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早饭后，江晓娟在自己的房间梳妆打扮，准备带我去几个小姐妹家转转。我来到门口，江晓娟娇嗔：“进来啊。”

    我没进去，嗫喏道：“我想，我想现在就回县里。”

    “干么啊你？”江晓娟有些不快。

    “今天是星期天，下午我要去学校补习。”我临时撒了个谎。

    “你补习什么啊？骗我吧？”江晓娟停住梳妆，捏着梳子，乜斜着眼看我。

    “没有骗你，真的。”我赶忙辩解，一边迅速组织谎言：“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复习，准备明年参加高考。我妈说了，化工厂不是我长久呆的地方，无论如何还是要考大学。她给我报了个补习班，每个周末下午两节课必须要参加，如果缺了课的话，下周我就跟不上了。”

    江晓娟将信将疑听着我的话，隔了一会，幽幽问：“难道化工厂不好吗？”

    “好，可是——”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化工厂是国营单位，不算差吧？再说，我还是为你才考进化工厂的，如果你考上大学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江晓娟话里有些心酸。

    “但，但我真的必须考大学，要不，你也一起考吧？”我试探地问。

    “我考什么考啊？丢了这么久怎么考得上。”江晓娟心情坏透了，把梳子扔到桌上，气鼓鼓坐在床沿。

    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屋，站到江晓娟面前，想找词安慰她。

    江晓娟刚好一把搂住我的腰，几乎带着哭腔：“小飞，你不要走好吗？求求你不要考大学了，就和我一起在厂里上班，好么？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的，如果没有你，我活着都没有意思了。”

    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又被扯进挣脱不出的泥潭。

    不想伤江晓娟的心，不想伤任何人的心，怎么办？

    恨不得能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留下，一半回去陪娟娟。

    但怎么能分得开呢？

    还是只有先脱身了。我抚摸了一下江晓娟的头发，哄她：“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也喜欢你，但周末我不回去上课，我妈知道会骂我的。这样行不？这个学期总共还有三个星期就结束了，我先回去应付着，等过春节我把我们俩的事告诉父母，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后，肯定就不会再要求我去考大学了。好不好？”

    “真的？”江晓娟抬起已经噙泪的双眼。

    “真的！”我肯定地说。

    “你可不准再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感觉自己完完全全成了骗子，不是个滋味，但立即又宽慰自己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那我陪你回去吧。”江晓娟竟这么说。

    我吓了一跳，双手板着她肩膀：“你说什么啊？好不容易回来休息，你父母会让你走吗？听话，乖乖，就在家再好好休息一天吧，反正明晚上班我们又能在一起。”

    一声“乖乖”叫得江晓娟很开心，“扑哧”一下，她就笑了，“好，那你回去吧。记住，不准用心学习，你的心里只能想我。”

    有这么叮嘱人学习的么？

    我如获大赦，立即转身要走。

    “你慌什么啊？你知道回县城是几点钟的车吗？等一下，我送你到车站。”江晓娟喊住我。

    她重新梳妆，趁着堂屋没人和我拥抱，缠绵中把一个红唇印悄悄印在我胸前，难舍难分片刻，才牵着手出门。

    幸好等车的时间没有太久，十来分钟后就有一班车回县里，我舒了口气：总算暂时摆脱了江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