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拼酒
萧水寒话音才落,小夫人和柳放已迅速端起酒碗,仰脖子就往嘴里倒。小夫人生性爱酒,从小练就一副好酒量,喝酒的速度那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碗酒不歇气的,“咕嘟咕嘟”,三下,两下就全喝进肚子里,涓滴不剩。 而柳放呢,他本身酒量也是相当不错,若在平日,和一个弱女子拼酒,这种事他是绝对不做,即使要拼也都会让着对方,并不动真格的。但今天,他不但不能让着小夫人,而且还要以最快的速度,让小夫人败下阵去,因为他并不想灌醉小夫人,也不想被小夫人灌醉,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这位小夫人求证,所以即使胜之不武,今天也只有大失君子风度,要把这弱女子给比下去了。 柳放今天喝酒不用喝的,他用倒的。只见他以最快的速度,左右开弓,端起酒碗,只微微一仰脖子,一碗酒便被他倒进嘴里,吞入肚里,瞬息间,十碗酒便被他全倒进了肚子里,滴酒不漏。 小夫人喝酒的速度虽然已经是相当的快,但比起柳放,她却还是慢了不少。 柳放十碗酒喝完,她也才刚喝下了第六碗,举起了第七碗。柳放已经伸了一只手过来,轻轻按住她手背:“你输了,比第二圈吧。” 小夫人有些不相信,惊愕的看着他,自己喝酒的速度,还没有败得这么惨过,即使是和萧水寒三个月前的那场拼酒,她也没败下阵来。但今天……今天面前的这个人,居然能赢她四碗酒?他还真有点仙!酒仙! 萧水寒也不由瞧得有些呆了,这个柳放今天是怎么了?这不像他平日的处事作风呀!莫非真的是受刺激了么?还真没见过他喝酒这般猛法,他有这么想赢小夫人么?这小子,君子风度都去了哪里? 小夫人醒过神,娇笑道:“想不到你这人不但能打,而且还这般能喝,好,太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对手,我们再比第二圈,我就不信你还能赢我这一圈。”扭过头冲萧水寒道:“萧水寒,快点把酒满上。” 萧水寒忙起身倒酒,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也不再吵着要酒喝,他此刻也有些被柳放异常的举动吓到。他这个兄弟,平日里可从来都不会和女人争输赢,看来他今天是另有所图。他倒想他们快点比完,看看这个兄弟究竟要做什么?斟好酒,他又乖乖的退回坐好,一双眼睛满是狐疑的瞪着柳放。 小夫人笑盈盈道:“这第二圈,我们文比诗词歌赋,我每吟一首诗词,或者唱一首歌,你都要能说出出处如何?” 柳放点头道:“好,你尽管出题,我来试试。”对于诗词歌赋,他倒还是有点小自信。他师父文武双全,调教的他也是丝毫不差。 “那好,你听着,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此诗名曰《式微》,出自诗经,先秦年间无名氏所著。”柳放想也未想一口答出。 “好,那你再听第二题,大车坎坎,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予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予不奔,毂则异室,死则同xue,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此诗名曰《大车》,亦出自诗经,是一首坚贞不渝的情诗,亦是无名氏所著。”柳放依然是不加思索,顺口说出。 萧水寒在旁不觉目瞪口呆,这小子,什么时候对诗词也有研究的?他是十二岁就和柳放相识相交,日夜勤练武功,可还真没发现这小子有这份功底。嘿嘿,管他的,趁他们比得认真,先弄点酒喝喝。伸手拿过那个小酒壶,刚准备斟上一杯,那小夫人突然道:“萧水寒,你又想违规偷酒喝?” 萧水寒无奈的只有放下,唉,真是命苦,这二人拼酒也不忘要监视他,唉,罢了罢了,不喝就不喝,他总有机会逮着他们报仇的,等着瞧,哼哼。 柳放好笑的瞟了他一眼,也不去理会他,心中却暗忖,这小夫人年纪虽轻,倒也不能小觑了,又能喝酒,又会背诗,又还是个小王妃,她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呢? 那小夫人又笑盈盈道:“我出第三题了,你可听好了,绾发绾发,发亦鬓止,日祗日祗,敬亦慎止,靡专靡有,受之父母,鸣鹤匪和,隐忧孔疚,我堂靡构,义方既训,家道颖颖,岂敢荒宁,一日三省。” 柳放微一沉吟:“此诗乃晋朝美男,潘岳所著的家风诗。” 小夫人娇笑道:“厉害,你竟然还知道潘岳?” “他是有名的美男,很多人都知道的。” 萧水寒却大声道:“我就不知道,美男?有我美么?你们真是快要把我闷死了,酒也不让喝,尽在那拽文,我要抗议,我要抗议。”他吃饱了就拿着筷子在盘子上一通乱敲,呻吟道:“我的妈呀,我快要闷死了,求求你们了,要拼酒就快点喝,在那掉什么文呀?我说小夫人,你就别考他诗词了,还是跟第一圈一样,比速度吧,快刀斩乱麻,放着美酒暴殄天物,你们再不喝我可要喝了。”这两人拼酒没有他的份,他早就不耐烦了。 小夫人拿起一根筷子朝他扔来,佯怒道:“安静,不准吵,等下我要是比输了,可要叫你好看。” “唉!苦命啊。”萧水寒也不想扫她兴致,眼睛一闭,身子一缩,差点没缩到桌子底下去,歪着身子躺在那里,不出声了。 小夫人又转向柳放道:“我现在要吹一首曲,你要回答此曲是何曲?并能说出歌词,我就不再考你,就算你赢。”她一边说,一边竟然从袖里取出一个大如鹅蛋,褐红色的陶埙。 惊异的看着她手上的陶埙,柳放讶然道:“小夫人你原来还随身带着乐器?你竟然还会吹埙?” 小夫人轻抚手中的陶埙,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幽幽道:“我想家的时候就会吹吹。”她那清丽秀雅的面庞上,竟浮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惹人分外怜惜。但只片刻工夫,她就又高兴起来:“你听好了。”端正身姿,将埙凑到嘴边,专注地吹奏。 柳放凝神倾听,但闻那埙声古朴淳厚,低沉悲壮,呜呜咽咽,幽幽缠绵。曲调百转千回,时而低鸣,时而高吭,曲音中透着淡淡悲凉,引人惆怅。那动听的旋律仿佛行云流水,无尽的情感在虚空中幽幽漂浮,惊天地,泣鬼神。好一曲袅袅仙乐,之音! 萧水寒本已闭着眼睛,万般无聊的斜躺着,听得这动听的曲音,竟不由坐正了身子,如痴如醉的倾神聆听,一时间竟陷入那美妙的旋律中,久久都不能清醒。 但见小夫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纤纤如玉的十指,轻按在埙孔上,灵活的跳跃。她是那么专注动情,忘我的吹奏,仿佛一个远古的忧郁仙子,美丽而又引人遐思。 柳放再也想不到,这小夫人竟然会吹奏广陵散。广陵散本是一首绝世好琴曲,从来都是以古琴弹之,而且已经成为绝响。但这小夫人,今日竟用埙来演奏此曲。要知埙本来就是一种很难吹奏的乐器,想不到她不但会吹,而且还吹得如此出神入化,不但出神入化,她竟然还会吹广陵散?这实在是太令人惊奇。他不由想到了叶醉秋,叶醉秋的一手琴艺,那也是弹得出神入化,惊天地,泣鬼神,看来这两人有得拼。 终于一曲吹罢,萧水寒突然跳起,拍着手掌兴奋道:“好听,好听,实在太好听了,小夫人,再来一曲如何?”他自己虽然不通音律,但他的耳朵倒还识得享受,竟觉得一曲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听。 小夫人收好陶埙,颇有些得色的瞟了他一眼,然后瞅着柳放,笑眯眯道:“你可知此曲是何曲么?歌词又是什么?” 柳放轻轻叹息一声,赞美道:“小夫人真乃神人,如此难以演奏的神曲,你竟然能吹得这般惊天地,泣鬼神,实在是绝了,我看那嵇康,恐怕都会震惊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夫人微微一呆,这人莫非竟识得此曲么?只见柳放无限神往:“此曲名为广陵散,是没有歌词的,除非小夫人天生神人,自己为此曲谱上歌词。” “想不到……你竟还真识得此曲。” “小夫人,你的陶埙可否借在下观看一下?我实在是好奇得很,你的埙怎么能吹奏出广陵散呢?”要知道普通的埙,是只能吹奏十几个音符的,而广陵散音高音低,若不能达到四十一拍,是根本无法吹奏到位。 小夫人瞪着柳放,突然就对他佩服得不得了,笑盈盈的递过陶埙:“厉害,厉害,你以前莫非听过此曲么?” 柳放接过陶埙,一边仔细观看,一边道:“我师父以前也弹过这支曲子,我有幸学了一二。”但见那陶埙颜色褐红,状若鹅蛋,上面竟有十孔,比普通的埙竟多了四个孔。这十个孔的陶埙,柳放还是第一次见,一般的也就六个孔而已。
萧水寒也对那玩意有点感兴趣,窜过来,一手拿了去,左看右看。 “小夫人,你这个小小的东西竟然能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改天你也教教我吧。” 柳放闻言不由失笑:“你这小子,不是不喜音律吗?今日怎么也来了兴趣?” 萧水寒嘻嘻笑道:“这都怪小夫人,刚刚将这玩意吹得太好听,让我心动莫名。” 小夫人白了他一眼:“我可没空教你,你还是自己去找老师吧。”一把拿过陶埙,收到袖子里,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萧水寒叹口气,摇摇头,小声叽咕:“小气鬼,喝凉水,砸破缸,割破嘴......” 小夫人“啪”的一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打断了他的叽叽咕咕,嗔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回到你座位上去。” 萧水寒立马噤声不语,非常配合的,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呆着。 小夫人又冲柳放道:“好了,现在到你出题,我若答不出,就算我输了。” 柳放看看桌上的酒水,又看看小夫人,这要出个什么题目,一下就能难倒她呢?看小夫人这样子,懂的东西绝不会少,普通的题目,肯定是难不倒她,那要整个又省时又省力的...... 微微思索一下,突然就想到叶醉秋唱的那首歌,那首歌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不知这小夫人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来唱一首歌,小夫人如果能说出这首歌是谁唱的,歌词是谁写的,那就算我输,如果回答不出,就算你输,我们就不用再比了,如何?” 小夫人听他要唱歌,那是兴奋得直点头,忙道:“好,依你,我倒要听听你会唱什么歌?” 萧水寒听得柳放居然要唱歌,不由也来了劲头,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耳朵竖得老长,准备用心聆听。一个爷们,也能扯开喉咙唱歌?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爷们兄弟是怎么唱歌的? 柳放清清嗓子,轻轻地唱起了叶醉秋的那首歌。 “思从前,红衣红裙红手绢,媚媚翩翩,巧笑嫣然在眼前!弹指十年过,红颜再未见。忍别离苦楚,痛彻心扉,终难了情缘!我深爱的姑娘呀!思念从未断!恨呀恨,无情的人将你我拆散。仇未报,恨难雪,辜负了红颜。叹奈何?唯有痴痴梦见!我深爱的姑娘呀!来生再见......” 他的声音低婉缠绵,醇厚迷人,唱的歌忧伤,哀婉,深情,还极其新颖,虽然不及叶醉秋唱的那般一样的深情动听,却也唱得相当不错的了,也让人意犹未尽,还想再听。 小夫人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歌?什么词呀?她怎么从来都未曾听过?这歌曲的旋律竟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这是谁谱的曲?谁作的词? 她当然想不到,这词,这曲,竟是一个叫叶醉秋的人自己编出来的。 萧水寒听得痴呆发傻,好半天醒过神来,大叫道:“兄弟,还真有你的,以后没钱花了,你就去唱上两曲,指不定这金银珠宝,就会源源不断的滚进腰包,真有你的,这什么歌?你从哪学的?” 柳放却不答他,只冲那小夫人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歌么?” 小夫人长长嘘了口气,摇摇头道:“我输了,这歌我从未听过,你从哪里学来的?” “一个叫叶醉秋的人唱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萧水寒的眼睛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叶醉秋?那个混蛋小子?柳放居然也认得?还会唱他的歌?萧水寒简直要郁闷死了,这柳放又是何时认得叶醉秋的? 那小夫人端起酒碗就要喝酒,柳放忙一把拦住她道:“且慢,这酒不用喝,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小夫人疑惑不解道:“不用喝酒?只回答问题?那还拼酒做什么?这酒且不是要白白的浪费了么?” “这酒可以晚点再喝,还是先回答问题吧。”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生恐夜长梦多,变生肘腋。又恐她喝醉了,问了也是白问。 “好,就依你,等下再喝,你要我回答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小夫人倒还是很好说话,立马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