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对话
当然，无论是青柯还是其他人，想要达到光暗的境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欲虚怀，必先将胸怀修至浩瀚。 欲空谷，必先把这谷修成无底渊堑。 而无论胸怀还是渊谷，落在人身上，指的都是体内细胞肌体的无尽神藏。 秘境幻化中借光暗无上神力，把神藏全数打通，使得那些细胞肌体无间相连，潜力尽数释放，在体内蕴成一片海。 星元和灵力蕴在每一寸肌体中，化作海水，骨骼脉络化作海中龙鲸，心念意动，便可倾尽汪洋之力，再无需血脉经络搬运神藏和星元，抬臂反掌，皆是全身之力之念之源，只等修行无尽，让这片海真正蕴藏成无垠沧海，便可成就光暗那等一念生灭的巍巍大势。 对其他人来说，要达成这种大势，只需要不断修行，吸纳星辉，稳固道心，明悟星元道则来壮大体内海水即可，可对于青柯三兄妹来说，却还需要开启体内因修行万物生引下的天道封禁，真正把心府玄窍与体内沧海相连，才能成就反掌之间尽倾沧海之举。 但青柯已经很知足，就算只凭这与剥离出心府玄窍的体内沧海，因为神魂和灵力的入驻，以及体内潜藏星元之浑厚，他体内的沧海，比这一行人中任何一个都磅礴辽阔，甚至因为万物生血脉溢出九分，他可以动用许多以前绝不敢想的神通，又加上这体内花海对经络的改造，变化之术变得容易无比，使得他变化神通相合，又多了许多后手。 唯一遗憾的是，那些铭刻在体内的繁复道则，哪怕溶在沧海中，也依旧受到天道封禁，不能相连。 …… …… 把体内变化一一感知一遍，青柯率先醒来，看到远处的卫后，御空而至，落在卫后面前，恭敬行了一礼。 这个跪子民的女帝，哪怕把自己当炮灰，青柯也是由衷敬佩。 卫后微微笑了笑，受了这一礼，然后扶起青柯，与他并肩而立，仰视方才教育家出现的那处虚空，说道：“光暗前辈说你是青帝之子，青莲前辈也不惜归来相护，你有如此强大的背景，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我，来做这随时都可能会死去的马前卒？” “青莲？” 青柯心底虽然早有猜测，却还是不敢确定：“难道真的是他？” 卫后回头，看着青柯不解问道：“他送给你三副保命锦囊，你竟不认识他？” 原来真是他！ 青柯苦笑道：“他跟您一样，都只把我当过河卒，既然你能来相护，他自然也能。” 卫后凤目中忽有光蕴起，追忆道：“原来他真如传说中那般了不起。” “难道所有把我当马前卒的，都很了不起？” “因为你本身就很了不起，作为青帝的儿子，这个身份更了不起，而能为人间谋算千年也初衷不改，更是把青帝儿子当马前卒的人，自然是真的了不起。” “……” 这也算赞扬？青柯悄悄撇了撇嘴，说道：“您也听说过我父亲？” “皇家千年之前的典籍里，青莲先生曾说，四九无上存在，独青南二帝，当得情怀二字，其余不过宵小……或许此生都未能见，但不碍心向往之。” “您本身已是情怀，又何必仰视它们。” 卫后扭头看向青柯：“也包括你父亲？” 青柯幽幽叹道：“大情怀者，都有大悲哀，杀死庸碌的同时也灭杀了自己的情感，我虽然敬佩，但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卫后亦是叹道：“大情怀者都有大叛逆，不对自己无情，又怎能对这无情的人间无情呢？” 青柯嗤笑道：“道是无情却有情，才是最伤人。情怀者，都是些可怜人而已。” 卫后幽笑道：“是啊，自己可怜，还见不得人间可怜，才是真可怜。” 卫后话锋一转，又回到最初那个问题：“你既然不愿成为这样的人，为什么甘心被青莲先生和我所驱使，去做自己不喜欢，还有可能会赔上性命的事呢？” 青柯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而已。命运乖离无常，我们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却总喜欢去做别人的主，做苍生的主，做得再多，其实最根本的初衷，也不过是想真正做自己一辈子的主罢了。 我纵然有个了不得的爹，终究还是个个山野村夫而已，所求不过先活着，然后活得不那么拧巴，再求我所在意的人都活着，都活得好，都有所求有所得，可求来求去，绕了一圈，终究还是求得个身不由己……” 青柯洒脱笑道：“既然都绕不开，那就做点简单的，哪怕拿命去博，也比您们这样沉沦在这些弯弯绕绕里不能自拔的轻松。所以，做个马前卒，比做个情怀家，简单多了，更适合我些。” 卫后听懂了青柯的话，绝世容颜微微蕴笑，化成一片春风：“可想做一个简单的马前卒，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想要过河后横着走，得先把命保住，说不定我这个臭棋篓子，哪天下了一步臭棋，就把你坑死在河岸边……说说，怎么看接下来的事？” “这正是我想请教您的问题，这方世界，被这些天外来客的理念刻意教化了千年，已经养出了底线、良心和悲悯，所以星辰如命的修行，虽然夺取他人命星破入召星之上，可一旦所召星辰被他人神魂点亮，都不会抹杀这些星魂，而是任由他们成长，甚至还为他们让路护法；所以叛军过境，援军迟迟不致，是因为您们知道，就算叛军入城，哪怕军士间厮杀如何惨烈，也不会伤及无辜掠劫财粮……若不是云皇图心魔太深下屠城令，绝不会造成饿殍千里的人间惨状，我说得对吗？” 卫后点头道：“不错，星辰界千年潜移默化，早就形成这不成文的底线，修界的归修界，军甲的归军甲，绝不波及凡俗子民，绝不允召星之上，扼杀附属命星的修行希望。” 青柯继续道：“但云皇图先破了底线，我又于昨日一战中再破底线，灭去了数万命星的命魂，连星耀都不顾颜面现身欲图镇压我，可见我这一次，冒了这天下极大之大不韪……而我是您的牵马卒子，云皇图是叛方首脑，落在世人眼中，只道是这默守了数百年的底线，再也不在了，我该当如何？”