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化工厂保卫科彭科长来接人的时候，我正在屋子里大声嚷嚷：“我要去医院看望伤者！你们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

    “你喊什么喊？觉得自己做的事很光彩啊？！”一个民警训斥我。

    彭科长刚好在这时踏进门去。

    我以前说过，我很看不起这个姓彭的，听说他是转业回来的军人。彭科长一米七八九的个子，三十来岁，脸宽阔而狭长，这么说可能有点矛盾，确切地描述，他的脸整体是宽的，但鼻子到下巴的位置很长，做任何表情都是一副很木然的样子。他结没结婚我也不清楚，只听说过他原来在机修车间当钳工，后来抓了一个偷工厂废料的农民工被借调到保卫科，七弄八弄什么时候就变成科长了。

    当时我看到彭科长进来很奇怪，迫于情面，简单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招呼，彭科长却马着一张脸，头也不点一下，只对民警自我介绍：“我是化工厂保卫科的，这是介绍信，我们对青工教育不够，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什么，你把人领回去吧。喏，这里有一个，还有个女的在隔壁。”民警例行公事地说。

    我好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声抗议：“我做了什么？凭什么！”

    彭科长面无表情地说：“先出去再说。”

    带我到走廊上，彭科长说：“你等一下。”走进隔壁的房间，一会就把披头散发的江晓娟带了出来。

    我大吃一惊：派出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隔了几个小时就把江晓娟弄成这样子？难道会像小说红岩里描写得一样？！

    当时还不知道江晓娟的披头散发是和丁美丽打架抓扯弄成的。

    江晓娟一见我，倒像是做了一件很英勇的事似的，从刚才失魂落魄的样，精神一下抖擞起来，变得神采奕奕，大声喊：“小飞，你来啦。”她还以为我是来接她。

    彭科长皱了下眉头，小声呵斥道：“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听彭科长这么说话，异常反感，很想立即反唇相讥，但一下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忍了忍终于没有发作。

    闷着头走出派出所大门，我问：“可以走了吗？”江晓娟挨了上来，扬起一张脸，顺手把披散的头发拢了拢。彭科长干咳两下，摆出一副官样哼哼了两声后对我说：“这个——你先走吧，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随时等候厂部的处理决定。”又转对江晓娟说：“你暂时不能走，跟我回厂保卫科做个笔录。”

    我扭头便走。

    “小飞。”江晓娟怯生生地喊我。

    回头看了一眼，此刻，我对她真是有说不出的怨恨，一方面是她对娟娟的伤害，一方面是她把和我发生的什么事都交代出来，也不知道厂里会作什么样的处理，更对她处心积虑地实行报复的行为不寒而栗，她怎么会知道裁缝店呢？当然，也不想多问了。

    于是，冷冷地对她说：“我去医院看看被你打伤的人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