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对不起
笼统的来说，男人分四种。 第一种是没钱，没脾气。这种人一般是小白脸，吃软饭，靠着尚且不错的外表依附女人吃青春饭，整天过得提心吊胆，生怕那一天，依附的女人有了新欢，自己就要面临着食不果腹的尴尬。 第二种是有钱，有脾气。这种人说的就是暴发户，一夜暴富之后，身价上来了，可素质仍然停留在很低的层面，成天一副老子有钱牛逼谁也奈何不了我的样子，优越感爆棚。 再来就是有钱，没脾气。这种人一般是经历过社会的黑暗，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成功人士，混迹高层圈子，其实也不就是说真的没脾气，顶多算是有涵养。 最后一种，就是没钱，脾气还大。 说的就是张小聪。 没钱牛什么牛？在这个现实的社会，没钱就乖乖夹着尾巴做人，每一个爷，都是从孙子熬过来的，你是个孙子的身份，却想享受爷的待遇——那你得先问问当爸爸的同意不同意。 入秋了，大晚上的，外面还有些小冷，初秋的冷风吹拂在张小聪的脸上，却怎么也无法冷却他那颗炽热的心和濒临爆炸的头脑。 她看不起我！我就知道，她还是看不起我！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富家子弟都一个样，高高在上的人，就是看不起穷人，牛什么牛？你不就有个好爹吗？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张小聪，甚至就连最基本的世界观，也发生了偏转。 是别人还好，坏就坏在，带给他刺激的人，是林雨诗。 张小聪外表虽然坚强，但其实内心相当脆弱，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他真的有，可是这个世界太大了，也太残酷了，有时候，不是你努力就有用的，在这个讲关系，讲人情，讲背景的年代，努力这个词似乎就成了婊＃子的贞洁牌坊，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为什么是林雨诗？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连你都看不起我？为什么？我知道，我没钱，没权，什么都没有，但是不是这样的我，就该被你看不起，就该被你们唾弃？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水花，然后那些水花扑腾着，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形态，最终归于大地，成为万千雨水中毫不起眼的那一滴。 “老板，再来两瓶——呃酒——嗝！”大排档里，醉醺醺的张小聪朝着被雨水拖延了回家时间的老板叫着。 老板看了看张小聪，给他开了两瓶酒。 做生意那么些年，这种客人见得太多了，人人都会有不开心的事，有些人一不开心就喜欢借酒浇愁，早些年自己还会好言去劝一劝，可最近，也懒得劝了。 腻了。 张小聪就只是喝酒，一个劲儿的喝酒，他的兜里还揣着陈涛给他的好几千块钱——若是在平时，张小聪是断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出来如此“潇洒”的，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想尝尝肆意挥霍的生活，他也想试试放纵不羁的感觉。 纵然十几瓶啤酒对张小聪这个节约惯了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放纵，算是挥霍了。 大雨依旧倾盆，回家无望的老板闲来无事，也就跟张小聪闲聊了两句。 “老哥，你说，嗝，呃，有钱人，有钱人的生活，是啥样的？”张小聪醉得不轻，但依旧保留着三分清醒，只是说话总是忍不住舌头打结。 大排档老板仰望着天空，脸上的神色充满了回忆，笑道:“大概就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这样子吧！” 张小聪灌了一大口酒，道:“可是你说，我每天只想吃白菜，只想穿几十块钱的衣服，我也可以买得起，可以穿的起，那我算不算是有钱人？” 老板被眼前这个消瘦的醉态年轻人逗乐了，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同样的，别人也不是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所谓有钱人，也是看你跟谁比罢了，你看，咱们街转角那家超市老板，算有钱了吧？豪车别墅，有钱人标配，可是若是拿他跟巴菲特比，那他也是个穷人，豪车跟私人飞机比起来，算什么？别墅跟私人城堡比起来，又算什么？” 张小聪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找到一个知心人。 “有理！”张小聪伸出大拇指赞道。 老板道了声谢，索性搬了根椅子，坐在张小聪对面，笑着问道:“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呢吧？” 张小聪眼皮直打架，但还是应道:“嗯。” 阅人无数的老板从之前的聊天内容里，已经大概知道了张小聪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许久不曾劝慰人的老板决定重cao旧业，道:“怎么啦？被女朋友鄙视？被看不起了？” 张小聪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就是……就是被说了两句重话……其实也没啥……可是……可是就是憋不住心里那股气……别人……别人怎么说我，没……没关系，就她……就她说了，我就容易动……动……阿动怒。” 早已洞悉一切的老板笑道:“你这傻孩子，若我是你，我不仅不会生气，更应该高兴才对啊！” “高兴？高兴个啥？” 似乎有说不完的往事的老板轻声道:“男人男人，男人这辈子，就突出一个难字，他们没有女人那么早熟，但却承担了比女人大的多的压力。” “一个女人，一个月赚两三千块钱，不会有人说她什么，不会遭人诟病，但男人就不一样了，一个男人一个月赚两三千，就会被人说成没用，不思进取，你说，这公平吗？” 张小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公平！” 老板没有反驳，继续说道:“那么我们再看，一个没有结婚的男人，在外面有一大堆的红颜知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们会说他风流。” “可是一个女人，身边有很多男性，却依然甘让绿叶衬红花，我们会说这个女人是什么呢？” “婊＃子！”张小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你觉得，这公平么？”老板再问。 张小聪陷入沉思。 “所谓公平，只是相对的而已，不仅是公平，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对虾米来说，小鱼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可虾米不知道的是，小鱼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人从虾米，到小鱼，到大鱼，就是个成长的过程，会经历挫折，经历痛苦——尤其男人，他们会迷茫，会冲动，很容易在这种负面状态中迷失自己。” “可若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女人站出来，不管以什么方式，骂也好，劝也好，只要能给你触动，无论是否带你走出迷津，你难道不该感谢她吗？” “或许她的语气太重，或许她的态度不友好，或许现在的她比你优越比你强，可是，你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你换位思考，若不是真心关心你，她何必跟你说这些？自找苦吃吗？” 老板说着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不堪的过往，道:“小伙子，奉劝你一句，人生路上，珍惜眼前人，尤其是能够在你迷茫的时候还能给你引路的人。” 张小聪茅塞顿开。 是啊，自己这副熊样，林雨诗说的并没有错，可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样的自己，太小气，太没有男人风度，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老……老板，谢谢。给……这，这是酒钱。”张小聪说着，递出几张百元钞票给老板。 大排档老板笑着推回了张小聪的手，只拿了一张钞票，道：“一张足够了，剩下的，当是我请的。” 眼角余光瞟向远处的老板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还愣着做什么？你还想要你女朋友等多久？” 张小聪猛然回头，却见到林雨诗撑着一把伞，俏生生的站在不远处的雨中。 醉醺醺的张小聪突然一阵心酸，淋着雨走到林雨诗面前，望着这个满脸委屈，却心地善良的女孩。 “张小聪，我没有看不起你，从来没有……唔。” 林雨诗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湿哒哒的身体给抱住，张小聪的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