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灯
欲望之光 路灯散布下的微弱光线，在浓厚乳白的雾里四处弹射。被包裹在晨间才有的清冽水汽里，挣扎着绽放出灿烂的色彩。 忽然，灯光不再继续笼罩这偏僻的巷子。 灯罩里的金属丝终因长久的劳累，在脆弱的抗争之后，失去了继续发光的能力。 于是，一切都步入了黑暗。 没有水珠，没有光影，只有这没有任何附加概念的一片雾。挡在视线的前方，伫立在路的中央。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个人影闯进了这个本应该只存在雾的静寂世界。 这个人影带进这片空间的气浪，吹开了周围的雾。伴随着踏在地上水洼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也许再多上哪怕一秒钟，就能够看清楚这人影的真相了。 可是，在这一秒流过之前，从人影身后本是黑暗的地方，照进来两束车灯一样的强光。 强光穿透了雾气垒砌的墙，遮盖了人影的轮廓，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模糊了。 没多久，灯光熄灭了，也不再有仿若汽车马达的声响。 雾气在人影吹开的地方复归聚拢，又织起一片完整的墙。 而最为奇怪的是，那个人影不见了。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 真无色从未试过夜不归宿。 即使现在的他已经离开了约束重重的“家”，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远方城市，成为了众多放浪形骸的大学生中的一员，他也还是没能开发出这方面的功能。 对于他这样一个名字里就注定了不该有声色犬马之事的人，轻信别人对于生活的选择方式，尤其是那些已经被证明或是即将被证明结局只能是自食恶果的行为，本身就是不可原谅的。 例如夜不归宿，例如同时交两个以上的女朋友—— 啧啧！惨不忍睹！ 以上的行为，不被神佛饶恕，也不能被自己原谅。 可是，昨天晚上，他却“犯戒”了。 让我们先将时间向前推回十几个小时之前，然后再从头开始，慢慢地讲讲这个故事—— 一年一度的“南华百货”周年庆典照例在今天开始了。位于市中心的商业街上忙碌地准备着各种广告招贴画的工作人员从凌晨开始已经连续干了十几个小时了。 本该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一年里最凶残的购物人群的百货公司，此刻却完全没有往年的紧张迹象。 没有对着大门玻璃反复练习微笑的导购小姐，也没有认真地最后一遍检查安全设施的保安，没有四处乱窜忙得一塌糊涂的经理，最奇怪的是甚至就连那些早就应该在门前排起队伍的购物人群也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几乎是这条街上的所有的人，全都是工作人员。零星的顾客模样的路人，也只是碰巧来到这附近而已。一眼带过，就知道是些明显没有任何购买欲望的人。 如果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对于这条街的拥有者，也就是这两排百货公司的拥有者——“王城集团”来说，这样的景象怕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街上的巨幅招贴画终于挂好了。上面的工人解开绳结，它就像是新生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直至地面。 画上巨幅的广告解释了这反常现象的原因。 在这幅画中，眼前的这条街道灯火璀璨。在一轮弯月的照耀下，广场的中心，耸立着一个灯塔一样的巨大人造物。在“灯塔”的顶端，一枚硕大的钻石正四射着被艺术化夸张后的光芒。 没错了，这正是今年“王城集团”特别安排的节目，让所有来这里购物的人们都能够一睹集团的无价之宝——一枚重达67.2克拉的钻石的风采。 这是一颗传奇的钻石，从被开采出来开始就一直是个传奇。几经转手，三次切割才有了今天的面貌。围绕着这颗结晶体，几百年间曾发生过各种各样离奇血腥而又丑陋的故事。不过最终，它还是被“王城集团”以未公开的方式购得了。现在，这颗碳结晶体成为了这个集团最引以为傲的资产，就算说它是整个集团荣耀和信誉的象征也不为过。 这颗巨钻被安放好后，将一连两天在广场中央展览，直到后天清晨才会被取下来。 为了这颗钻石，“王城集团”特别将今年周年庆的重头戏安排在了晚上，因为只有在夜里，这颗钻石的光彩才能被更加鲜明地展现在人群眼前，由它点燃的购物欲望才会更加强烈。当然，为了它的安全，除了必备的保全以外，“王城集团”也照例花费巨资为它上了保险。 钻石将在今晚周年庆典开始的时候，由专人护送安装在广场中央的一根灯柱上。这是一个特制的灯柱，在钻石安装之后，由灯柱顶端发射的光线会直接照射在钻石的底部，到时候，据说这颗钻石的光芒“就算是十条街以外也能看见”。 也就是因为这个噱头，所有本该一大早就来购物的人们，都按耐住了自己的欲望，同这个城市一起耐心地等待着夜色缓缓地铺满这座城市。 真无色也正是因为这颗钻石，才会被卷进了一件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件里。 本来今天无色的安排是在图书馆里看书，看到睡着，然后在闭馆的时候被保安叫醒，在催促和抱怨声里灰溜溜地逃走。但是，同寝的室友一直嘟囔着说必须去凑凑这个难得的热闹，“毕竟将近70克拉的巨钻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 “钻石加购物”，无色心里明白这个算法的结果只能是一群疯狂的“物质男女”。这样的场面是他最不愿意亲身经历的。 但是，他们说的毕竟有些道理，67.2克拉的巨钻，别说放在广场上了，就是放在展示柜里，这一辈子他可能也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了。 所以，无色的心里虽说仍有些抵触，但他还是准时跟着室友一起来到了商业街。 事实上，从地铁口挤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走散了。后来回忆起来，那一晚上，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是无色一个人在行动。 穿过人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不断地会有人将你推向自己本不想去的方向。于是，无色就这样顺着人流被挤到卫生间周围好几次。 好在似乎是安放钻石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人群里的购物欲望这才稍稍冷却了一些。 在无色努力地试着向广场中央靠拢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运气好，还是因为判断对了人群涌动的方向，在仪式马上要开始之前，他竟然抢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十几声震天锣响，整个广场上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慢慢地都停下了脚步，向着广场中央看了过来。 一个老板模样的老人家走上台，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里，念完了一段中规中矩但是贵在简短的致辞。然后，在一票机器人一样强壮而严肃的保安和警察的护送下，那颗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钻石被护送了上来。 仅仅是打开盒子似乎就花费了十几个人的力量，无色看到了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也来到台上，似乎是在为钻石做最后的检查。这些人大概是保险公司的人，无色心想道。 终于，钻石被安放好了。那个已经准备了好久的灯柱也被立了起来。 四周的灯缓缓地暗了下来，有什么人按动了开关，钻石开始发射出不是很强但是似乎特别能打动人心的光芒。 一时间，整个广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了吵闹，也没有了任何购物的欲望，所有人都被这个价值上亿的“灯泡”吸引住了。对于它发出的每丝光芒，接收进眼底里的人们，在内心深处都催生出了比任何购物欲望都要更加强烈的欲望。 无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钻石的的光芒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但是被周围人群带领着，他似乎也开始觉得有些什么了不得了。到底是什么了不得，他也说不清楚。 所有人沉默了大概不到半分钟吧，然后周围的灯光又亮了起来，人群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自己早就安排好的活动了。 无色本想离开，但是似乎只看这么一会儿还是无法满足自己对这颗“石头”的好奇。在那之后，无色在广场中央盯着头顶的那颗巨钻又看了好久，久到已经开始让灯柱下面的安保人员不舒服了，他这才故作镇定地踱着步子离开了。 被夹带着四处乱逛，等到来到街口的时候，却发现地铁早就已经关闭了。 看着街上等待出租车的人群，稀稀疏疏断断续续连成一条线，远远地怎么也看不到头，无色第一时间放弃了打车的念头。 在手机上查明了回校的路线，他挑选了一条穿过工厂区的近路。然后，回头再看一眼广场中央那若有若无的光芒源头，义无反顾地迈步开走。 已经是深夜了，按照无色的认知，这个时间应该是四下静寂得有些可怕的时段。但是，无色少有在这种时间出门，所以所谓的认知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也许，夜里本应该是这样吵闹的。耸耸肩，收紧自己的身子，无色一边看着路上流淌过的车灯，一边细心体味着这难得的晚归夜里迎面吹来的阵阵冷风。 转过了前面的拐角就到了工厂区了。两排颜色单调的单层厂房中间被高高的铁丝网隔开，铁丝网与厂房之间恰好留出了一人宽的过道。沿着这过道就能够穿过工厂区了。之后，也就离学校不远了。 无色站在这条过道的入口，眼前的光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他不经意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也不过三四条街远，可是早就已经看不到那颗巨钻的光了。只剩下路灯和车灯交相辉映的色彩勉强也能稍稍安慰安慰他，提醒无色自己今晚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走进了这个被各式工厂包围起来的世界，原本刚刚在耳边吵闹着的声响突然间全都消失了。仔细观察，无色忽然发现原来这里才是符合自己认知的夜晚世界，静寂得可怕，黑暗得深沉。即使在这里发生了任何意外，也不可能会有人发现。 想到这里，无色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裹紧身子，加快了脚步。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来到工厂区中心的时候，无色看到前面的巷子口似乎有灯光在闪烁了一阵之后忽然暗了下来，无色心想大概是正常的灯丝老化吧。 那两栋工厂间的空隙里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还没等他去多加思考，莫名其妙地，忽然又有“雾气”冒了出来。 有雾？天气预报说过今天会起雾吗？ 无色鼓起勇气靠近想要仔细观察一下。 之后灯光熄灭，人影消失。 无色晕倒在了垃圾箱旁边。 “然后呢？” 一个警察，脸上带着未加掩饰的嘲笑表情，此刻正站在无色的正前方，摊开着笔记本却全无记录的意思。他正接着无色的话，询问着他。 如果不是环卫工人今早清理垃圾的时候，在巷子里发现了无色，无色觉得自己恐怕现在也不一定能够醒过来。 他在原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发现自己能够想起来的最后一件事也只是那场雾里若有若无的灯光和人影。虽说自己的身体并不是特别的好，但是好端端地就这么晕倒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无色还是决定报警了。 警察来了之后，四处查看了一下现场。因为是一个夜不归宿的大学生报的案，这两个警察本来就是抱着应付的心情来查看的，对于无色的说法更是完全的不相信。 “我说过了，这里有很浓很浓的雾，然后有个人走了过来，忽然巷子里面有车灯亮了起来……” “然后，然后那个人消失了，灯也灭了，我就晕倒了……” “是，是，你再想一想，会不会还有什么遗漏的。比如，你昨晚在哪里喝了多少酒之类的。” 好极了，已经开始开我的玩笑了，无色暗暗抱怨报警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另外那个警察查看了一圈，发现无色并没有造成什么财产损失之后，招呼他的同事收工。 这个警察询问了无色的联系方式和住址之后，用一种命令一样的口吻警告他少喝点酒，不要再随便报警了，否则将会追究他的责任。 “可是，我昨晚没喝酒，我说的都是实话。”无色试着做最后一次的辩解。 那个负责检查现场的警察本来已经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踱出去十几米了，忽地回头紧紧盯着无色直到无色也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确实是喝多了。 “如果你还是坚持，你可以自己看一看。”然后他开口说道。 “这个巷子是死胡同，车根本开不进来。而且昨晚也没有什么人口失踪的案子。” “而且”，似乎是想让无色死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说出最后一句话，“昨晚根本就没有起雾。” 无色在警察走了以后愣了好久，这条巷子的情况一目了然，而无论是询问身边任何一个路人，昨晚不但没有起雾，反而晴朗得连片云彩都没有。 发现无色的那个清洁工老大爷在旁边一直看着无色，直到围观的人群都散去了，才走了过来，拍拍无色的肩膀说道。 “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你身上这么大的酒味，又有谁会相信你呢？” 最后，无色不得不暂时放下疑惑，回到了宿舍。 打开门发现所有人都还在睡觉，毕竟昨晚狂欢了一夜，睡懒觉也是在所难免的。看这个情况，估计没有人会发现昨晚无色的夜不归宿了。 无色躺在自己的床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们。这样的故事，就算他们能够相信，又能怎么样呢？ 不知道是晕倒的后遗症还是昨晚确实有些累了，无色就这样，裹着满是酒味的衣服沉沉地睡着了。 酒味？又是哪里来的酒呢？ 等无色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宿舍里的人都不在，毕竟是周末，这些家伙也都有陪女朋友逛街的任务，这个时间段恐怕还在商场里跟着女朋友逛街吧？ “女朋友”…… “女朋友”…… 无色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他这时才记起自己也是有一个女朋友的。 好好的周末，昨晚逛街没通知她也就罢了，今天白天竟然连个解释的短信都没发。无色心想自己这次一定死定了。如果告诉她说自己在宿舍睡了一天，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呢？还是说他会死得更快一些呢？ 慌忙地拿起电话，拨了几通之后还是无人应答。 无色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也来不及挑选衣服，在梳妆镜钱胡乱收拾一下之后，就冲了出去。 “然后呢？” “你说话的口气怎么和那个嘲笑我的警察一样呢呢？”无色不禁想起了今早受到的待遇随口咕哝了一句。 听到无色的反驳，本来正带着淡淡微笑坐在试验台前的女生，转过脸来盯着无色，然后用那种无色特别熟悉的温柔中带着威胁的语气对无色说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话的这个女生就是无色的女朋友，分子生物学系的学生，即使是周末也会乐于做实验的鹿呦呦同学。 多亏了她对于逛街以及周末的约会都没有绝对的要求，在无色拼命跑到实验室里找到她向她道歉的时候，小鹿的气稍稍还是消了一些了。 不过，她对无色还是有些爱答不理的。无色只能一边黏着他的女朋友，一边试图以昨晚自己的离奇遭遇换取些许的同情。 “没什么，我说你做实验时的侧影特别美。”无色看着自己女朋友的，赶忙否定自己愚蠢的言论。 “特别美。”无色看到小鹿转过头继续实验，对着自己女朋友的马尾辫又特别加上一句以示强调。 讲完了整个故事，小鹿也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无色期待着的关心，此时也变成了泡影。 他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实验室里闲逛，就这样不知不觉夜也深了。 鹿呦呦还在做实验，无色盯着窗外的繁星闪烁的夜空看得发呆。 昨晚确实没有起雾，就像今天一样。那个巷子也确实不能驶进汽车，就算是迷你型的也不可能。再加上自己看到的人影也是那么虚无缥缈，此刻回忆起来还真不知道拿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只是脑袋里的臆想。 难道昨晚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自己只是在一个垃圾箱旁边晕倒了。 正陷入沉思的无色忽然被人拍打了一下肩膀，猛地回头，露出的严肃神情倒是吓了小鹿一跳。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小鹿一脸轻松，拍了拍无色的脸，微笑地问道。 “没什么，还是昨晚的那些事。你试验做完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两个人手挽手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无色使劲浑身解数想出来的几个笑话似乎起了作用，这会儿的小鹿也不再生他的气了。 然后，无色又绕回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上了。他有些半开玩笑地质问小枫为什么对自己昨晚的境遇一点也不关心。 “你来的时候，身上到处都是酒精的味道，我以为你昨晚去喝酒了。但是仔细一闻又能闻到一些氯-仿的气味。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沾到了氯-仿，但是总比在你身上闻到女人香水味要好的多……” “所以，也就没多想了。” “氯-仿这种东西”，小鹿看到无色一脸的茫然，认真地开始解释，“通常都会溶解在酒精里使用的，所以你身上才会有酒味。” 无色听到氯-仿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确定是氯-仿吗？就是那种以前中学实验解剖家禽的时候用的那种麻醉剂。”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昨晚可能受到了跟自己开膛过的公鸡一样的待遇，无色十分的不舒服。 “当然，我做实验的时候偶尔会用到。” “就不是什么更高级的麻醉剂吗？”无色自顾自地抱怨起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开玩而已。” “话说回来，你在哪里沾到氯-仿的？那么危险的东西，你可不要乱碰呀。”鹿呦呦有些担心地询问。 “啊……” “昨晚在教学楼遇到一个搬药品的学弟，他不小心洒在我身上一些药水，我也没在意。“ “原来是氯-仿呀！”无色感觉昨晚的事情可能比自己先前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实在不想把自己的女朋友也卷进来，所以随便编了个理由准备搪塞过去。 小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无色站定，盯着无色。 “也就是说，昨晚的事情都是你编的啦？”依然是那种危险而又温柔的语气。 这时无色才感觉到此刻的场景似乎比起氯-仿什么的要危险太多了。 “你看今晚的月光多美呀……” “别打岔，我给你机会解释一下，昨晚你都干什么去了？” 看来是躲不过一顿责骂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 “今晚的你可真美。” 送小鹿回到宿舍之后，无色一个人沿着cao场走了几圈。 虽说自己不是化学系的学生，但是对于氯-仿的危险也还是了解的。自己昨晚会莫名地晕倒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工厂区里会有哪家工厂使用这种药品吗？这个无色还真说不准。 而且按照警察的说法，昨晚并没与失踪人口的报案。而自己除了在垃圾箱旁睡了一夜搞得自己的腰椎有些僵硬以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损失。就算昨晚真的发生了些什么，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出对于这个现实世界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没有线索，没有理由，更重要的是，自己不过是个学生，又能做些什么呢？ 算了？ 无色抬起胳膊又闻了闻衣服上的异味。如果是任何一种其他的麻醉药，他可能就这么算了。可是，唯独氯-仿…… 唯独氯-仿是不可原谅的！ 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这个事件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无色决定一定要弄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无色又回到了那个巷子。 巷子深处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奇怪的是，昨天这里好像并没有玻璃碎片。就在无色蹲下摆弄玻璃的时候，昨天发现他的那个老伯又出现了。 无色先为昨天的事情向他道谢，然后就开始询问起老伯昨天发现自己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是东西。 老伯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可是并没能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这些玻璃呢？昨天我不记得这里有这么多碎玻璃呀！”无色觉得这玻璃也许是重要的线索。 “你说这玻璃呀！”老伯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旁边的这个工厂是做玻璃蚀刻的。” 说着，老伯还特别指了指旁边的这栋巨大的厂房。 “经常会有些碎玻璃扔到这里，这场子里的人偶尔会给我点儿钱让我帮他们清理。” 玻璃这条线索看来也断了。 无色和老伯又聊了一会儿，在老伯开始打扫之前，无色还是拿出手机对准满地的玻璃碎片拍了一张照片。 算是自我安慰吧！ 老伯在无色的身后开始打扫，无色则站在巷口盯着这间“玻璃蚀刻”的工厂看了好久。 这间工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盒子，包裹严实密不透风。在巷子这端，除了高高的墙上开的那两个通风口之外，也只有巷子深处的墙上留着一个只够一个人进出的小门算是内外交流的通道了。 这间工厂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可是在无色的眼里却显得越发的诡异。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自己的直觉而已。到目前为止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没来由地判断这间工厂有问题似乎也有些欠妥。 无色跟老伯打了招呼以后转身打算离开。忽然，他看到了巷口的那盏路灯，于是又转身询问起这路灯的情况。 “这里晚上很少有人来，路灯也没什么用。陆陆续续都坏了，也没有人来修理。” “这盏灯？这盏灯好像是昨晚坏的，前天来的时候罩子好像还没有烧出来的黑点。” “就这么放着，没人修吗？”无色多问了一句。 老伯直起腰来，看看灯又看看无色。 “不会有人修的。” 又道了声“谢谢”之后，无色悻悻地离开了。 无色买了两人份的午饭，在午饭时间之前赶到了实验楼。小鹿今天还是要做实验。 虽说昨晚躲过了一劫，但是今天如果不表现得好一些，迟早还是会倒霉的。 生化实验室厚重的铁门严实地紧闭着，无色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女友的实验室里经常会使用一些很危险的药品，这些药品小小的一匙就可以杀光这栋楼里的所有人。 每每做这样的实验时，小鹿的实验室总是把门关得紧紧的，还要锁上。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像无色这样莽撞的傻子误闯进去。 做过这样的实验之后，小鹿总会花上好久的时间为自己清洗消毒，才能吃饭。无色已经习惯了，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到二楼的植物实验室找同寝的全可舍闲聊。 全可舍他们通常很闲，而且他们的午餐时间很长很长。 全可舍今天也在，简短地打了招呼之后，无色肆无忌惮地在那堆装满了新采摘的番茄的竹筐上面躺了下来。 很快，全可舍吃完了午饭。于是两人开始了日常的“情报交换”。 抱怨了一阵自己的女朋友之后，全可舍百无聊赖地拿过无色的手机，翻起照片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有些疑惑地问无色这是什么。 无色扭过头看到那张今早拍的碎玻璃的照片，随口说了句“没什么”，然后也就没在意了。 全可舍仔细盯着照片看了好久之后，说出了让无色大吃一惊的话。 “这是一整块玻璃呀！打碎了怪可惜的。” 无色猛地弹了起来，盯着他，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说什么？什么一整块玻璃？” 全可舍站起身来，走到无色的身边，拿着手机，开始用他的丰富而多余的知识向无色讲解起图片里那一地的碎玻璃是怎么由一整块玻璃摔出来的。 无色似懂非懂地听完了解释，问他能不能确定。 全可舍解释说，这是百分百确定的。 “这个场景里，没有干扰，玻璃碎落的轨迹都很明显。” “而且”，全可舍在无色发呆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照片上还能看出在靠近照片里那个小门的方向，有什么东西阻挡了玻璃碎片的轨迹。” “能看出是什么东西挡住了玻璃碎片吗？”虽然这么问，但是无色大概也能猜出答案了。 “这个看不出来。”全可舍的回答得很肯定。 “可能是个人，也可能是个箱子，不一定。” 从全可舍那里出来以后，无色回到了小鹿的实验室门口。 小鹿已经清洁完毕了，看到来送午饭的无色，心情好了很多。 通常做完这样的实验，她的心情都是不太好的。 小鹿安静地吃着自己的午饭，无色的心思却还在那一整块玻璃上面。 虽说好像有些眉目了，但是却依然说明不了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友担心，无色暂时忘掉了这些，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吃起自己的那份午饭。 吃过了午饭，两个人在准备室里，背靠着背一边休息，一边看着当天的报纸。 “这颗钻石……” 小鹿盯着今天的头版头条满脸疑惑。 “什么钻石？”无色也来了兴致，毕竟前天才见过那么大的钻石。 “就是‘王城集团’的那颗钻石，放在商业街广场上的那颗。” 那不就是自己看到的那颗吗？无色顿时兴奋起来。 “钻石怎么了？” “那颗钻石被掉包了，被人偷走了。” “什么？怎么可能？”无色转过身来看着小鹿，吃惊的神色在他的脸上四处游走。 “你自己看呀！”小鹿说着把报纸递给了无色。 报纸上在头版头条用大大的彩色铅字标出了惊悚的标题—— “巨钻莫名掉包，全城震惊”。 无色赶忙打开内页，上面仔细地又稍稍有些加油添醋地描述了“王城集团”在日凌晨回收钻石之后，送交专业人员检查的时候发现，巨钻已经被人用一颗人造水晶掉包了。 现在，警察已经介入调查，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未能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因为昨晚钻石被放上灯柱之前，曾有专人鉴定过，确定当时钻石还是百分之百的巨钻本尊。所以，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钻石是在放上灯柱之后被人掉包的。 可是，又有什么人能瞒过在场成千上万人的眼睛做到这种事呢？ 写这篇文章的人在最后还加上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话—— “如果，当然只是是假设，这颗钻石不能被找回，而警方又找不到任何罪犯的线索。那么，保险公司将不得不承担这颗钻石的巨额保险理赔。这天价的赔偿必将引起另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 “这颗钻石肯定很漂亮”，小鹿看着报纸上那颗巨钻的图片感叹了一下，“可是，跟这块石头沾上边，感觉总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对呀！不会有什么好事。”无色的心里好像有些思路被若有若无的线索连接在一起了。 因为下午小鹿还要做实验，无色在安慰了她之后，也只能离开了。 原本还因为那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并没有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无色心里多少有些放弃调查的念头。 可是这颗钻石的失踪又唤起了无色危险的激情，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令他自己也感到害怕的念头。 也就是，自己身上发生的离奇事件可能与这颗钻石的失踪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似乎线索还不够，无色心里有了些想法，但是却不能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 他需要的是更多的线索，以及串联线索的适度的想象力。 大学里有一个机构是专门为帮助学生寻找一些兼职或是实习机会的。 无色平日里并没有跟这个部门打过交道，不过他倒是认识在那里打工的一个学妹，也是生化系的学生，在小鹿的实验室里见过几面。 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无色决定要冒险做一次卧底，亲自调查那家“玻璃蚀刻”工厂。 所以，当那个他的学妹询问他要找什么样的工作时，无色特别询问了在工厂区有没有什么兼职或是实习的机会。 “毕竟那里离学校比较近。”无色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学妹微笑着点头以示回应。 在电脑上搜索了一阵之后，学妹认真地为无色罗列了几个很不错的工作，可惜并没有无色想要的那个。 “这些都不错”，无色挠挠头心想怎么继续编下去，“可是，我听说那里有家做玻璃蚀刻的工厂，我对这个工作挺有兴趣的。那家工厂就在工厂区的中央部分，你能帮我查查有没有工作可以提供给我吗？” 学妹听完又继续摆弄起电脑，不一会儿她抬起头对着无色露出遗憾的表情说：“工厂区里只有一家做玻璃蚀刻的工厂，应该就是你说的那家。全名叫做‘皇冠水晶玻璃艺术品加工厂’，可是那家厂子在半年前就已经关闭了。” “关闭了？是倒闭了吗？” “那倒不是，资料显示只是因为某些技术原因停工整顿。但是，却一直没有下文。”学妹还是很耐心地回答无色的问题。 “资料上还有别的什么信息吗？”无色继续问道。 “那就没有了，资料上也只能显示这些了。” 停工了，那玻璃是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会晕倒在一座没有人的工厂旁边？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那家工厂的确有问题。 虽然不能卧底调查，但是好歹也得到了些新的线索。 无色感谢了那个热心的学妹，又说了些希望能够再考虑考虑之类的客气话，起身就要走。 “啊对了，还有一条信息，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却挺有意思的。”学妹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无色。 “这家工厂是那个很有名的‘王城集团’的下属公司开办的。” “就是那个今天早晨丢了大钻石的‘王城集团’。” 哦！ 又是“王城集团”！ 从学妹那里出来之后，无色没有回宿舍。 他来到校门门附近的小湖边，坐在长凳上整理自己的思路。 虽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可能与这个“王城集团”有着极大的关系，甚至与那颗钻石的失踪也有着越发紧密的联系。但是，对于无色而言，现在拼凑结局还为时过早。 线索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可就是没有能够让他拼凑起一个完整故事的那一块“拼图”。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无色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过两点而已。他这才注意到乌云渐渐地聚拢覆盖住了头顶的天空，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他站起身，决定行动起来。 可是，他的目的地不是宿舍，而是事件的起点——那个巷子。 地上的玻璃碎片已经消失了，看来老伯上午已经打扫干净了。 乌云里阵阵的雷声，沉重而又闷闷地敲打着无色紧绷的神经。这样的天色里，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似乎比那一晚的感觉还要诡异。 视线一路到底是一堵不可能穿透的墙，墙的两侧还是墙。 左手边的墙属于一家早就废弃的厂房，右手边的则属于那家“皇冠水晶玻璃艺术品加工厂”。 右边的墙上有个小门，还有两个通风口。巷口这里有个垃圾箱，还有那盏已经坏掉的路灯。 一目了然，如无色所想的，并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又一声雷响，大雨就这样从云端倾泻了下来。 慌忙之中，无色躲进了那个小门里。嵌入墙内的门，在墙上留下了不大的空间，勉强还能站下一个人，挡挡雨还是可以的。 一阵疾风吹过，无色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忘记了后面是死路，猛地压在了那个已经有些腐朽了的铁门上。 大概是真的腐朽了吧，那扇小门竟然被无色撞得从门框上整个脱落了下来。 一阵金属碰撞地面的巨大声响在空旷的工厂内部不断地回荡，即使只是站在门口，无色也能听清在墙壁上不断弹射的回音带来的震撼效果。 雷声适时地掩盖了撞击声，不过，就算没有雷声，也不会有人发现的。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 本想混进这家工厂调查的无色，此刻忽然发现自己就站在这间工厂的门前。而且门已经打开了，也没有人会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无色的脑海里很恰当地响起了间谍片里熟悉的旋律，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闪光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这间工厂，该怎么形容呢，无色在脑袋里思索了一阵之后，想出的唯一一个词汇是——“废墟”。 工厂里从头到尾并没有任何遮拦的建筑，一以贯之的是两排支撑房顶的立柱。 两侧墙壁上在很高的位置安装了很多的玻璃窗，因为没有打开，无色觉得那些只是为了采光用而不是用来换气的。 从那些玻璃窗里透进来的光线虽然不多，但是也稍稍让这间工厂的内部有了些光亮。 无色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就收起了手机。 似乎每个被废弃的工厂都应该是废墟，但是无色觉得这里更加的适合这样的描述。 这间工厂里，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剩下的则很明显的被人为地毁坏掉了。 在满地的垃圾里寻找有价值的线索，并不是无色想要的结果。毕竟这间工厂实在是太大了，垃圾也太多了。 一道闪电划过工厂的上空，瞬间工厂内部射进了过量的光线。 线索往往都在寻找它的人们脚下，只是人们从来不知道低头观察。 在那一道强光之下，工厂内部有那么一秒钟变得清晰起来。 不远处的前方堆放着一块又一块被丢弃的玻璃，有一些甚至已经刻上了些许花纹了。 一个个原本盛放化学药剂的大圆筒此刻正躺在地上，被厚厚的灰尘遮盖。 而在所有的这些杂物旁边，在地面上的灰尘里，无色看到了自己最希望看到的东西，也就是“线索”。 在地面上的灰尘里，有人留下了清晰的鞋印。 无色又拿出了手机，打开闪光灯。他俯下身子，开始仔细观察这些印记。 很明显，这些鞋印是最近，甚至可能就是这几天里留下的。 而且，从鞋印的花纹判断，来过这里的人不止一个。 鞋印有些凌乱，似乎来过这里的人，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四处徘徊。 几排鞋印最终都通向了通风口下，也有两排很明显地通向了小门位置。 仔细看过之后，小门那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拖动过留下的痕迹。 无色举起手机，让光线照亮通风口下的那片区域。有几台机器引起了无色的好奇。 这是几件明显不同于这片空间里所有陈列的物件，光滑的表面以及周围被移动过的痕迹，都说明这些机器是被刚刚使用过没多久的。 无色不是很能确定这些机器是做什么用的，但是那几个又长又宽的挂在窗口下端的软管，似乎给了他些许的提示。 尤其是当他在软管附近闻到了些许的氯-仿味道的时候，他大概就能猜出为什么那天晚上这个小巷子里会升起那片迷醉的雾气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脚下的机器应该就是干冰机。与舞台上用的可能不完全一样，毕竟舞台上不用添加氯-仿。 也就是说，有人在那天晚上故意创造了那片带有氯-仿的雾气。有人专门处心积虑地策划了这一场阴谋。当然，这一切的准备一定不是为了迷晕他。无色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 那也就是说，另外一个人才是这场阴谋的主角。无色不过是碰巧闯进舞台的“路人甲”而已。 啊！这也就能解释那个“人影”了。 看起来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什么幻觉，也不是什么臆想。 无色心想自己仅仅是在垃圾桶旁边沾上了一点点氯-仿，他就晕了一夜。 如果这个人直接站在雾里，可能就不是晕倒那么简单了，他/她可能会死的。 那么，这就不是一场恶作剧那么轻松的事情了。 无色努力回想那晚的细节，他觉得如果能还原那晚发生的事情，也许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先是灯光闪烁，然后是雾气。紧接着路灯就坏了，然后有个人影在雾里出现。 这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先于无色走进巷口的。雾气冒出来的时候，这个人还在里面。 之后有两束强光。先前无色觉得是汽车。但是，这里明显不可能出现汽车。 “不合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合理地发生！” 所以，无色把汽车划掉了。尤其是发现了这些机器之后，无色觉得那些类似汽车马达的声响更可能是由某个小型发电机发出来的。毕竟，这些机器都需要用电。 无色四处摸索，试图寻找发电机的痕迹。在距离干冰机不远的角落里，无色找到了发电机。不仅是发电机，他还找到了两个应急用的便携式强光电筒。 好极了，这下那两束强光也能解释得清了。 综合这所有的线索，无色大概能串联起一个完整的故事。 某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在那天夜里，来到了这个巷子。 他应该是跟什么人约好的，可能是为了某种交易。 来到这里以后，约他的人没有出现，所以他就在巷子里等待。 路灯终于在闪烁之后坏掉了，在最后的一丝光线里，这个人发现忽然升起了一片香甜的雾气。 在他的前方，紧靠墙的方向，有人打开了两个强光手电。那是早就已经埋伏好了等待着他的人。 然后，他就晕倒了。那些人关掉了电筒，拖走了倒在地上的这个人。 回到工厂之后，关掉机器，就离开了。 如果故事是这样发生的，那么就能完全解释碰巧闯进这场“交易“里的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能够适当地选择在垃圾桶旁边晕倒，无色为自己的幸运感到无比的激动。 那么，唯一解释不清的就是，这场“交易”到底是什么？ 什么样的交易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冒上害死人命的危险。 因为在工厂里也找不到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无色趁着还没被人发现就赶紧离开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无色站在巷子里，看着地面上水洼倒影反射的光，他忽然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想。 如果，那场交易是为了丢失的“巨钻”呢？ 如果交易的双方是“王城集团”以及他们雇佣的某个盗贼呢？ 这个盗贼可能在集团的安排下，换上了保安或是保险公司员工的服装，在钻石被安放上灯柱之前的最后一刻调了包。 之后，按照约定，在这个偏僻的巷子里与“王城集团”进行交易。 “王城集团”既能骗得巨额的保险赔偿金，又能收回钻石，在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在黑市上出售，获取另外一笔巨额资金。 多么天衣无缝的安排呀！剩下的唯一隐患就是这个盗贼了。 所以，他们安排在这家工厂旁边设下埋伏。因为这里本就属于“王城集团”，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轻易地抹去痕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无色平复了自己因为猜测而激动不已的心情。 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觉得轻松了好多。 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就是真相，至少已经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了。 真相是什么？“王城集团”到底是不是贪婪的“恶徒”？那个被带走的人下场如何？ 无色都不在乎了。 甚至于那天被氯-仿迷晕，无色似乎也已经释怀了。 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唯独那颗钻石的去向，无色却依然十分好奇。 就在无色告别了身后的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走到巷口的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的可能。 如果，那颗钻石并没有被“王城集团”拿走呢？ 毕竟，如果他是一个专业的飞贼，他应该会警觉地发现事情不对！ 如果在那个人晕倒之前，在路灯熄灭之后，在这个巷子里还是一片黑暗的时候，那个盗贼发现了危险，因而藏起了那颗钻石…… 如果这一切都发生了，他会将钻石藏在哪里呢？ 无色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这个巷子，就像他说的，“一目了然”！ 一个月后，“王城集团”与保险公司的官司还在进行中，按照保守估计，他们如果想拿到保险赔偿金至少还要半年的时间。 可是“王城集团”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一个月里，本来还风光无限的“王城集团”突然爆发财务危机，集团股票一跌到底。“这个‘王城’随时都可能坍塌”，报纸是这么说的。 而那块67.2克拉的巨钻依然没有下落，就这样又一次在人间蒸发了。 所有人就连小鹿都觉得，这块钻石不会再出现了。 实际上，她的原话是“这块钻石还是不要再出现比较好，不然又会有坏事发生”。 “那么，这块钻石真的就像大家期待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报纸上依然不依不饶地消费着这颗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的钻石。 无色放下今天的报纸，对着眼前的空气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这种因为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而产生的优越感可真是美妙。 无色站起身来，为了让自己的优越感更加的真实，他准备去验证一下。 一个月之后再一次回到这个巷子，简直是恍如隔世！ 夸张了！无色心想。 不算恍如隔世，也是感慨良多吧！ 刚过六点，大概是这个时间吧。早上的光线和空气都不错。 就在无色原地转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个在自己晕倒之后第一个发现他的老伯扛着一把笤帚正向这里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无色的时候，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看来是认出他了！ 无色赶忙快走两步，来到老伯面前，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老伯您好，还认识我吗？一个月前在这里晕倒的那个大学生！” “啊……”老伯的表情有些紧张。 “啊，我记起来了。你怎么又回来了？”老伯一边说话，一边错过无色朝前继续走。 “我回来是有些事情想请教您。”无色也转过身跟着老伯来到那个巷子。 老伯开始了打扫，弓着腰没有回头也没有拒绝。 “什么问题，你问吧。” “我记得那天我晕倒醒过来之后，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只有您安慰我。”无色看了看老伯，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接着说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我来这里遇到了您。您说这里的玻璃碎片是工厂里的。可是这间工厂已经关闭了半年多了，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玻璃呢？” “而且，第一天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玻璃。无论是碎片还是‘完整的一块’……” 无色刻意地拉长了声音。 “什么都没有！那这些玻璃到底是哪里来的？” 无色暂停了自言自语，他开始安静地盯着老伯扫地。 对于无色而言，听完自己这些话还能有这样的反应，也就说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那么老伯，那颗钻石你放在哪里了？”无色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老伯的笤帚停下了，他慢慢地直起自己的腰。无色似乎听到了关节错位的声音。 老伯转过身的时候，无色发现他竟然在笑，带着眼泪微笑着。 终于，老伯对无色的说法有了回应。 “这么说，你是知道我拿走钻石了？”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真无色摇了摇头坦诚地说道。 老伯缓慢地挪步来到垃圾箱旁边，背靠着垃圾箱，点燃了一根邹巴巴的卷烟。 “那天早上，我发现你的时候，看到巷子里有一整块玻璃，我就把它藏在了垃圾箱后面。” “等回过头来要叫醒你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的路灯坏了。”说到这，老伯抬起手指了指路灯灯盏上的黑斑。 “我有个习惯，在这里打扫了几十年了，每个路灯坏了我都会把灯泡收起来。” “那天”，老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悠悠地吐出之后接着说，“那天，真是收到了不得了的灯泡呀！” “我本以为这就是块玻璃，但是真的漂亮，所以就拿回家当个摆设了。也因为这个，我忘记了搬走那整块玻璃。” “第二天一大早，我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之后，开始觉得这颗钻石也许是真的。等回到这里我就用那块我藏在垃圾箱后面的玻璃试了试。” 用玻璃做试验钻石，那晚的交易里，他们一定就是想用玻璃做试验的。这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会有这块玻璃了。 “一划就碎，一划就碎！”从老伯颤抖的嗓音里，无色仿佛又看到了那晚在广场上对着那颗假的钻石的时候，人群里欲望的升腾。 “这是真的呀！” 忽地，那幻景消失了。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沉默，可怕的沉默。 无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向老伯道别之后，准备离开。 “你就不想要钻石吗？”老伯在无色身后焦急地喊道。 无色没有回头，他也在思考。 老伯接着对无色的背影嘶吼一般地说道：“我想过把它还回去。可是它太漂亮了，比我这么多年收到的任何一个玻璃水晶玩意儿都漂亮，比任何一个灯泡的光芒都刺眼。” “我没想过要卖掉它换钱，我活不了多久了，就想在死之前多看几眼它的光亮。” “你就不想吗，小伙子？” 无色在经过并不算太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转过身对着老伯认真地说了句“不想要”。 “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那盏灯罩里的‘灯泡’，我不在乎。我相信，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人会在乎的！” “所以，老伯！您就安心地欣赏自己的收藏品吧！”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无色认真地对老伯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几年之后无色在自家花店门口收到写着“灯泡”的包裹之后发生的事情，那就都是后话了。 “钻石灯”！ 如果有，还真是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