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暴雨之夜
陈小飞问丁家琳:“上班后,我们怎么约会?” “没事,”丁家琳边小心整理衣服,边说:“我空了就到这里找你,如果你不在,我回去就行了。” 可陈小飞不忍心丁家琳失望,再说,万一遇到坏人呢? 想了想,陈小飞试探地问:“要不?我还是给你写信?” 丁家琳摇了摇头,说:“不太好。”接着反问:“信要等第二天有时第三天才能收到,万一你临时有事怎么办啊?” 陈小飞饶耳抓腮想了半天。 无意间看到远处的小桥,突然灵机一动,忙站起来,急匆匆骑车带着丁家琳到了对岸。那还是春天油菜花黄时和家琳约会过的地方,后来他们也曾几次从桥上经过。 陈小飞支好车,带着丁家琳下溪岸,走到桥墩边仔细看,丁家琳在身后疑惑地问:“小飞,你做什么呢?” 陈小飞得意地拍着一块突出的条石,说:“就这里吧。” 见家琳满脸不解,陈小飞笑着解释:“假如我能来,会提前在这桥墩的石缝里放一张字条,你来的话,先到这里,看看有纸条你就等我,没有就回去,怎么样?” “这不象特务接头一样啊。”丁家琳闻言咯咯笑,说:“不过还真可以呢,小飞,你好聪明!” 之后陈小飞和丁家琳如约用纸条联系,还真挺方便的。 有时陈小飞来不了,怕丁家琳担心,总会提前在纸条上写明原因。 ………… 接着,陈小飞正式到化工厂报到。 他们一批进厂十名新工,六男四女,其中七个都是化工厂职工子女,另三位非本厂职工子女中,男的那个是街上卖烤鸭的儿子,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另两个女的招工考试成绩都在前五名,是别的厂职工子女。 进厂第一天,先集中学习,副厂长兼工会主席老杨讲话,从厂史说到化工厂的辉煌前景,尤其重点强调化工企业的安全意识,最后欢迎他们加入大家庭,希望努力工作刻苦学习尽快成为化工厂的主人翁,鼓掌。鼓掌毕,有人带着他们去领工作服等一应劳保用品。 第二天陈小飞和新工们作为学徒先安排到煤场锻炼。 煤场的工作简单,主要就是扬着铁锹把煤推成高高的煤堆,以便留出更多存放空间。活不是很累,但一天下来却被煤灰弄得像个非洲人,半天都洗不干净。干了一星期,陈小飞在当出纳的母亲面前嘟哝:“能不能不扬煤灰呢?”母亲心疼地看着陈小飞,征询:“那你想干什么?要不我托下人,把你调去司秤咋样?” “司秤都是女孩子干,我不去。” “那你想干啥?” “我想去煤球车间。” “你傻啊?煤球车间好累,还要倒夜班。” “……” “你真的想去?” “想去。”陈小飞坚定地说。 陈小飞就被调去煤球车间推翻斗车,一车两百斤的煤球被他推着飞跑,冲到造气车间的进料铁罐中,干得很欢快。杨副厂长还特地过来表扬了他,说他不怕苦不怕累是个好苗子。陈小飞听着表扬心里暗笑:可我怕脏啊! ………… 一天陈小飞上大夜班,是星期天,下午陈小飞到肖国君家坐了会,听周末回家的肖国君吹了些卫生院趣事后,早早骑车到了小桥。 走下溪岸,去看石墩里藏的纸条,那还是四天前陈小飞倒小夜班前写的,因为连续几天倒班都没有时间,陈小飞提前就在纸条上告知丁家琳这几天不要等他。 纸条没有了,看来丁家琳已经来过。 陈小飞摸出一支烟点燃,就近在桥下找块干净的石块坐下。 抽着烟,算了一下竟然有六天都没见丁家琳,不禁思念倍增。 接近黄昏时天飘起零星的雨滴,陈小飞担心家琳会不会来?正忐忑,听一阵脚步急急到桥边停下,丁家琳在桥上压低声音喊:“陈小飞——” 陈小飞闻声而出,看见家琳站在溪岸对他盈盈笑。 兴奋地冲她张开双臂。家琳小心往前迈一步,一只脚踩稳后,便象一只鸟飞跌到他怀里。 自然是一阵亲热…… 热吻中,听耳边雨声已是淅淅沥沥,雨水在桥面漫开、又从上往下挂成串串的雨珠。家琳抽个空从陈小飞怀里探头望外面,担心地说:“雨把你的车都淋湿了,怎么办?” “刚好洗车呢。”陈小飞说着,又把她捉回怀里。 冬天的黄昏很短,因为雨,天早早就黑下来,无星无月夜显得更黑,再凭借着雨帘挂在桥的两边,象给桥下的他们搭起天然屏障…… 雨下得更大。 陈小飞和丁家琳在雨帘掩护的夜幕里纠缠成一团,青春的火焰腾腾燃烧,好像即将要把他们融化……突然,陈小飞听到一阵奇怪的闷响。 丁家琳的娇喘也嘎然停住。 两个人同时惊回头,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天太黑,又被雨幕阻挡,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那隆隆的巨响却在迅速逼近,在空旷的溪谷碰撞,象古战场呼啸而来的千军万马,令人恐惧! 刹那间,陈小飞一个激灵,一把拉起丁家琳就往溪岸上跑,刚跑上溪岸还来不及喘息,翻滚咆哮的洪流已经呼啸而至,冲过小桥,桥墩下他们刚才依偎处顿时淹没在浊浪之中。 陈小飞和丁家琳惊恐地看着洪流汹涌,面面相觑。 大雨早已湿透了他们,丁家琳的头发被淋成一缕一缕,紧贴着,雨水顺在发梢流淌在她惨白的脸上。 陈小飞摸到自行车,也不管车子还淌着水,立即把家琳抱上横梁,沿着泥泞小路推到大路,冒着雨顺溪岸疾驶而去。 飞快骑到小南门外的石桥,洪流的前锋已经到达,昔日潺潺的小溪现在汹涌一片,翻滚的浊浪旋转起漩涡,拍击着桥墩的石壁。陈小飞赶紧骑车飞驶过石桥,迎着大雨往永进大队驶去。 丁家琳指点陈小飞转过几个弯,在一个转弯处他的车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他腿长用一只脚撑住了。 终于停在一堵乱石的墙边,丁家琳跳下车开了院门,开门声被倾盆大雨淹没。 院里已积满水,陈小飞把车靠在院门上,丁家琳带他涉水过去,站在廊下,悄声在他耳边说:“小飞你稍等。”转身进了屋。 陈小飞看见他站着的右边窗亮了黄黄的光,听见丁家琳在屋里和谁说话。 雨虽然淋不着,但雨湿透的衣服往下淌水,地上湿漉漉一片,骑车飞驰时还感觉不到冷,现在站着冷得刺骨。 陈小飞简直象掉进了冰窟窿。 “小飞,你进来。”幸亏丁家琳很快回来,拉拉他的衣角。 赶紧随她进去。 陈小飞打量屋子,发现他站在灶房,灶房和里屋之间没有门,两张床挂着陈旧的布帘,一横一竖摆着。 丁家琳对他说:“快把外衣脱下来。” 也不管自己还穿着湿透的衣服,先帮陈小飞把外衣脱掉,拉他到横着的床边,压低声说:“我叫meimei睡另一张床了,你快躺下捂一下。”陈小飞尚在犹豫,丁家琳不由分说拉他上床,用还散发着体温的被子捂住他。 被子里有另一种异香…… “丁家琳,你在干什么?”破旧的天花板上忽然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妈,灶房好像进水了,我起来弄一下。”丁家琳仰头冲着楼上喊。 接着出去,灶房一阵窸窸窣窣。隔一会,丁家琳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擦了下,不再淌水。 陈小飞问:“雨小点没有?” 丁家琳点点头。 “那我走了,还要上夜班呢。”陈小飞说着撑起来。 “你这样湿着就去上班么?”丁家琳有点担心。 “不怕。”陈小飞站起来,轻轻在她唇边吻了下,说:“走了。”闪身出了屋。 冒着雨在石板路上疾驶,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竟然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