贴心的!也是最信任的!”曹cao注意到了这内侍的目光,仿佛肯定他的功绩似的,冲内侍点点头,见那内侍眼眸中喜意渐起,却突然转了话锋,语气变得冰冷,说道:“但你都做了什么?!你不过是个内侍而已,懂得什么?却在这里妄猜曹某心思!构陷朝廷大臣!曹休、曹纯、徐晃乃是朝廷大将!是你等小人能够轻言妄论的么?出了这等事,为了推诿责任,竟然还在想着给人波脏水!还在暗喻子和、文烈激起宫变,公明心软,放走强贼?某之大将,难道是你这区区内侍,能够品评的么?哼!再说这事的缘由,归根究底,难道不是因为你玩忽职守,没有及早探查出那两人身份才造成的么?唔?来人!” “主公!饶命啊主公!看在小人多年苦劳份上,饶命啊主公!”曹cao越说越重的话,让这内侍终于明白了曹cao怕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杀他了。在心中极度恐惧的同时,也对自己之前甚为得意,以为熟知曹cao心思之事感觉由衷的可笑可悲。眼见曹cao不被自己求饶之言所动,这内侍眼眸中一片绝望之色。 “此人妄揣军机,巧言诡辩,污蔑大将,散布谣言,拉出去斩了!”曹cao冷漠的面容上不带一丝感情。无视眼前内侍绝望的眼神,冲早已在门口待命的兵士挥挥手,冷声喝道。 “主公,荀彧、荀攸两位先生并曹休、曹纯、徐晃三位将军求见。”就在内侍被兵士从曹cao寝舍拖出之时,仆从来报。 “请他们中堂稍后,某要更衣。”仿佛刚刚杀了个人的事,根本不能在曹cao心中停留片刻,曹cao沉吟一声,淡淡的吩咐说道。及待这仆从领命去了,独处的曹cao才在脸上露出焦灼惶急之色来。地上的铜樽再次遭了秧,被曹cao一脚踢飞远处。 天子!使尽了诸般力气,费了那么多功夫,用时数年,才在袁绍、吕布、二贼、以及马腾韩遂手中争取到了天子这面大义的旗帜。又在实力未稳,诸侯未服之前,拉下脸来,在天子及百官面前装了许久孙子,才好容易通过河北之事的威慑,许昌流血夜的威慑,逞机谋巧运作,才到了如今百官震惊,天子忌惮,默认他班师回朝的曹某人可以借用朝廷威势的地步。 曹cao几乎可以想见,这种“习惯”或者说是惯例一旦形成,曹氏势力的突飞猛进指日可待。只要再同刘协结了亲,届时便足可利用天子岳父这面大旗,收获更多的政治资本,令百官无敢忤逆者;再倚兵戈之利,横扫八荒平定**,成不世之功业。到那时,什么公孙瓒、袁家子弟,还有一帮子汉室宗亲和投诚反贼,都将成为他曹某人的踏脚石,即便是吕布,有天子作盾,也不会再被视作头号大敌,束手无策。
曹cao自起兵以来,还从没有这么顺畅过的感觉。而曹军上下也在曹cao这种心态的影响下,兵将用命,文臣尽心,正待大展拳脚呢。却突然有人来说,曹哥们,别忙活了,天子挂了。这让曹cao情何以堪。 这倒也罢了。毕竟因为刘协是被董卓推上皇位的,在很多“有心思”“有想法”的汉室宗亲,诸如荆襄刘表、益州刘焉眼中,得国不正,就算是当年河北袁绍也有另立天子的想法。可说是这么说,凡是看他曹某人不顺眼,或者对他曹某人这般发展速度所获得的资源垂涎不已,却又碍于实力不敢动弹的其他诸侯,会这么想么? 的确,这件事情上他曹cao实打实的是“受害者”的姿态。可就如之前曹cao反问被斩内侍的话,若非他曹cao半夜三更派兵去“打扫”宫室,会有这么一系列事情发生么?而且本身这番举动还特别容易让人“误会”,根本解释不清。现在曹cao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黄泥巴掉裤裆的滋味了。 而更令曹cao担心的,却还远远不止这些。刚刚那仆从来报说除了曹休、曹纯、徐晃三位曹cao心腹将领之外,荀家叔侄也来求见,更是令曹cao头疼不已。曹cao从未怀疑过堪比汉初萧何、张良的荀彧、荀攸对自己的忠心。可曹cao却更是知道这两人,特别是荀彧,那可是汉室真正的死忠。怕只单单和这位老哥解释昨夜的行为,就要费上老大功夫,更别说洗脱弑君的嫌疑了。烦事皆因强出头啊。现在曹cao甚至有些怀疑当初费了那诸般力气,整出的借奉天子以令不臣之策中兴大汉,成就王霸之业的大计,究竟在最终的风险和收益上,成不成正比了。 想着一夜之间,志满意得的自己竟突然从天上掉落凡间的“遭遇”,曹cao不知为何竟突然生出有些羡慕“老邻居”吕布的心思来。 可以预见这纸包不住火的事情一旦为天下人所知,他曹cao将要面临的,将是何等天下敌对的场面?他曹cao独自以五州之力对抗天下群雄?而作为同样身份、地位、兵力、实力,却总被曹cao斥为山野莽夫的吕布,却因为及早退出了河北纷争而保存了实力不说,这回肯定要成为只要曹军势力一乱,为天下所共击之后,最大的受益者。 这可不行!哪里会有这么便宜的事,让本就运气好到爆表,只因为得了个好女婿,便有如今势力的吕布那般轻易得利?低头看看袍袖底上,用金线绣成的名字,紧皱眉头的曹cao心里突然有了计较。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