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狱
击鼓鸣冤，县官升堂，这是戏剧上最常见的古人告状场面。然而，事实上的告状却并非那么简单，古代审案的程序还是挺复杂的一件事。 简单说，就是诉、断、行三个字。诉，便是原告呈上诉状去衙门报案，然后通过值班衙役、刑名师爷的判断再决定要不要通传给县官。 至于鸣冤鼓，你要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就不要敲了，否则官老爷保证只把你打个半死，或者生活不能自理…… 至于断就是断案，官老爷觉得你这个该怎么惩处该怎么罚，总之他说了算。决定之后就是执行了，法律是有强制力保证的，不怕你不老实，就怕你吃不惯牢饭！ 当然了，审案的一些规矩也是不能少的。比如说对答、杖罪以下重病囚犯，也可“保外就医”，待病愈后再依律断决！ 唐安明面上虽是嫌犯，可是唐安到底罪犯哪条、刑触哪桩……江汀还真是说不上来，只是就这么在牢里放养，谁让他是自己的仇人呢…… 随着唐安再一次被抓到大堂，断案这个程序终于算是开始了。但是温大显看到唐安的头一眼他就惊呆了！ 且不说灭门惨案是不是唐安做的还未可知，单是唐安被折磨成这副模样，温大显的怒火也是蹭蹭的往上涨。 但是做官的最好一个面皮，温大显为官多年，基本涵养还是有的，所以虽是恼怒，却仍能扯出一张笑脸来，不过笑的有多真诚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就是名满青城的唐大善人？” “正是灭门案的嫌犯唐安！” 江汀一听温大显的问话，心里已是打了个趔趄。这温大显这几日倒真是没白来，唐大善人的名号都大厅出来了…… “他是嫌犯，有何依据？” 温大显看到唐安眼眶深陷、瘦骨嶙峋，心里当真是恼这江汀。如此残忍暴虐不分是非，有何资格代天子守牧一方？ 他心想，此间事了，回了京少不得参他一本…… 江汀自然不知温大显已经给他的官场生涯划了句号，他这会儿还在侃侃而谈，冷静的分析着案情。 “事发当日，唐安就在秦家，此其一也；其二，唐安手中有刀，刀上有血，而我们勘察之后发现，秦家有几位家丁的确是被唐安的刀所杀；其三，唐安与失踪的秦家家主素有怨仇，所以屠了秦家满门，倒也并不是不可能，综上所述，下官判断此案是唐安所为无疑！” 他分析的有条有理、滴水不漏，看起来亦是胸有成竹，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温大显已经笑了…… “江大人，被杀的秦家家丁、以及杀人的凶器可否让我一观？” 温大显笑眯眯的拂着胡须，眼中却是抹过一丝冷意。 江汀这番话看似有理，但是却禁不起推敲。他笑了笑，暂且埋下自己的疑惑，只是把询问的目光指向江汀。 “好，请大人移驾，随我去停尸房！” 一听温大显有查案的意思，江汀也是眼皮跳了一跳。不过温大显要查，他倒也不敢拦下，毕竟温大显是巡按御史，他的职责就是纠察风纪，举劾查断。 事实上，温大显虽然官品不高，但是却极为要紧，他不仅可对违法官吏进行弹劾，也可由皇帝赋予直接审判行政官员之权力，并对府州县道等衙门进行实质监督，也可在监察过程中对地方行政所存在的弊端上奏。 “这便是杀人凶器？” 温大显端详着浮屠，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刀，这刀上血腥味挺足，可是不见半分血迹，当真是十分有趣儿。 “大人，这些便是灭门案的受害者，他们有被杀死的，有被烧死的，以及被碳毒熏死的，死状无比凄惨！” 江汀看温大显对着一把刀倒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也是倍觉好笑，不是来查案么，怎么对着一把刀上了心，这不是本末倒置嘛…… “好，我看看！” 温大显放下浮屠，随即又认真起来。他将这些尸体一一检验，特别是他们的伤口，可是只找到了七个人是受了唐安的刀伤而死；至于其他死者，虽也是利器致死，却并不是唐安的浮屠伤害致死，当真是古怪！ “案发现场可有其他的凶器？” 他看了半晌，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仵作，这才又把目光放回江汀身上。 “并无其他凶器，仅有唐安的刀！” 江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早早就令手下衙役将其他的兵刃全部给处理了。他可不会留下把柄让温大显抓，这尸体什么的不太好处理，可是丟几把凶器的难度系数可就太简单了…… “好，我知晓了！” 温大显点点头，彳亍良久才又道：“这些人的身份档案在哪里，全给我找出来！” “好！” 江汀一听，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人去调档案，可是调来调去，就是有七具尸体的身份是空的，而那七个人正是唐安所杀之人！ 千算万算，少算了这一茬，江汀暗叹，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失策了啊…… “这几人并非秦家家丁，是也不是？” 温大显看着江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现在他已是有了很大的把握，至少他知道杀人者必是这七人无疑！ “这……应该是吧？” 江汀嘴角扯过一丝难看的笑容，却是有些编不下去了…… “应该是？” 温大显笑笑，随即指了指其中一人的手，又冷冷的看着仵作：“这个死者右手结了比较深的茧显然不是什么家丁府卫就有的，倒更像是江湖人士常年使兵刃所致！” 曹仵作眼看温大显看着自己，额头已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一声不吭，只是满脸菜色的看了一眼江汀，随即又低下头来…… 江汀嘴角一抽，却是没有搭理曹仵作，而是故作镇定的笑道：“大人发现了什么呢？” “把那具尸体抬过来！” 温大显看了一眼韩漳，又指了指另外一具尸体。 “看看，是不是很有意思，江大人，曹仵作，何以教我？” 韩漳把尸体抬过来之后，温大显马上掀开了那具尸体身上的白布，随后又把前面那具尸体的手放在了这具尸体的脖颈之间。 这个死者生前是秦家烧煤的家丁，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掐痕，也就是说他是被活活掐死的，而前面那具尸体的手放在这个掐痕上是不大不小刚刚合适，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这……” 江汀脸色马上就难看了下来，这一举动直接就推翻了他原有的判断，这是硬生生的打脸啊…… 可是此时温大显还不肯罢休，他将之前那具尸体浑身扒光，又仔细查探了一番，最终，他的手落在了这具尸体的胸口处！ 温大显缓缓将手放在冰冷的尸体上，足足盏茶功夫才放开。放开之后，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哆哆嗦嗦的喊出几个字来：“反……反教……” …… 正午时分，唐安被放出了大狱。接他的是颜老诚与王胡，鉴于唐安的身子骨是在是太差，所以只能暂时送到煤行的内院，让人好生照料。 王胡早早就请来了青城名医李三涛，而李三涛也是受过唐安的恩德的，所以不敢马虎，他诊断了一遍又一遍，斟酌许久终于开口了。 “公子的病倒是并无大碍，只是他最近劳神费力，气血两亏，却是需要时间慢慢休养，断然再不能让他受气，或是太过于激动，总之他需要时间，也需要贵重药材慢慢温补调养，他的身子是用不得虎狼之药的！” “如此，有牢先生费心了！” 王胡眼看着李三涛开好药方，也是不由松了口气，这段日子，可真是把他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掌柜客气，唐公子乃是青城有德之人，我能为他看病，也是我之幸运！” 李三涛笑着摇摇头，又向王胡吩咐了一些具体琐碎的要紧事，这才又在王胡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煤行…… “这是唐安命中的劫难啊！” 颜老诚坐在唐安身旁，眼中有些散不开的心疼。唐安虽是调皮捣蛋，可对颜家庄的村民都是极好，这段日子以来，他已将唐安当自己的亲子侄对待。 听到唐安下狱的消息，他几乎晕厥过去，可唐安到底是福大命大，抗过了这一劫，也是极为难得啊！ “不打紧，公子身体好，晚些时日，他定能像往常一般！” 王胡笑笑，门外就听到了颜老诚的感慨，他已吩咐了手下人去煎药，也让旁人没有要紧事不要来后院打搅了唐安的休养。 “哼，这小畜生最是能招惹是非，好端端的非要去那秦家，把自己弄进大狱不说，也让旁人担惊受怕！” 一看王胡就在门口，颜老诚冷哼一声，却又开始骂起唐安来。不过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倒不知是怕唐安听到还是怕扰到唐安。 “拨云见日，否极泰来，公子遭了这劫，日后定是再无麻烦傍身了！” 王胡一笑，却是并不敢发表太多意见。他与唐安虽是亲近，可到底唐安是主子，他是奴才，有些玩笑颜老诚开得他却是开不得…… “哼，也是他福大命大，遇了个好官……” 颜老诚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唐安，终究还是不忍心再骂，所以叹了口气，又念起温大显的好来。 “是啊，温大人可真是一名好官啊……” 王胡笑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事实上，他与温大显前几天就有所接触了。六子被害，他派了小福去报案，然而小福回来没多久，韩漳就找上门来了…… 之后的事情以不必追溯，只见那日温大显大发雷霆，惊的驿馆中的众人都是无比胆寒，然后就有了温大显与江汀断案的那一幕。 “人心生一念，天地皆悉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失，应了这偈语，呵呵……” 颜老诚笑笑，只觉身子暖了许多，这天是冷了，可是心却热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颜老诚与王胡是喜笑颜开，可是西庙口的畅春园中却是杀机四伏。 “现在你要的效果达到了，是么？” 一个白衣男子骨节发白，冷冷的望着粉纱背后的倩影。 粉纱背后，一个女子在香汤中舒适的沐浴，眉间的忧愁已不知在何时化开了…… “教令是要杀我，还是要放我呢……” 女子声音慵懒无比，疲惫之中少了许多生机，她觉得她要做的都做完了，看到那人活着出来，此生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