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形吀
“你醒了?”,一个有些温柔但并无软弱的声音,这声音里透着一种古井无波。 人?甘一柳骤然惊醒。刚接受雅菜道人那么多的讯息,他的头还有微微的痛,而且在水里被呛了也不知道多少口,吸进去了多少小鱼小虾。 “你是谁?”,甘一柳的声音里透满警惕,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竟有些许生涩之感。难道是他救了我? 只要稍有异动,甘一柳就会蹿出屋子。因为他的手脚没有任何枷锁。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那最初将甘一柳误以为是某种能在树上像弓猴一样前行的奇兽的那人。就因为他,给甘一柳引来一阵追赶,最后甘一柳险险躲开那竹竿,人们知道他是人类后,大多抱怨一段便不再管。而这人便是看到甘一柳不会水,不顾弟兄阻拦,一头扎入水中,也不顾水中危险,终于是在一阵差点也死在其中的难处之后,将甘一柳救起。 哎,只能回去再做打算了。形吀沉吟之后,本就略懂医术的他,还给甘一柳吃了一颗并不算便宜的丹药,待得甘一柳无意识地吐完水之后才将甘一柳带出了狂躁沼泽。其实,形吀已经认出了甘一柳。虽然段国的这个通缉令并无极大诱惑能传遍西域,但基本上,有个似乎小孩子般的人杀死了段国的皇子,还是让很多人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奇闻而津津乐道。他初时还无法完全肯定,但现在看着少年眼神里的故作紧张和镇定,却透出一股害怕,他已然确定无疑。他在带甘一柳走时无时无刻不将甘一柳的头用衣袖或布帘遮住。除了和他同行的两位,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甘一柳长什么样子。过程中虽有波折,还有人以为是什么宝物或奇珍,但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 当然,若说形吀完全没有私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此人经脉为何感觉如此宽广,气血又如此丰厚。而且似乎吃过很多大补之物。形吀沉吟。但这个年纪,也并未在玄力有所建树?他猜测甘一柳有可能是一些大宗门的弟子或者贵族,但身上破烂衣衫还有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特点的体质,让他着实有很多疑惑不解。 他哪里知道,甘一柳在那荒芜冷寂的时间里,独自一人,只为了活下去所经历的艰险。 “小兄弟。”说着,便拂一拂衣袖,形吀竟毫无任何长辈给晚辈行礼的扭捏,躬身。说来也的确是运气,形吀此人,经历倒是复杂,但是最重要的是,他虽然终是有了很多改变,但那种君子之气却还是从来不曾退却。 “沼泽里差点误伤小兄弟”,形吀歉意满满。“形吀实在对不住你。” 甘一柳却有些发愣。他也知道这是真正的那种尊重,竟一下愣了。他虽然从小平和,但的确还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一种尊重,像是把他当做了真正的大人。 形吀却以为是他怪罪自己,心里更是有了些许愧疚。这还是个孩子啊。形吀心中道,幸好没有什么大事。 “你……,你起来吧。”甘一柳紧张的很,一下子,翻身就站了起来,动作却并不像礼仪大家,反而有一种一跳一跳动物的活泼。 “我要多谢你,救命之恩。”甘一柳不知怎么,看到形吀就觉得亲近,就像有些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一定不会伤害你,不论是不是错觉,这就是所谓缘分吧。 形吀虽然埋着头,但一下子甘一柳站起来还是感觉到了似乎带起了一丝风。 他抬起头,看见那明亮真诚的双眸。刹时竟有一种看到璞玉的感觉。虽然甘一柳的身体,形吀基本已经可以肯定,除了经脉宽广一点,基本上,没有任何神玄大陆认定的修行玄力的天赋。甘一柳是那样普通,但形吀却不知怎么,竟也失神片刻。 多少年前,我会不会是和他一样的呢。 但形吀立马就反应过来, “小兄弟要出去走走吗?”,“你被那狂躁沼泽的外湖水呛了,现在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可还有不适?” 甘一柳闻言,一下子回想起雅菜道人的话语。 我给你了两份礼物。一份是两股力量。另一份,甘一柳使劲回想,他本就性子有些钻牛角,就在那里站着想着。形吀也不打扰,就在屋子里同他一起站着。他看这少年眼中闪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努力,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难道是我耽搁了他什么大事?形吀转念,更是后悔。 …… 是什么,是什么。甘一柳终于还是放弃了。对,还有两份力量。他细细感受,却没有任何反应。身体里唯一的那股玄力都被他躲开竹竿冲入湖中的时候用了。其实,这两股力量确实已经沉入他的体内,像大海里最大的两枚巨石,了无音讯。但在翻天倒海或者甘一柳主动控制时,它们所蕴含的力量,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有丝毫轻视。这两股巨石般的力量,带来的还有一种效果,就是慢慢消融,虽然缓慢无比,但会无时无刻不滋养他的全身。
难道是我做了个梦?甘一柳却不知道,他都开始怀疑了。可是这雅菜道人,太过真实。甘一柳这样想着。 “这位,这位大叔。”甘一柳看形吀三四十的年纪,故这样叫道。 “小兄弟怎么?”,形吀眼睛一亮,他总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害了这个孩子。 “敢问你可听过一个叫雅菜道人的人?”形吀听完,眨了几下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曾经去过中域甚至是东域,可他却着实没有听过这个人。 “恕我孤陋寡闻,实在没有。”形吀几乎把一切能想到这名字的东西串了个遍,甚至包括那份他不愿意忆起的记忆,却还是没有。 “没事,没事。”甘一柳赶紧道。气氛一下子又沉默了下来。甘一柳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披上了一件麻布衣服,感觉却有很多温暖在其中。甘一柳却突然回想起来,雅菜道人一直不停重复的那几句话。他身体里,空荡荡的玄力之海,那两股力量轻轻颤动了一下。 形吀皱了皱眉,却一下子褪去。难道是错觉?他暗暗道。 “心,才是最重要的吗?”甘一柳这样想着,也不顾形吀,推开了房间的窗户。眼里有一股他这个年纪很难有的迷茫。 “爹爹。”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虽然客栈的楼层建造的坚固,但隔音效果并不太好,还有房客吆喝了一声。 甘一柳也被这声音打断思绪。形吀赶紧打开了房间的门,光线亮起来,甘一柳这才注意到,形吀是睡在了地板上。心里为这陌生大叔的好意而感激。 甘一柳要顺势出去,形吀却飞快地,从身上拿出一个东西,朝甘一柳脸上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