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斯瓦特王国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船长欧博克坐在舢板上，随着海浪的波动，上下浮动。 舢板不光小，而且破，船长一个人坐在上面就几乎占了一大半的空间，剩下的地方，堆着他的渔具，破渔网、断柄鱼叉和鱼篓子是他的全部工具。 在港口附近飘荡了一个下午，他只捞到几条半大海鱼和两只难吃的沙蟹。 太阳已经落山好一会儿了，他离着海岸还有一两海里。 难得海面这么平静，他扔下桨，发起呆来。 昏暗的海滩附近升起了一堆堆篝火，那是幸存者们在做晚饭。 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躲到离海滩较远的地方，还不如住在海边来得实在。 大海啸过去之后，城区里尸横遍地，虫灾鼠患原来越严重，还不如住在海边安全方便。 那些猖狂的蛇虫鼠蚁，仅仅在城区里面肆虐，丝毫不敢跨进原先码头这一片。 码头区西南面的小山坡上，那座破旧的神庙是最热闹的地方，已经有几名老者住了进去，据说他们自称为海神祭司，每天为幸存者们举行祷告仪式，据说还治好了不少幸存者染上的瘟疫。 看着点点火光在海滩上闪烁不定，欧博克船长的心思飘得更远了。 少年尼摩还在等着他，但他不想回去。 少年捕到的鱼比自己还多，这让他又开心又失落。 作为自己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将来却注定接不了自己的班，这让船长沮丧万分。 突如其来的海啸毁掉了一切，包括鹦鹉螺号寻宝船、鹦鹉螺商会和所有船员。除了自己和少年，没有任何一个手下人在灾难中幸免，其中包括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想到这些，欧博克船长心里更加的失落和迷茫。 计划好的寻宝航程被取消，苦心经营的生意都付诸流水，唯一剩下来的得意弟子却又注定要离开，欧博克船长实在是鼓不起任何一丝干劲了。 这几天，他吃得很少，几乎每天都在发呆中度过。 少年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沉稳而沉默。 听着海滩上飘飘渺渺的高声谈话，欧博克船长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海上冒险的日子。 “当……当……” 清脆悠远的钟声把他拉回现实。 钟声来自神庙那边。 欧博克船长摇了摇头，伸手掬了一捧海水擦擦脸，拿起船桨，开始朝岸边划去。 …… “谁？”黄金格斗家托尼第一个高喊起来。 整个采石场空地陷入了议论声中。 夏川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抱起手臂，靠着树干，等着看热闹。 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是铁匠史密斯。 两个一模一样的史密斯，肯定有一个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但在这样的场合，夏川总不能走上前去证实。 他想等这里的事情完结之后再去问问。 在场的格斗家们却已经炸开了锅。 有不少人都在打两自己身边的人，仅有少数实力强悍的高手紧紧盯着台上的老休斯。 老休斯这一会也不着急往下说，就看着满场的人猜来猜去。 “安静！都塌抹给我闭嘴！”黄金格斗家托尼终于听不下去，大吼一声。 这一吼的效果比铁匠史密斯好得多，全场瞬间就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山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老休斯面带微笑看着他。 “你是说，一路之上，你都在骗我们？”他说。 “不是骗你们，是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老休斯说。 “好吧，我们能理解，这些都不重要，”离托尼最近的黄金格斗家说，“你说的预言之子，究竟是谁？难道他一直以来都和我们在一起吗？” “预言之子是在命运的安排下来到这里的，”老休斯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自己。” “你知道，对吗？”托尼说，“快点说出来！” “别着急，我其实也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老休斯说。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一个带着银白色金属臂铠的黄金格斗家叫了起来，“你在耍我们吗？” 这一回，倒是没有人再多嘴了。 毕竟，现在场中能够有资格和这几位黄金级强者对话的，除了老休斯，没几乎没人了。 那些年轻人，基本上都是这些黄金强者的学生或者亲属，更不会冒着得罪其他黄金强者的险，给自己的老师找麻烦。 场中很是安静，除了这几人的对话，几乎没有别的杂音。 “不不不，别着急，”老休斯笑着说，“我只是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敢肯定，他就在我们中间。” “然后呢？”托尼盯着老休斯。 旁边的壮汉辛格把背上的木匣子取了下来。 木匣子顿在木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看来里面的东西重量不轻。 所有人都好奇的望着箱子，夏川也不例外。 老休斯另一侧的史瓦这时候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这是，能够甄别出预言之子的东西，”老休斯摸摸木匣子，“只有预言之子，才能得到这东西的承认。但是呢，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试一试。” “不要浪费时间！快点开始！”托尼和他身边的黄金强者同时大喊。 随着两人的喊声，场地上的格斗家门都活动起来，很快的，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六个方阵。 这下子，夏川及有些惊讶了。 这些格斗家的组织性和纪律是实在是太强了，几乎和军队差不多。 除了这六个方阵，还有十几个人，组成四个小团伙。 现在，采石场空地上，就只有夏川一个人是孤家寡人了。 这一次，没有人好奇的看他，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 壮汉辛格打开木匣，取出一大坨金灿灿的东西。 “喔——”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呼。 “这是……”黄金格斗家托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传奇装备？” “黄金狮王臂铠！”那个戴着臂铠的黄金格斗家微微有些气，并不是因为他身体虚弱，他只是太过激动。 他身边的年轻人们也很激动，他们几乎都是使用臂铠战斗的武者，看见辛格把那个黄金狮王臂铠搁放在木匣上，都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臂铠，是格斗家惯用的武器中最沉重而强力的一种，攻防兼备，威力无匹，除了使用是出招速度有些迟缓，几乎没有太大的缺点。 使用臂铠的格斗家一般都是身强力壮的，身材瘦弱的人，几本与他无缘。在格斗家内部，使用臂铠的人也是比较勇猛的。 此刻，除了这些臂铠格斗家，其他人都有些失落。 夏川倒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被黄金狮王臂铠的造型吸引住了。 这个臂铠全身由金黄色的金属铸成，但看壮汉史瓦的动作，夏川觉得，这东西不可能是黄金，毕竟，这么大一坨黄金，能不能正常佩戴都是个问题。臂铠正面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狮子头，怒吼的雄狮张着血盆大口，口中的獠牙异常的尖锐，仿佛能够刺穿敌人的身体，狮脸周围的鬃毛也被设计成了狰狞的短刺，配合獠牙，能够给敌人造成更凶残的杀伤。狮眼的位置奢侈的镶嵌着两颗莹莹闪光的橘红色宝石，远远望去，就像是怒目雄狮真的活了过来。 “传奇装备？”夏川低声说。 对于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只有圣域强者才有资格使用的东西，夏川听过不少次，但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 不过，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这件兵器散发出来的淡淡光晕，更重要的是这件武器散发出来的气息，给人一种淡淡的畏惧感。重重气息，和龙族那种让人浑身失去控制的威势差得很远，但还是有些相似。 所谓的气息、气质、威势、威压之类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夏川只听师傅说起过，但真正身临其境的体会，是在西边无际之海的时候遇到那头龙王。 那种让人无力抵抗的气势，不需要任何的手段施加，只要靠的近，那种仿佛能cao控空气，压抑心跳和脉搏，甚至扰乱心神的重压，就能从强大的事物之上散发出来，隔空作用到弱小者身上。 龙王如此，巨龙如此，眼前的传奇武器亦是如此。 所以，夏川可以肯定，这东西确实就是传说中的，传奇武器。 而此刻，把所有人表现看在眼里的老休斯却说话了。 “是不是很失望？”他说，“尤里卡，别以为只有你们的流派才能得到他的承认。” “你什么一丝，休斯？”臂铠格斗家尤里卡愣了一下，说。 “这个黄金狮王臂铠，并不是专为你们准备的，”老休斯说，然后，他提高声音，“还有，其他人也不要丧气，黄金狮王臂铠只是以臂铠的形态铸造出来的，它的重量不轻，是因为没有人能得到他的承认，如果被它承认，就算是平时习惯使用指虎和手套的格斗家，也能轻松地把它拿起来，完全不会受到重量的影响。” 听到他的话，那些满脸失望的格斗家心里有燃起了希望之火。 就连夏川都有些意动。 就算凑个热闹，夏川也想上去摸一摸这件威风凛凛的传奇武器。 “开始吧，”老休斯挥挥手，说，“每个人，都有机会。就先从尤里卡这边开始。如果真的在你们当中，我们可以省下不少时间，如果不在你们当中，其他人的机会就一样了。” 避开格斗家们当即就兴奋起来，方阵队伍整齐的走向木台，旁边的格斗家们纷纷整齐的让出空地来。 “记住，”老休斯突然拦住兴冲冲走上台的尤里卡，说，“每个人都有机会，命运的指引，就在今晚，如果你是预言之子，记得你的使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先是盯着尤里卡，说到后半截，他环视四周，声音无比的庄严沉重。 “我明白！”尤里卡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台下，“无论是谁，我们都是格斗家！格斗家的复兴，是每个人命中带来的使命，不可以推卸，更不可以有异心！” “明白！”他的学生们喊了起来。 “使命！使命！”其他人也跟着喊道。 老休斯的脸激动的涨红了，他看着尤里卡，重重的点头，示意他开始。 尤里卡卸下自己的银白臂铠，交给身后的学生，面色凝重的把手伸向了黄金狮王臂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你到哪儿去了，尼摩？”船长往火堆里添了一块碎木片。 火堆上热气腾腾的破罐子里，淡淡的鲜味和腥味和正在冒出来。 “我去了海神庙，”少年说，“我已经吃过了，船长……” 他欲言又止，船长并没有注意到。 “这样啊……”船长说，“那好，这半锅就留着明天再吃吧。” “船长，那个，”少年不是一个特别墨迹的人，所以没有太过犹豫，马上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个，神庙里那几个祭司说，我有很好的神力亲和，想让我去做见习祭司。” “哦？”船长有些疑惑地抬了一下头，“你不能留在那里，不是吗？” “嗯，我拒绝了。”少年说。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北边来船的时间，可是没有，”船长说，“可能明天，总之就是最近这几天，到时候，你就离开吧。” “那你呢？”少年问。 “我今年四十六岁，二十六岁那年，我继承了父亲的船，却在海上遇到了龙卷风，船队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回到人鱼港时身无分文，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船长把破罐子端下来，慢悠悠的说，“但是我没有放弃，我乞讨，打短工，拉皮条，做掮客，当小贩，终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拥有了第一艘属于自己的探险船，鹦鹉螺号，那一年，我带着七名手下，从海上带回来了第一笔财富，建立鹦鹉螺商会，从此，我就走上了探险之旅，直到前几天……” 少年坐了下来，安静地听他讲述。 “在这二十年当中，我最快乐的是在海上这十一年，而在人鱼港奋斗这九年，是我最痛苦的时光，我在这段时间里，过着贫穷、煎熬的生活，在岸上娶妻成家，妻子为我生下了儿子托尼，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重回大海，只能老死在陆地上了……”船长把破锅放在火堆旁边，并不急着吃，“等我的航海探险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我后悔了，如果不是在四年前遇到你，我可能会断绝和儿子之间的关系……” 少年看着火光里显得苍老了许多的船长，明亮的褐色眼眸眨了眨，不说话。 “可我知道，你父亲把你交到我手里，并不是为了培养什么航海天才，他仅仅只是为了一个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凶险莫测的大海上去！”船长的声音高了起来。 “现在，我再一次失去了一切！而你，也会提前离开！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大喊着，吸引了旁边另一群正在就着篝火烤鱼的幸存者。 喊完这一嗓子，他低头捂着脸。 “我是王位继承人，”少年说，“王国需要我，这是我的责任。” “我知道。”船长闷闷地说。 “对不起。”少年说。 “嘶——”船长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的选择是对的。” 然后，他站了起来，朝着夜幕下的海面走了几步，说：“我会重建我的鹦鹉螺号，如果有可能，我还会重建人鱼港。”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多了几分神采。 …… 所有的臂铠格斗家都已经试过了，没有一个人得到黄金狮王臂铠的承认。 以黄金格斗家尤里卡为首的臂铠格斗家们，有些丧气的退到了场边。他们中有的人不住低头叹气，有的则眼神郁闷，盯着那些上台去尝试的人。 月亮升了起来，场地边上的灯笼光线充足，虽然不是十分明亮，但足够让人看清场内的情形。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充满希望的上去，有失望的下来，夏川也有些心痒痒起来。 他知道，自己身上并没有西域特有的斗气，自己身上的内力，可能不会得到这间传奇武器的认可。 所以他有一点点着急，也许等他们找到那个预言之子，自己就没机会触摸那个黄金狮王臂铠了。 看着那些人一伙伙的上去，夏川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只是看样子，自己这样独行侠，估计是被都最后的。 那样的话，机会就失去了。 渐渐地，留个黄金级强者和学生们大多都试完了，没有一个合适的。 这下子，有些人开始怀疑起来了，托尼和尤里卡带头质问老休斯。 老休斯却不紧不慌的摇头。 最后，连那几个组成小团伙的格斗家，都已经试完了。 这一回，夏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心里隐隐有些打鼓？ “难道是我？”夏川想。 随即，他想起桃泰龙和桃乐丝说过的话。 心里更是不安。 “就剩一个了！”托尼很不耐烦的指向夏川。 好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谁啊？” “没见过……” “哪儿冒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着夏川，搞得夏川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是你吗，年轻人？”老休斯微笑着说。 “呃，外边还有不少……”夏川指指下山路。 “也许是这样，”老休斯说，“现在试试看，如果不是你，我们再叫那些孩子来试试。” “哦……”夏川点点头，走了过去。 走上台，他问壮汉辛格：“你是镇上的铁匠史密斯？” 旁边的史瓦说：“我是，其实我叫史瓦，他是我哥哥辛格。” “哦，原来是这样。”夏川恍然。 “来吧。”辛格说。 “嗯。”夏川点点头，把手伸向黄金狮王臂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