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如果
窗帘拉上的屋子里，温暖的桔色床头灯仍旧柔柔地照着。 这一种很多人都喜欢的光，显得温馨、温暖。 但它投下的阴影，仍然是黑色的。原本放在床边的椅子的阴影罩在常姨的脸上，一块儿明亮，一块儿阴暗，让原本秀丽温婉的脸也显得出几分诡异来。 常姨用手捂着鼻子，这是什么气味，这么难闻？还有，她怎么会允许自己把家里搞成这样？不，这不是她的家，常姨有些疑惑地开始是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周围，可是，这布置为什么又这么熟悉？ 当她的视线终于移到床上那个溃烂的头部时，所有的记忆顿时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像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灵。 躺在垃圾堆里发着烧的可怜孩子…… 清洗过后清秀干净乖巧的孩子…… 和小安情同兄弟一起玩耍一起欢笑的孩子…… 一口一个常姨用孺慕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孩子…… 还有，还有，毫无声息，躺在一地的血泊之中的小安，和，和在他的脖子处大口大口地吸食着鲜血的孩子…… 所有所有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常姨的脸越来越白，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做了什么？ 她，她都做了什么？ “啊——” “啊——” “啊——” 刺耳的尖叫声让人的耳膜都震痛了起来，楚长生愕然回头，看见常姨用双手捧住脑袋，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尖叫、再尖叫，仿佛她的人生里除了这件事，再没有其他的事值得做了似的。 “常姨，你怎么啦？没、没事吧？” 楚长生被常姨的过激反应给吓着了，失去了孩子当然是很悲伤的事情，可是，已经有了几天的心理准备时间，常姨又是这种温柔的性格，流泪哭泣什么的是理所当然的，就是像小安所说的像以前那样受不了丧子之痛自杀，这楚长生也能理解，但是，这样像是看恐怖电影鬼出现时的尖叫法，就叫他有些不能理解了。 不过，他也只是疑惑了一下，马上就不再疑惑了。 因为，常姨绝望而痛苦地这样喊道。 “小安死了，原来他早就死了。” “我，我怎么能把一个杀人凶手当成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以？” …… 呃？ 事情大条了 楚长生如是想。 夜色很深很浓，无月，漆黑，风也有那么点儿急，嗯，就差那么点儿雨了。但是，也算不错了。 这样的夜里，最适合背着别人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楚长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有些见不得人，所以，他选了这么一个时间，去进行这件他不太想做，但又不得不得的事情。 因为，本来应该要做这件事的人现在变得不应该了。 所以，他这个本来轮不到做这件事情的人，却变成了唯一能做这件事的人。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得从常姨恢复了记忆说起？还是从常姨打电话把楚长生叫了过来对他说她要离开了说起？ 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了。 当常姨终于冷静下来时，她就开始打包行李。当她打包好之后，她就十分平静地给实在受不了这屋里的味道而暂时告辞的楚长生的电话，叫他过来。然后，十分平静地告诉他，她要走了，剩下的事情，让楚长生看着办。 当时，楚长生愕然地张大了嘴。 “他的后事你不管了。” “他是杀死我儿子的人，我恨他，如果你不愿意收拾的话，就这样放着吧。总有人会发现异样报警的。” 当时的常姨说出这话时平静得近乎冷酷。 一向温柔的人能有这样冷酷的语气是楚长生没有想到的，但也能理解，毕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轻易释怀。 于是，楚长生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一力承包了。 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算有什么特深厚的感情，但毕竟也算是师徒一场，小安又是个乖巧的孩子，麻烦楚长生也认了。 常姨就这样孑然一身地离开了，临走前，楚长生问需不需要消除她的记忆，如果记着太痛苦的话。这是小安对楚长生的拜托，但楚长生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所以，尽管答应了小安，但如果常姨不同意的话，楚长生也并不打算去做。 对不打算遵守承诺这件事情，楚长生一点儿也不愧疚，他需要对得起的只有自己，不是别人。当初答应小安也只是想他能够安心地离去而已，善意的谎言嘛，大家都能理解的，对吧。理解不了关系也不大，反正小安也没有办法来对他抗议了。 不出楚长生所料，常姨拒绝了。 再痛苦的记忆，也是属于自己的记忆。没有了这份记忆，人生也就不完整了。更何况是事关自己的爱子，再痛苦也没有一个母亲会选择忘记吧。 即使要日日受这份痛苦的煎熬。 “但我是吸血鬼这件事情，我要从你的记忆里抹去，没有意见吧？” 楚长生相当礼貌地问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 常姨问。 楚长生笑而不语，他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让常姨带走。虽然秘密肯定不会是一辈子的秘密，但至少，楚长生会尽力将这个时间拖得长一些，再长一些，直到他准备好一个人来面对属于吸血鬼的生活。 现在，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做一个普通的哥哥，看着meimei长大，吃mama做的美食，偶尔听听爸爸那些虽然古板但也有些可爱的教诲。 这是楚长生熟悉的生活。 而他觉得，还不坏，并不想改变。 常姨倒也痛快。 “行。” 记不记得楚长生对她来说，并不是这样重要的事。只是，在楚长生删除她关于他的记忆之前，常姨这样警告楚长生。 “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家人，但是，吸血鬼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还是尽早离开得好。” 楚长生问。 “如果那个变成吸血鬼的是你的儿子的话，你也希望他这么做吗？” 常姨走了，就提了个包。 她和小安的照片，还有关于小安的一切，她什么也没有带走。 这样被留下的小安无疑有些可怜。 但是，他毕竟已经不会知道，所以，不用伤心了。 这也是一件好事。 而常姨，看着常姨的背影，楚长生笑了，常姨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转“不，我希望他留下来，永远和我在一起，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会发生什么？” 楚长生就知道常姨会是这个答案，世界上虽然有很多因为惧怕而举报吸血鬼孩子的父母，但也有像常姨这样即使惧怕也愿意和孩子一起来面对这一切的父母，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在被催眠以为小安是自己的孩子时明知他是吸血鬼，也这样疼爱他；明明屋子里臭得可以薰死人了，还留在房间里片刻不离地陪伴着他。 她是一个好母亲。 楚长生尊敬她。 所以，他的亲生儿子小安也好，吸血鬼小安也好，都曾经非常幸福过吧。 这样就够了。 而楚长生不知道，当有一天他的身份被爸爸mama、meimei他们发现时，他会面临着什么？是拒绝，还是接受？楚长生宁愿永远都不要有知道答案的那一天的到来。 嗯，到这里，回忆结束。 时间：深更半夜 地点：无人荒郊外 人物：楚长生一人；树木若干，野兽若干（只听得到叫声，位置不详，对了，作者你提这些干嘛？他们是人吗？呃……作者挠头状，望天。） 事件：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