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待与失落
在某个时刻，遇到的某个景，当然永远不会忘怀。 甘一柳做了一个梦，要知道他一直都很小心地休息害怕又凶兽袭击。可是他现在即使再危险，也不想离开这里了。 梦里，他看见那个女孩正开心地转过身，甘一柳的心也随之全部转变为了那种开心。那女孩不再是那种带着柔和而似乎有些柔弱的样子，却一下子变成了形鹭的脸。 形鹭轻轻地朝他靠近，似乎要轻轻地拥抱他。甘一柳此刻犹豫着，犹豫着……，却突然有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是甘一柳听不出名字的歌谣。甘一柳心中落定，飞快地退开，跑了。 …… 只是梦。甘一柳醒来，心里有些发虚。他想起了光山村，想起了自己毅然决然地走到了现在。默然无语。 随即甘一柳心中又一抹期待浮现，她看起来那么随意，应该不会有危险吧，这沼泽毕竟好多妖怪。甘一柳又开始东想西想了，顺便抚了抚头发遮挡被扇鸟刮到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直到再看不出痕迹。 其实他所有的想法都在问同一个问题。她还会再来吗？我还能再见到她吗？十八岁的他不知道，有时候，某个错过，就会是一生。有时曾经就那样看了一眼，心中便会铭记一生，即使自己或许永远不能得到，也像是会被夹在书中的某片脉络，清晰而又香气四溢。 如果她不来，以甘一柳的性格，恐怕会在这里，等上好久，好久。 甘一柳一遍遍地回想听到那声音，还有那张脸，更有自己不敢上前时的退缩。又恨恨砸了砸自己的腿，如果重来，我一定会上前的，甘一柳暗暗道。此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为什么当时没有上前呢。甘一柳又像是忘了刚刚，再次恨恨对自己道。 …… 一只兔子奇奇怪怪地拎着盆，身上裹着浅绿色衣衫，盆子里还有几套白色的衣裙。 “母亲，我出去了啊。” “小赤兔，你又想溜出去。”一只大大的兔子，全身都是浅浅红色的发亮的颜色。若是有农夫或猎人看到，估计又得满世界大呼妖怪了，当然，也可能垂涎着那永远不会被灰尘所沾的浅红色色毛皮。 这却是一只母兔子。兔族本就不十分高大，但这兔子也是基本和人类差不多高，关键是还可以站立。 “记得别走远”……又是一只淡红色兔子却更高大一些，瓮声瓮气。这从小就被称作小赤兔的女孩听了半句就知道下半句，“要小心一些……”她半点不停地飞快奔跑， “知道啦。”声音似乎都有些因为速度而改变传了回来。 “这孩子。”那男声的兔子摇了摇头，眼里却充满溺爱。 她沿途路过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地方， “小赤兔，你又去洗衣啊。”有几根白色胡须的一只长得似老鼠的妖怪，却是有着有些老气的老妪语气，正左探右探自己的洞xue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好看了，不用看就知道地发出声音， “嗯，是啊。飞鼠奶奶。”小赤兔速度飞快，一阵风似地从一片四处是大洞的小林子穿过。 她继续跑着。 “小赤兔，为什么犀兽爷爷都不让我们出去，就许你。哼。”像是侧立着一把扇子，却有蜈蚣一样多的脚在扇子的落地侧不停动着的百褶虫叫道，声音却还是十四五的少年清越。 小赤兔停也不停，因为她还是很好奇人类。 “谁让你现在还只是地境初乘，等你地境中乘了再说吧。”她说完，绕开了思想简单的扇虫努力伸腿却还是短的不行的，每次傻乎乎想要拌她一下却每次都失败的脚。 …… 原来想着很多长辈都对人类深恶痛绝，可她却整天待在内层核心，看了越多的书，越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她瞒着父母，没有告诉他们看到了人类，反而悄悄又以所谓节约玄力，感悟玄力的洗衣为由溜了出来。 虽然她的脸或许对人而言并不是十分漂亮，但她在狂躁沼泽，其实已经无比特别。 她仅仅刚入地境中乘，便已经能化为人形，虽然只有人类的模样，身体还没有完全成功，所有她眼中的长辈都对她赞赏有加，比如落鹤族长，飞鼠族长，狂钟族长（像背着一口钟到处跑脚掌很大的妖怪）…… 连一向大多很严厉的犀兽爷爷都开心地让她能试着自己出去逛逛。要知道，除了很多厉害的妖怪犀兽爷爷会允许，其他的妖怪可都是被禁止随意外出的。 可他们都不知道，犀兽眼里时而露出的忧色。他总是想尽量满足着小赤兔，也许是心里隐隐的感觉，也许还是那种担忧。人类的世界，犀兽永远都不希望小赤兔去。因为小赤兔太特别了，犀兽一直想着，可很多东西避无可避，犀兽总是觉得小赤兔可能不会永远属于这里，有一种不安。 因为…… 明明是赤兔一族，可小赤兔的皮肤，却不是浅浅赤色而是雪白得甚至超过了落鹤。他们却都还不知道，小赤兔的上肢底对应的地方，两个孔，已经开始冒头，赤色的小小轮廓已经出现。那是一双，只有萌芽小小的赤色美丽翅膀。 所以犀兽总是想要满足小赤兔，又对小赤兔非常宽松。 它已经很老了。褶皱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但连他都只能化作大半个人形。更是显示着对妖而言修炼缓慢，却如此年纪便踏入地境中乘小赤兔的特别。 …… 一丝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沙沙响起。如果甘一柳刚来狂躁沼泽或者刚入地境，可能只会以为那只是普普通通风吹落叶的小小玩笑般的声音。 可是他不是。 很明显，是有东西在动，而且，完全在避开他朝他靠近。现在已经离他不远。 他的脸瞬间变得有些沉默般的坚韧，眼睛飞速地看着，朝着这声音凝神，却猜测可能是什么已经躲开了刚刚的声音以防被发现。 甘一柳假装不知，慢慢捡起一颗并不小的树果，随意而起。然后甘一柳全身紧绷，吐气呼气也变得微弱起来。他轻轻地点了一片树叶，这树叶似乎完全绕开了空气中的浮动，朝着刚刚声音的源头飞去。 在树叶刚刚飞起的瞬间，甘一柳随即轻轻跃起，也随时准备着空中借力，手里还捏着那棵果子，凭他现在浑厚得能与地境初乘顶峰甚至隐隐与地境中乘初期争锋的玄力，这果子的威力爆发出来，可不会小。 他轻轻地侧过头，一丝风掠过他的脸颊，只有几棵灌木，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甘一柳眉头微微皱了皱。 可同一时刻，三片树叶，似乎有些相似地，朝着甘一柳身后而来，还带着咻的破空声。 这个人的速度还很快。母亲不是说同样的玄力积累下，我们的速度才是最厉害的吗？为什么这人给我的感觉速度很飘逸。她心中随时准备着，见势不对，立刻后退。然后同样挥手，携起几片落叶，显得有些快速而带到丝丝锋利地朝着甘一柳已经跃起的身体飞去。她想看看这人类到底多厉害。当然，更多的还是很好奇人类。 其实，他们两个却都不知道，早就有一股已经超过他们感知的力量，轻轻地感应着这里是否发生着巨大的玄力冲击，也是在守护那个被叫做小赤兔的女孩的安全。 身后，甘一柳心中一惊，但这破风声虽然快，甘一柳却是知道这样的威力并不能伤到他，但还是突兀地用了在空中能勉强转身的那一股力。 甘一柳的眼睛充满厉芒，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地看向他，见甘一柳转过头，赶紧转过了头，飞快地朝甘一柳相反的地方移动。还是那普普通通的方式， 甘一柳永远记得那似乎点亮他身体里的希望的声音，还有那双眼睛。 是她。甘一柳还在空中转身的身体似乎瞬间失去了一些控制，是因为太过激动而失控。三片树叶中的一片树叶擦过他的腿，还是擦破了一丝皮，他却完全不再有感觉。 是她，是她！ “你……”，甘一柳失声道。甘一柳终于落地，生硬地扭了一下脚，也不管痛，“你不要走。”这后四个字从甘一柳的嘴里出来声音又小了下来，似乎还是觉得突兀了，可小赤兔早就快跑的没影了。甘一柳看着那身影就要消失，一种冲动再也压不住。“你等等。”声音终于有些大，回响在丛林里，还惊起很多的小妖赶紧跑开。它们可是能感觉到甘一柳心力突破之后刻意散发的浑厚玄力。 小赤兔一听，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先看看你能不能跟上我，她随意地想到，对自己的速度无比自信。为了掩饰身形而换做浅绿色衣衫的女孩停了一下，还时不时回过头有些警惕地看着甘一柳。她还在想，原来这个人的速度果真不错。她隐隐还有一种与之相较不服的感觉出现，哼，人类怎么会有我们赤兔族的速度快！ 可是甘一柳再也顾不上了其他，他害怕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虽然只见过一次却深深记住某一瞬间的女孩。 他再不看什么地形，什么刀锋一样锐利的毒灌，什么可能一踏就陷入再也爬不出来的沼泽……拼了命地跟了上去。 小赤兔开始故意放慢速度，见后面的人类终于反应了过来。 哼哼，让你看看我的厉害。她还带着对人类隐隐的不服，毕竟人类与妖怪，互相之间，总体来讲还是互相有些隐隐敌意。 她左跳右跳，只借助着弧形的跳跃线路就轻松从很多空隙快速飞过。她对这一片，也算是非常熟悉了。 甘一柳优势就在于根基深厚，身体里浑厚的草木之精玄力，更是让他的柔韧和轻盈得以施展。 他们两个，就那样在一堆又一堆地境初乘妖兽的各个领地间穿梭着，一个如跳动着的精灵，一个如旋转着的旋风。小赤兔还是隐隐快一丝，却的确没有完全甩掉甘一柳。 于是小赤兔每次一路过，那里的妖兽便会反应过来，然后甘一柳又一踏过去，要么是低沉的吼叫，要么直接就像刚刚那头怪熊一样直接给甘一柳来一巴掌，让甘一柳来不及闪躲还生生对了一掌，现在胸膛都还有血气涌动。 我不会放弃。我不会。甘一柳眼中，很多东西似乎又慢了一慢，却又是他不知不觉再度不顾心力损耗的代价，想要追上小赤兔。 再次绕回了湖边，可她在那么远的距离，如蜻蜓点水般，轻飘飘地以脚渡到了对岸。 甘一柳真想冲动地尝试一番，可是心知自己刚刚被阻而且入地境时间并不太长，现在玄力也有些紊乱，停住了脚。 她身形再次一晃两晃，直到再次消失。甘一柳好像还是跟丢了。 不……他仰着头，看着对岸。他是那么想奇迹般地再看到那张脸，眼里再看不到其他，只看着那背影消失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落过，从来没有。甚至比之姜家对他时感受的那种失落也不落分毫。 甘一柳颓然坐地，也不管满脸汗珠。她是在避开我，甘一柳这样想着，更是沮丧。 …… 小赤兔却是在对岸，目力比甘一柳更强，她悄悄地看，对面那个人类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深深的打击，就像被训话了一样。她还记得自己有次走太远被狠狠罚了的那次。 这个人类好像有些可怜啊，她除了对甘一柳好奇，还有一种同是青春带着的一种迷茫。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 善良的小赤兔绞着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